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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芷寄北海

    千里白终于出了城北,芷寄阁就坐落在芷兰湖中央,草灰色的屋顶在空气里若隐若现,湖面上的冷雾依旧厚重的厉害,四周都是荒芜之地,别说找个人问路,就连艘船都没有,千里白急切的准备游过去,但还是被纪蓝抢先了一步。千里白曾问起纪蓝的过去,而这个沉默的男子只说自己来自南方,在初家大院里长大,将军曾叮嘱自己保护好四公子。千里白看着逐渐被冷雾和湖水吞没的人影,他不了解他,好像他们将就此别过,这一去的此后,就还是如之前那般形同陌路。

    过了许久,一排青竹从湖底慢慢浮现出来,在水面上铺出一条小径,千里白谨慎的向里面走去。一红衣蒙面女子就端坐在一个简雅的亭子中,曼妙的身姿轻落在席上,一旁扣放着铜镜,浓烈的酒香将冷雾从千里白身边褪去,一身湿透的纪蓝站在亭外等候着自家公子的到来。

    “你是初护宇的儿子。”女子沙哑的声音随着酒香偏荡在空中。这就是北海。

    “是,父亲临行前将此物交与我,若遇困难,到此处寻一位北海的人。”

    北海慢慢的转过身,怔怔的看着千里白,许久才叹息道:“你的眼睛和你姑姑一样。”虽然蒙着面,但面纱透露出来的轮廓,还是让人神往,几缕调皮的发丝飞舞在一双丹凤眼前,妩媚的神情夹杂着一丝混浊。

    但千里白对所谓的姑姑印象不深,大多从大侍者和士兵的嘴里听闻,是个杀敌四方,英勇潇洒的传奇女子。千里白疑惑的答道:“我对姑姑不是很了解。您,与我姑姑相识?”

    “…相识?算是吧?”

    千里白看不清女人隐藏在那面红色面纱后面的表情,但还是捕捉到了那双不在清澈的双眸里,流露出来的遗恨。在千里白刚出生时,姑姑就已经离家出走了。

    北海拿起琉璃酒樽,起身缓缓走到湖边,片刻后便说:“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突如其来的反问让千里白疑惑不解,一丝担忧和紧张又跌宕而起:“我父亲说你曾是夙人…”

    “你觉得我会因为曾经身为夙人而去帮你吗?还是你父亲觉得?那初将军肯定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会退出夙人。”

    北海穿着那身耀眼的红色靠近千里白,纪蓝见状欲要上前,被千里白及时阻止。这一抹红色与被冷雾笼罩的青绿色总是截然不同,那混浊的双眼也冷冽起来。

    千里白和纪蓝踏着竹排走出芷寄阁,浑身湿透的纪蓝看着消失不见的芷寄阁,听着前方千里白沉重的脚步,急切的追上去。

    “公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先回皇宫,去见世无歌。”

    皇宫内,春知晓正在为世无歌服药。

    凌乱的衣衫不整的堆积在世无歌的四周,乌黑的发丝也凌乱的散落在白皙的肌肤上,红润的双唇微微张合着

    “你不应该来。”

    “我可不是以新王后的身份而来,而是以太后的贴身侍女来侍奉大王。”

    春知晓熟练的轻吹着黑棕色的药汤,仔细的将其送到世无歌的嘴边。

    “那你就更不应该来了。”

    春知晓闻声只是浅笑,起身放下汤药后,从怀里拿出祥云荷包放在桌上,之后便离开了世无歌的视线。

    卫央从屏风后走出来,一边详细的说着今早发生的事,一边拿起桌上的橘子。卫央是世无双小时候在猎场捡回来的,年龄与世无歌相当,入宫后便一直跟随在世无歌身边。两人情同手足。

    “他们去了哪里?”

    “他们行动速度太快,这橘子…好酸。我追过去的时候还和其中一人交手…”

    “我问的是初辛白…”世无歌紧闭着双目,挑起左眉问道。

    “他们去了城北芷寄阁…”还没等世无歌问起,卫央及时的做出一个安静的手势,“你知道的,里面那位在四周布了域,我无法靠近,不过他们去哪里只能去找他…还有那个叫纪蓝的侍卫不错,比我忠心的多。”

    世无歌一边看着被橘子酸的龇牙咧嘴的卫央,一边无奈的摇着头:“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

    卫央放下橘子皮,坐在世无歌前面的桌上,收起刚才的玩味,严肃的说道:“我们的对手众多,实力不容小觑,而且能相信的人少之又少,下次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单手枕着头的世无歌轻咳一声,慢慢的睁开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翘着二郎腿的卫央,慵懒的说道:“这本来也是第五家演的一出戏,我只是借刀杀人,将计就计。”说罢又闭上双眼,不紧不慢的笑道:“那个老太婆的毒药和暗箭什么台面没上过,那我就让这把利刃为我所用,这样也不错,铲除了一个暗哨,也让初辛白多个心眼。”

    “现在还不是和无限城闹翻的时候,即使是以后你赢了,我们也不能和无限城断绝往来…”

    “你想让我去和他们说放了那丫头?”

    “怎么说人家也算是救了你一命,这也算是个人情。”

    卫央看着榻上一动不动的世无歌,知道他的默许后,便默默的离开了。

    皇宫很大,卫央看着阳光下一片寂静祥和的瓦舍高楼,从他第一次看到世无歌喝下一杯红茶后口吐鲜血后,便知道这祥和谐下的波涛正在蓄势待发,暗流涌动。

    春知晓坐在台阶上也看着这一切。两人都有很相似的过去。

    “像这样的安宁很难的吧?”卫央扛着大刀,斜靠在石狮子旁。

    “你们不应该劫走那丫头。”

    卫央一脸茫然的问道:“你觉得是我们劫走的?他们手里握的可是你家的兵器。”

    “我不知道你们把那个丫头带走是为什么,可是这会影响凰梁和无限城的关系,这大王难道不知道吗?”

    “我都说了不是我们,你这家伙是耳朵不好使还是脑袋进水了。”

    “随你怎么说,初辛白身边有两个高手…”

    “那我怎么不知道,稀奇了…”

    “你应该在那场宴会上,这是你的承诺。”

    卫央不耐烦的掏着耳朵,哐当一声把大刀砸在台阶上,台阶上大大小小有很裂缝,这应该都拜他所赐。他撇着嘴,仍然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等这一切都结束了,我一定要控诉你。让世无歌知道他娶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没等春知晓反驳,卫央就骂骂咧咧的走了。看着这个背着大刀的少年,春知晓无奈的笑了笑。虽然阵营不同,但他们这几个从小一起长大,卫央和春知晓都是捡来的,小时候两个人自然要亲近的多。正想着过去,春知晓便看见了千里白急匆匆的影子,便起身鞠了一躬。

    千里白疑惑的停下脚步,他与春知晓只在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但对这个小巧玲珑的女人印象十分深刻。

    千里白直截了当的询问低着头的春知晓:“你是太后的人。”

    春知晓闻声抬头,笑道:“听不懂四公子的意思,我和太后都是凰梁的,凰梁是大王的。”

    “昨日那个刺客扑向大王时,你也准备上前,但被郡主制止了。”

    两人的目光死死盯着对方,千里白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而春知晓也从千里白的颜色里看到一丝熟悉的恐惧。春知晓轻笑道:“他是我的大王,还将是我的夫君。”

    “太后可不觉得。”

    千里白冷笑着离开,即使察觉到了背后传来的杀气,但还是没有对纪蓝下令,回头对春知晓说:“我此行目的只有运粮,没有参与你们这个虚无缥缈国度王权争斗的打算,但如果第五家敢动我妹妹一根头发,即使是让我背上一世的骂名,让初家甚至是无限城遗臭千古,我也在所不惜。”

    春知晓震惊的看着这个貌似柔柔弱弱的少年,一阵阴冷从头顶漫延至颤抖的全身,正要说话才发现千里白已经远去了。这个感觉她再熟悉不过。

    千里白径直的走到世无歌寝宫门前,四周只稀疏的站着几个士兵,千里白察觉到纪蓝异样的目光,疲惫的闭着双眼叹息道:“第一次看到我这样吧?我好怕不见出事。”

    “小姐很幸运,有一个敢豁出去一切的哥哥。”

    千里白睁开眼睛,上下打量着纪蓝,轻轻一笑:“回去你应该给我说说你的故事,我可不想让不见承受太多。”

    纪蓝红着脸默不作声,替千里白敲响了世无歌的门。

    世无歌仍然慵懒的躺在榻上,与屏风前的千里白解释着君不见被劫走与自己无关。

    “你应该知道,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不妨告诉你,我只是一个壳,拖着病怏怏的身体游荡在王座前,配合着太后表演一出出温情的戏码。”

    “那你觉得太后会叫人拿着自己的兵器去抢人吗?”

    “那你觉得我会吗?”

    听着屏风后的人起身的声音,千里白不在质问什么。不一会衣衫不整的世无歌拿着一套白色的衣服走出来,可能是药物的原因,没有昨日那般苍白无力,世无歌将衣服抛给纪蓝,指着笑道:“我朋友很喜欢你。”

    得到千里白的同意后,纪蓝便消失了。

    “我可以让小丫头回来。”

    世无歌走到千里白面前,同样凛冽的盯着对方:“但是你得帮我。我知道你已经对我们调查的大致差不多了,但你看到的只是表现。你必须帮我…”

    “你既然跟踪我,就应该知道让也在此行,我完全有…”

    “对对对,你完全有能力将你妹妹救回来,虽然我深表怀疑,但你有没有考虑过时间问题,两天?三个月?四年?你就是不知道对方的底细才会来找我。所以你需要我,同时,我也需要你。”

    “她在哪?”

    “我不知道,但我能知道。”

    “我要知道所有的事情,包括你知道关于绑架我妹妹的那伙人的来历,我必须确保我们不会受到威胁。还有,为什么是我们,你有很多选择。”

    “说来话长,看来我得先去找人把你妹妹放了,不然我怕到时我们救回来的是…不怎么完整…”

    “够了,你想什么时候谈?”

    “这个是次要的,你知道我手下人不多,我需要借用你的护卫。然后我们一起去城北芷寄阁游游泳吧!”

    整理好衣衫的世无歌将一幅画像交给归来的卫央,让其带着他喜欢的纪蓝去了城外西北方向的竹林里。然后和千里白一同乘着马车又去了芷寄阁。世无歌挑了两匹精壮的骏马,还有一辆华丽的马车。

    “你不必多此一举,即使你打扮成一个女人,第五家也会知道我们联手了。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千里白紧皱着眉头看着窗外逐渐稀少的人群。

    世无歌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所作用,笑道:“你不好奇,初将军为何要让你拿着那面铜镜去找一个女人,为什么他会觉得她会帮你,有什么能力帮你。”

    “我还真不好奇。”

    “你对你姑姑了解多少…”

    “肯定没你深。”

    “初梦来,初忠的第一个女儿,取自“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当年你爷爷恨不得全家老小都投身在无限谷底,作为长女,初梦来从小就被丢在军队里,骑射刀枪,可不比你父亲差,初家从未有过女将军,众人都以为她会成为第一个。对了,皇宫大殿前有她的一座雕塑,就是当年父王还是皇子时,为了报答她对于凰梁民众的恩情而雕刻的。所有人都爱戴她。”

    “我只知道后来她被驱逐出无限城,再也没回过…那位北海不会是…”

    “不不不,当然不是,我们国家的雕塑绝对神形一致。”

    “我也深表怀疑,你不比我年长多少,怎会如此确定。”

    “那年我母亲怀着我,琼江的水势汹涌,传闻里面有一条巨大的水蛇,端午来临之时,整个凰梁都睡不着觉,可笑的是没有一个国家愿意出手相救,最后是你姑姑号召了几个王室,甚至带来了戈壁滩的公羊家,人们最后胜利了,父王为了表达感激就在正殿门口打造了一座她的雕像。她要离开的前一夜我出生了,母亲请她为我取名字,她便取了世无歌,世无战歌的意思。她一直都是凰梁的英雄,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总会对此淡然许多。”

    “既然北海不是我姑姑,那她们什么关系,你的故事太遥远了。”

    “你知道北海曾经是夙人吧?”

    “不是很了解…”

    “传闻,世上的传闻可真不少…”世无歌笑道:“传闻初梦来,当年是在新婚之夜逃走的,这肯定不是空穴来风,那晚上有两个新娘,一个是初梦来,一个是北海。”

    “我倒是没听说我还有姑父…”

    “我对于你姑父还是很了解的,不过他当年对这桩婚事也很不赞同,为此还差点与他父亲一刀两断,不过最后初梦来离开后,他也便回到了自己的国家,娶妻生子。而北海,在那个晚上也退出了夙人。你一定很奇怪这两件事为什么会有关系呢?”

    “你能不能不要卖关子?我们快到了。”

    “这件事只有少数人知道,包括你父母,为什么初忠会和让自己最骄傲的女儿老死不相往来,为什么要在大婚之夜离开,为什么我们这代人对这件事知之甚少。因为你姑姑当年是为了北海而离开的。而你的姑父,应该是准姑父就是我现在的宰辅大人,也可以说是我舅舅。”

    千里白不可思议的听完这个结局,即使他已经尽全力保持淡定,但世无歌还是察觉到了他的震惊和害怕,笑道:“不用深表怀疑。不信你可以问她,这是她帮你的原因,也是她不帮你的原因。”

    马车随着故事的结束,正好到了湖边。此时芷兰湖的浓雾已经散开,站在湖边,才发现芷寄阁破败的厉害,北海还是一身红衣,妖艳的厉害,孤寂的厉害。

    北海看着去而复返的千里白,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几番犹豫之下还是为其打开了竹排。

    “或许我应该称呼您一声前辈。”

    千里白恭敬的说道,他知道世无歌是因为接近不了北海才要自己通行,但是自己也想了解一下初梦来的过去。他了解世俗的可怕,也害怕有一天会因为世俗而让身边的人遍体鳞伤。而一旁的世无歌也开始咳嗽起来,虽然浓雾散去,但这里还是清冷的厉害,连忙披上风衣,世无歌也向北海鞠了一躬。

    北海冷淡的打量着两人,回到席上给二人倒了杯酒:“这是药酒,喝了身体暖和一些。”

    世无歌连忙接过来喝下,笑道:“我正需要…”

    北海没有搭理世无歌,而是转身入座,对千里白说道:“你不应该再回来,我不会帮你们任何忙。”

    “我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回来。”千里白转身问向世无歌。

    世无歌苍白的脸色开始红润了许多,看到盯着自己的两人,便严肃的对北海说道:“我就直接开门见山了,我需要你帮我夺得王位。”

    北海冷笑一声,身体斜躺在榻上,犹如一副画,让人触不可及:“据我所知,你已经是了。”

    “我要权利,不是一个空壳,更不是一把椅子。”

    “我为什么要帮你,我甚至都不愿意帮他。”北海眼角瞥了一眼一旁被烈酒烧的脸通红的千里白。

    “因为我可以让你们相见…”

    世无歌看着对面神情复杂的北海,他知道这是自己最有利的筹码:“你应该听过,南江江底的淤泥,圣水的镜心泉水,极地月动山顶的露珠,不死之人的心脏,还有神兽的胡须。”

    北海看着一脸得意的世无歌,虽然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实则很无奈:“那只是个传说,孩子。”

    “但是据我所知…有人使用过,而且成功了。”

    “其他的都简单,但是不死之人的心脏和神兽的龙须?从何而来。我要的不仅仅是你的臆测。”

    世无歌看到放下戒备的北海,知道自己取得了阶段性的成功,对千里白笑道“臆测之人肯定有其办法,据我所知,你曾在太博求真寺云登大师那里寻得一根龙须。”

    千里白皱着眉看向世无歌:“你知道的太多。”

    “看来是真的,这样的话我就只差不死之人的心脏了,不知道现在北海前辈是否能答应在下刚才的请求。”

    北海混浊的眼睛闪现出微弱的光亮,长叹一声后便下定了决心:“我可以帮你,但是他会交出龙须吗?”

    千里白闻声解下手上的龙须,“我可以给你们,但是你们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

    世无歌和北海对视一眼,知道千里白的打算,点头示意道:“应该的。”

    “首先,无论你们的计划是什么,都不能伤害我妹妹,并且要确保她此行的安全,其次不能利用无限城更不能利用无限谷,最后…等我想到再说吧。”

    “我同意…”还没等千里白说完,世无歌便欣然爽快的回答,看向一旁欲要起身的北海,边试探性的问道:“前辈呢?”

    “我无所谓,我本来也不想再与无限城有任何瓜葛。”

    “那就是同意了…”世无歌也起身笑道,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走到北海身边说道:“其实我一直很疑惑,我调查了很多,都不知道您的真实身份,您和初梦来的故事我有所了解,而且绝对支持,但你们最后为何分开,既然大家合作,我觉得还是开诚布公的好。”

    一旁的千里白继续细细品尝着药酒,北海看着他,眼睛里又流露出复杂的感情。

    “我答应过我父亲,不能说出自己的身份,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当年发生了什么。我来自北方的一个小镇,按照父亲的遗愿,我进了无限城,那年的夙人选拔是阿来组织的。像我们这样没有背景的人比不上王侯将相的后代,很多人只要鼓动着钱包就能通过选拔,站在无限谷上向世界炫耀自己,好像自己就要成为不朽。但是那年,阿来发现了这种现象已经渗透到了夙人高层,有一个二等侍者名叫河间,多年来一直收取贿赂。当时我身上一个银子都没有,自然而然的就被淘汰了,但是河间派人告诉我只要陪他一夜,便可以通过一关,我想完成父亲的遗愿,但又在犹豫之间,当晚我只穿着一层红纱,被人抬到不知道什么地方,我怕了,也后悔了。”

    听到此处,千里白内心涟漪激荡,常听起梓因何和初一提起夙人管理层的腐败,但没想到这种病态由来已久,而且如此猖狂。这是梓因何不愿意加入夙人的原因之一,也是初一不愿面对的。

    北海看到千里白的眼中的不堪和愧疚,继续说道:“但是那时候已经晚了,河间是个表面慈祥和蔼的老人,他佝偻着背,用满是老茧的手抚摸我的时候,我用簪子刺瞎了他的眼睛。他喊着要杀了我,一群夙人进来,将我扣了起来,他没有杀我,但让我生不如死。直到一天,阿来带着你父亲进来,你父亲提着独眼的河间,阿来轻轻将一丝不挂的我抱在怀里,一刀杀死了河间。”

    “我记得小时候母亲常和我提起,这件事应该是发生在我出生前三年了,当年她不顾初老爷子的阻拦,不仅斩杀了几十个夙人,还罢免和辞退了许多皇室的人,这引来许多国家的不满,但三年之后她还是能带领着不同国家的人,帮助凰梁抵抗了那场洪涝灾害。”

    北海继续看着远方。

    “我加入了夙人,还分在了阿来麾下。有一次,我们下谷去做维护,一只地精把一个名叫陆小雨的女孩伤了,因为当时只有我和阿来是女性,他的哥哥也不方便,因此我们就一同留下来照顾小雨,我们第一次聊天直到小雨醒来。从那时候开始,我们开始有了交集,一起习武读书,一起打猎骑射,我们无话不说,我还随着她四处游说各国帮助凰梁。我一直支持她做任何事,但我却后悔她的凰梁之行,第五庞衣看中她的身份和能力,两年之后便向初忠提婚,两个偏执的人非要让两个偏执的人在一起。所以她离开了,那个晚上她穿着嫁衣,我本想像往常那样跟随着她。但是,我再也没见过她。”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分开,你们应该在一起。”真相与自己了解的有些不同,世无歌轻声问道:“在那之后你就一直居住在这里,奇怪的是,第五家竟然默许了。怎么说你也是抢了第五庞衣儿媳妇的人呐…”

    世无歌还没说完,一阵窒息扑面而来,千里白震惊的看着面色通红发紫的世无歌,知道是因为他触及到了北海不愿提及的弦。

    “我愿意和你合作,不是因为我需要你,而是因为你有值得利用的价值。”

    话音刚落,世无歌慢慢恢复,脸色比昨日更加惨白,无力的趴在地上,被汗水和恐惧揉拧的发丝挡住其脸庞。千里白看不清世无歌的表情,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不知道北海做了什么。北海端着酒杯蹲在蜷缩在地上的世无歌跟前,轻轻的拨开额头上的发丝,千里白能看到那双血红的眼睛慢慢变回黑白分明,再慢慢混浊开来。世无歌喘着粗气,有气无力的看着眼前的女人,他的疲惫由内而外的散发开来。

    北海挑起世无歌的下巴,似乎下一秒就要把他带入地狱,她的眼角里流出一丝鄙夷和杀戮,“你想知道这个世界?你想掌控这世界?你承受不住。”

    北海起身走向一旁平静的千里白,将手中的铜镜又交给他:“如果你想知道这一切,包括以前无限城的秘密,你可以去问大侍者…”

    “他在我北上之前就已经去世了…”

    北海震惊的看着千里白。千里撩开风衣,手臂上的两块黑布叠加在一起。

    北海一把抓住千里白的胳膊,尖叫道:“还是谁去世了?是不是你爷爷?”

    “不是,这是我妹妹不想戴,让我替他戴的。”

    北海垂下眼眸,之后又起身回到榻上:“那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了,你应该离开,在一切还没有开始之前。”

    过了许久北海都没有在说话,千里白起身望去才知道她已经熟睡了,轻轻为北海盖上风衣,千里白扶起虚弱无力的世无歌。两人湿漉漉的回到岸上,此时卫央已经在马车边等待,见状一脸嫌弃的接过世无歌。

    千里白抖抖身上的水,三人急忙钻进马车。卫央从怀里拿出一粒红色药丸为世无歌服下,世无歌便趴在其怀里睡着了。千里白打量着两人,问道“我妹妹怎么样?”

    “小姐和师祖几位已经回客栈了…”

    “她可受伤?”

    “窜稀算吗?”

    马车直接驶向客栈,让查看着世无歌的伤势,洪右万箭齐发式的向千里白倒苦水,君不见在房间和茅房来回往返,纪蓝坐在阳台上看着街角第五家的暗探。

    卫央细细的观察着一切,傍晚已经来了。

    不一会世无歌就慢慢恢复了神色,君不见也换上了纪蓝取回的衣物。

    “多谢了…”世无歌对千里白抱拳道。因为是千里白拖着他游回来的。

    “不用,记得履行你的承诺就好,我也不会把今天发生的事说出去。”

    世无歌点点头:“我会尽快安排你们回去的。”看着一旁女扮男装还有这么一回事的君不见,想起同样爱女扮男装的世无双,笑道:“你有个好哥哥。”

    世无歌和卫央走后,纪蓝一边继续盯着街角,一边说着刚刚发生的事。

    在千里白返回芷寄阁的同时,纪蓝随着卫央快马加鞭的赶到了西北边的竹林,卫央扛着大刀和世无歌交给自己的东西,一路上碎碎念叨着:“你什么时候加入夙人的?你是哪里人?无限城有多冷?谷底下真的有龙吗?喜欢自己好兄弟的妹妹有问题吗?你家公子是男的女的?你家小姐是否婚配…”当然这些问题,纪蓝都没有搭理他。

    卫央察觉到纪蓝的冷漠,便开始自问自答:“肯定是某年的清明呗;看样子不爱说话长的俊俏应该是北方人呗;无限城肯定冷,听过往的商队说,千万不能站在外面撒尿,不然会断子绝孙…”

    “我们还有多久到?”纪蓝终于问了一句。

    “在拐个弯…”卫央感动的看着纪蓝。

    果不其然,一处农家小院坐落在不知何时开始茂密的竹林里。君不见就在院子里大快朵颐,对面坐着一个男子。

    纪蓝准备上前,没想到两个黑衣人突然挡住其道路,纪蓝知道就是这些人劫走的君不见,双方正准备出手,卫央抢先一步阻止道:“我要见将军。”随即打开那幅画,上面是一个女人。

    “女人?”客栈内,让不可思议的一脸坏笑问道:“漂亮吗?”

    纪蓝羞涩的垂下头,说道:“看着很漂亮,那个叫将军的男子接过画像后,沉默很久,便和一个男子单独说了几句话,最后就放了小姐,感觉还有些不舍。”

    众人一脸疑惑的看向君不见,君不见尴尬勉强的笑道:“说来话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