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神剑动风雷 » 第一百三十一章 鱼山之败

第一百三十一章 鱼山之败

    从云台山里冲出来的这支西萨骑兵,人数不过四万,却都是参与过王国征服的老卒,为首的大将,正是西萨国第一勇士,穆拉哈尔。

    在广袤的北寒大陆草原之上,穆拉哈尔的威名,几乎可以与铁里大汗相提并论。他虽然还不到三十岁,却是力大无穷,百战百胜,令所有的对手闻风丧胆。王国征服之战结束后,铁里金托将掳来的两位公主赏赐给了他做妻子。

    而如今,他撇下了娇美的爱妻,离开了庄严繁华的王都,跟随大汗,又踏上了中宁大陆的土地。

    美丽的城池,丰饶的出产,相比北寒部洲西面的几个王国,这里的生活显然更为富足,令人心花怒放。

    将领和士卒,无不精神振奋,斗志昂扬,誓要将东都朝廷一举扫灭,让中土大陆,也沐浴在光明教的神圣光辉之下。

    但是穆拉哈尔冷静地拒绝了副将的提议,仅以五千骑兵,从侧翼袭扰燕国军队,同时又分出兵马,去截杀跟随在燕军主力之后的粮队。

    按捺不住的也利坚组织人马迎战,敌人又迅速地退走了。

    夜里扎营的时候,战鼓声、号角声大起,西萨蛮兵又反扑回来。

    如是者三,殿后的燕军筋疲力尽,人人心浮气躁。

    部伍行至原阳,风雪又起,蛮兵如蛆附骨,再次出现在北面。

    也利坚怒不可遏,亲自率部出击。

    这一回,蛮兵没有急速退走,而是正面迎战。

    两军接战正酣,穆拉哈尔亲率五千骑兵,从东北方向掩杀而来。

    也利坚所部被杀得大溃,辎重粮草全部丢弃,余部败回荣阳,死守不出。

    也利坚不敢再退,他必须守住这里,以防备西萨军扑向东都。

    曹泰率部来救,穆拉哈尔又向西北面卫阳方向退走。

    随军的祭司很是不解:“您是无敌的将军,为何不将敌人的援军也打散了?”

    飞雪扑面,穆拉哈尔很是沉静:“这支敌军是难啃的硬骨头,咱们现在,还不能过早暴露实力。”

    曹泰扑了个空,只能接出也利坚那支失魂落魄的兵马,向东追赶皇帝的中军。

    后路的粮草全丢了,曹泰恨不得将也利坚大卸八块。

    与他一道赶来的昙轮面色十分凝重:“粮草没了,大军不可急进,当在匡城休整。咱们不动,蛮贼自然会凑过来,王师依城反击,必可破之。”

    “国师说得在理,”年轻的副将纳合昌列抹一把面上的雪水,“再精悍的猎犬,也禁不住这样来回折腾。咱们得以逸待劳!”

    “将军所部,皆百战精锐,不能这么白白虚耗了。”昙轮再劝曹泰,“咱们走罢。”

    曹泰恨恨盯着西北方向,终于咬牙说道:“好,某听国师的。”

    可是等曹泰率部北至匡城,单于韬的中军又到了韦城。

    依昙轮提议,曹泰在匡城北面设下了埋伏,结果穆拉哈尔并未上当,而是去了韦城。

    曹泰只得赶去救驾,穆拉哈尔于是又向北面遁走。

    雨雪交加,道路泥泞,单于韬在韦城与达贺杰所部五万人马会合。

    等到曹泰也率部赶来,单于韬便迫不及待下令,全军拔营。

    大军行至雷泽湖东北岸东鱼山,达贺杰所带来的粮草也全部吃光了。

    在他们的前方,是西萨大将赤洛温和木留锡所率领的十万主力。

    东鱼山是平原小山,燕军便依山为阵,与从北齐州赶来的西萨蛮军,大战一场。

    虽然冻饿交加,但是燕军将士还是展示出了足够的勇气,图里牙率先领兵冲阵,与赤洛温的重甲骑兵,厮杀在一处。

    木留锡足智多谋,本身只有五阶武士的战力,但是在这平坦的雪地,他一时也难有妙策,只能亲自下马,率领步军,与猛冲过来的燕军士卒苦战。

    穆拉哈尔早就遣出斥候,与主力大军的人马接应上,两军鏖战之时,他的这支偏师,也从北面赶到了战场。

    他胯下那只白色巨熊,仰天怒嗥,声震原野,令人心胆俱寒。

    昙轮早就提醒过卓鲁健和阿速合等人,当穆拉哈尔的四万人马出现在战场北面,曹泰和也利坚等人,立即就拉开了一条新的战阵。

    昙轮策马向前,亲自为将领们掠阵。他深知敌军这支偏师战力极强,因此屡次叮嘱曹泰等人,务必将之击溃,这将是整个战局的最要紧一环。

    两军精锐狠狠撞击在一处,在激烈的喊杀声中,昙轮仰头望天,眉头紧皱。

    开始是微风,然后越刮越猛,昙轮单薄的袈裟在风中扑扑作响,弟子华净担忧说道:“怕是又要下雪了啊。”

    “这场雪,”昙轮双手合十,“来得真不是时候。”

    突如其来的大风大雪,打断了双方的这场主力决战。

    单于韬眼皮直跳,面色阴沉,但是糟糕的天气也令他无可奈何,只能吩咐休兵罢战。

    燕军悉数退往东鱼山扎营,老辣的木留锡和沉着镇定的穆拉哈尔,则果断吩咐部众,四面合围,只留下西南方向唯一的通道。

    这一条路,却是通向方圆百余里的雷泽湖,其实仍是一条死路。

    鹅毛大雪一下就是三天三夜,天寒地冻,燕军又早已断粮,连皇帝陛下都是有一顿无一顿,士卒披甲僵立雪中,刀枪都结冰冻住,几不能成军。

    营垒之中,冻饿而毙者,随处可见。

    到了这地步,所有人都明白,这场亲征,必然以失败告终。

    雪终于停了,可是试图以一场皇帝亲征收拾人心局面的单于韬,也已经不得不向现实低头。他也知道,如今的燕军,实在无力与蛮贼正面一战。

    为避免坐以待毙,单于韬只能孤注一掷,下令全军突围,撤回东都。

    士卒们争先恐后,如雪崩一般涌出东鱼山,各军争路,无人理会卓鲁健声嘶力竭的部署。

    往西面和南面突围的兵马都遭到了西萨蛮兵无情的绞杀,西萨人砍倒大树,阻住大路,设下层层拦截,曹泰、也利坚、达贺杰等将领,连同十余万官兵,全部战死。

    燕国尚书右丞相阿速合,也死于乱军之中。

    图里牙率领着侍卫亲军最精锐的两万中军,扈卫着单于韬从西南方向突围,他们遭遇的,却是西萨另一员七阶名将,库洛托米。

    铁里金托对库洛托米的信重,并不亚于穆拉哈尔,这一战事关全局,他于是吩咐这员爱将,在唯一的缺口处,布下伏阵。

    图里牙冒死冲前,结果被库洛托米斩于阵前,侍卫亲军大部溃散,金吾卫士也几乎死伤殆尽。那些个跟随出征的皇宫内侍们,也早早地做了敌军刀下之鬼。

    走投无路的单于韬,纵马冲入结冰的雷泽湖,随着冰面破裂的喀啦声响,这位北燕皇帝连人带马,跌入湖水之中,尸骨难寻。

    混乱之中,那看押单于昊的一营兵马也早已溃散不见踪影,心知大势已去的昙轮终于找到河西王,与弟子们一道扈卫着他,从西面冒死突围。

    国师的禅杖势挟风雷,威力无伦,领着河西王和一众弟子,成功杀出重围,逃至乘县境内村落,大军过境,连日雨雪,百姓们早已四散逃空。几个僧人寻遍屋舍,也没有找到半点吃食。

    昙轮深吸口气:“此地不可久留,咱们得尽早赶回东都才好,走罢。”

    单于昊已经饿得眼冒绿光,被两个僧人搀扶着继续赶路,他有气无力对昙轮说道:“国师搭救之恩,孤王回京之后,必当厚报之。”

    昙轮只是摇头苦笑,他知道东鱼山惨败,燕国已经没有了能与敌寇正面抗衡的机动兵力。

    不过这会也无暇详论,他只说道:“蛮兵随时可能追来,咱们要尽早赶至荣阳,才能稍稍喘一口气,殿下,且再忍耐些时日。”

    单于昊也知道,回到东都之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他也只能咬着牙,由僧人搀扶着,跌跌撞撞继续向西奔逃。

    昙轮倒是全无疲惫之色,只是他突然停下了脚步,神色有些惘然地说道:“追兵来了。”

    几个揽云境界的僧人,也听到了隐约的马蹄声,登时色变。

    昙轮的战力过于强大,虽然他们冲出了围困,但是西萨人也猜测出来,这逃脱出来的小股人马,身份必定不凡。

    于是穆拉哈尔骑着白熊,亲自领兵来追,半道之上,他又遇见了闻讯赶来的库洛托米。

    “那个燕国僧侣十分厉害,大汗怕你拿他不住,特命我来助你!”库洛托米大声说道。

    穆拉哈尔冷哼一声:“还有一个,往南面突围走了,你怎么不去追?”

    “你以为我不想,可是大汗和木留锡都说,那个人既然不是往东都方向逃走,就不是十分要紧人物,不用理会了!”身形矫健,披挂黑甲的库洛托米催动胯下战狮,眼里闪着嗜血的光,“咱们比比脚力,看谁先追上。”

    穆拉哈尔再次冷哼一声,忽地从白熊背上一跃而起,手中宝刀寒光闪烁,倏地消失不见。

    库洛托米气得大骂一声,手中长矛点地,然后他也趁势纵身跃起,同样消失在半空之中。

    昙轮转身,瞧着追兵的方向,深吸口气:“众弟子们,务必要护着殿下,平安抵达。”

    “师尊!”华净等弟子惊得大叫,“不能留在此地!”

    “我若不留下,咱们就都走不了了。”昙轮恢复了平静神色,遥望天边,“来的可不止一位天元,你们速走,不可迟疑。”

    说罢,他抖动手中禅杖,跃入半空,消失不见。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见到过这位大燕国师。

    华净等安国寺弟子,护卫着河西王,终于侥幸捡回性命,顺利逃回荣阳。

    惊魂未定的单于昊,在这里遇见了赶来迎接的历阳王单于宏。

    眼见弟弟一副六神无主模样,单于昊咬牙说道:“鱼山之战,朝廷精锐丧失殆尽,如今你我兄弟二人,正该齐心戮力,拯救国家!孤王当仁不让,回京之后,便登大位,然后整兵拒敌。孤会令你入尚书台,学着理政,做孤的臂膀。”

    “我大燕国,还有半壁江山,还能聚起十万健儿,孤会遣使往魏、楚两国,请他们一道出兵,联手拒贼。”单于昊继续鼓动道,“形势虽坏,咱们却仍有翻转之机!”

    “是,皇兄有这样的志气,我大燕便决计不会亡国。”单于宏噗通跪倒,“不论皇兄要做甚么,臣弟,必定誓死追随,绝无二心。”

    “这才是朕的好兄弟。”单于昊先松一口气,下意识便改了自称,上前欲扶起如今仅剩的这个兄弟。

    不料异变突起,单于宏双袖齐抖,寒光闪处,两支极细的软剑,齐齐刺入他的腹部。

    单于昊大叫一声,仰面栽倒。

    单于宏则身形速退,谨慎地瞧着他。

    听闻屋中传出吼叫声,候在门外的华净和几个金吾卫士,连忙冲了进来,瞧见单于昊鲜血淋漓地跪在地上,眼神已经涣散,都吓得面色惨白:“这,这是为何?”

    “不为何,”单于宏依然盯着即将断气的兄长,“联魏联楚,一道抗虏,这事,孤也能做,又何必劳烦兄长?”

    眼见华净等人惊惧地瞧着自己,单于宏微微一笑:“如今除了孤,也没有人可以做皇帝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