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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悟

    “百年来初氏守卫天下,避乱世于谷上,有志者无不想身披黑甲入夙,纵是举不起来长剑,若是才学思略过人,也可竞选成为侍者,无论夙人侍者,只要得此荣誉,便是举国享誉,名流青史。这初家掌门人概来由长子继承,即使如此,初氏子女无不是人中豪杰,由祖上初白司,再到如今的初忠老将军。这初忠老将军膝下有三个子女,大女儿初梦来,当年号召全国全城北上整治凰梁水患,又南下祛除金楠城黑病;长子初护宇,也就是现今第九任大将军,少年入谷,斩下地精,那地精头如水牛,身如猛虎,攻击大且极其狡猾,难以捕捉其行踪。这三只地精被斩后,其头骨被悬于无限城墙上,至今铁锁上已是锈迹斑斑,三只牛头也只剩下被白雪包裹的骨头。其三子初护英修建峡道,为南江一代北上提供交通,至今,我们也要通过这峡道才能去一览夙人选拔之盛况。”

    清明将至,万物复苏,南江解冻,北上船只川流不息,虽如此,想要在无数大大小小的船只中寻一个价格公道的,却实在难得。因为只要是北上的船只,价格再高也有人前往,只为一睹一年一次的夙人选拔。一说书人年过古稀,靠一好口才在客船上谋得一席之地,堂下座无虚席。

    “什么英雄巾帼,都是物是人非。”一红衣蒙面女人突然高声笑道:“八百里风雪镀江水,三四万黑衣裹冷血。”

    众人听罢,拔剑而起,众人斥道:“来着何人,竟敢污蔑夙人。”

    “污蔑?”女人拂袖起身,冷哼道:“初梦来北治水患,南治恶疾,最终却被驱逐月动山,终身不得南下;初护宇年少志在四方,如今只得困守雪山,终日与黑袍相依,战地精,断手指;初护英少年入谷,却死在峡道之下,不得全尸。我当是什么巾帼,什么英雄,不过都是身不由己,只得做他人话下的死兽。”

    刚说完,那说书人怒将酒杯扔过去,红衣女子到是不为所动,只见众人蜂拥而起,抄起武器便向其冲去,那女人不慌不忙坐在廊上,大手一挥,众人骤觉得心中一惊,难以呼吸。那说书人惶恐瘫坐在地,颤抖着说道:“你是…”

    还未等老人说完,那女子纵身飞去,手持酒杯碎片对着老者颈脖,眯眼邪笑道:“你认识我?”

    老者一听万分惊恐,血丝瞬间充满混浊的眼球,喉咙咕噜几声,却不敢说出声音。就在这时,一白衣少年突然推门而入,身姿矫健,黝黑俊朗,大声笑道:“你们好吵啊。”随即不知从哪操得一节青竹,快如游龙,径直像红衣女子刺去。女子见状又飞身出了船舱,众人跟着少年随即赶到夹板上。

    “臭小子…”

    红衣女子大骂一声,与少年交起手来,那少年胜在力大,却不如女子身手敏捷狠毒,及格回合之下,便被击于下风,那老头见状怕少年受伤,于是连忙跪下叩拜道:“大人,这孩子只是仗义出手,错在我不该提及往事,望大人宽宏大量,饶恕与他。”

    “我还能打…一会”。少年喘着粗气,大声嚷道:“怎么能让她玷污了夙人。”

    女子坐在桅杆之上,下面的人熙熙攘攘,只有少年杵着青竹挡在前面,女人起身大笑,笑声诡谲,难以入耳。

    “你可是去参加夙选?”女子对少年笑道。

    “正是。”

    “即是如此,我且去了。”

    话音未落,只见红衣快速飞向那江面的浓雾之中,只留下那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众人三言两语,也不知女子去往何处。少年对着浓雾做了个揖,欲要回到舱内,却又从雾里面传来一句:“他日有缘,你我再战,届时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众人听罢又人声鼎沸,都向那少年拍肩称赞,众人散去,那说书老者才缓缓走向少年。

    “真是少年壮志啊。”见少年羞涩的底下脑袋,老者又问道:“你肯定能够入选。”

    “老先生就不要取笑我了,世上豪杰众多,都想参加夙人,有更胜我的,都还没如愿呢?”

    “呵呵,我这掐指一算,你肯定能够入选。”说书人一手抚着长须,一手在空中比划。

    “那就乘先生吉言。”少年爽朗一笑,又皱眉问道:“刚才那红衣服的是谁?我听先生之言,像是认识,这类高人世间少有。”

    说书人停顿了一下,便摇头叹息,久久不作回应,之后又叹了口气,走进了船舱。

    少年无奈只得回到舱内,躺在暖和的羊毛毡里,外面人声嘈杂,里面孤寂无声。江水的汹涌漫进耳朵,九年以来,也不曾改变。从冰冷地窖到暖和烤炉,从衣不蔽体到华丽绸缎,从铁链枷锁到玉冠金靴,这对少年来说,仿佛是一个梦,一个源于一声“猴子,猴子”的梦。

    那年少年不到九岁,忘记怎么降生,怎么到来,睁眼即是刺眼的天,再闭上就是湿冷的地。无数的鞭打早已让悟不知尊严为何物,如果不卖力干活,就会和旁边的小猴子一样,躺在泥泞里,再也无法起来,可是生而为人,还不如那只死去的猴子自由。恍惚间,一个女孩骑在那班主头上,操起鞭子抽打着,伴着嘈杂和哀嚎,等少年再醒来时,犹如噩梦戛然而止。

    少年坐起身打开窗户,江面已经开始泛起薄雾,春天里依然夹杂着寒冷,越是靠近无限城,这股寒冷就会直越四季。少年心满意足的靠在窗边,看着江面的船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一声尖叫和叩门声响起。

    “请…请问,有人吗?”一个女孩的声音。

    少年心里嘀咕,但像是寂寞的厉害,还是满心欢喜的打开门,可门外只有一个黑衣少年在那里倒吊着。正当少年疑惑着,脚下传来声音。

    “你你你你好…”原来是个小姑娘。

    对比于此,对面那个倒立的人更有意思,少年蹲下问道:“怎么了?”

    “你也也也也是参加夙夙夙夙人的?”小姑娘窘红了脸。

    “嗯,怎么了?”

    结巴?少年心里想着,要是前面那个倒立的人该多好,他在那里倒立多久了,我一只手也可以啊?少年眼睛看着女孩,眼神却盯着对面那个人,压根没在意小女孩在说什么。就在这时,楼下又传来一阵尖叫。

    “那个,小妹妹,我现在有点事,你一会再来可以吗?”少年尴尬的摸了摸女孩的脑袋。只见女孩双眼耷拉下去,立马道谢转身跑开了。

    少年没在意女孩的失落,跑去那个倒立的人前面笑道:“你在这里多久了?”

    “从你刚才打架的时候。”倒立的人见状便停止动作,与少年并肩而立,笑道:“这几年很多小家为了自己的族人能入选夙人,不惜劫杀北上的人,你这样抛头露面,可不怕来杀身之祸?”

    “还有这样的事?”少年惊呼挑起,继而又笑道:“若不是抛头露面我也不知此事,多谢提醒。你也是?”

    “嗯…”

    “即使如此,可交个朋友,我单名一个悟,你可以叫我猴子。他们都这么叫我,你叫什么?”猴子笑道。

    “何池下…”

    “何家?可是…”猴子冥思苦想,可绞尽脑汁也不得结果。

    “嗯,临江王室。”

    猴子点头笑道:“你即是王子,怎么和我们做一条船,临江码头不也有峡道?”

    何池下没有回应,只是盯着江面,良久才轻轻一笑:“你…从哪来?”

    “断墨。”

    “我到不知,如今断墨还有你这样的人。我以为你从山里来,”何池下看着猴子一脸疑惑,便解释道:“你真是个野人,什么都不知道?”

    “差不多吧,只是我不是野人,但和野人差不多。”猴子想起在断墨的日子,便大笑起来,想来是一段欢乐的日子。

    “你可知道刚才那小女孩是谁。”何池下戏谑的看着处世不深的猴子,嘴角勾起浅浅的笑声,说道:“她是太博世家,吴家唯一的女儿。”

    猴子平日也学各族大家,但是实在记不住这么多,只记得几个妇孺皆知的名门望族。猴子摇摇头,跳到船沿上躺下,笑道:“我真不知道,为什么要记这些大家,小家。不都一样吗?你是皇子,不也和我着孤儿做一条船,不明白。”

    历来皇子不是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就是被要求武学奇才盖世英雄。何池下又是王室私生子,到是更知晓各大家族体系,以安身立命,如今却听得这般言论,实在新鲜,却有些不知所措。

    “这条船上,可不是只有像你那样抛头露面的,船底下有个金楠城的三小姐,听说此人了得,四岁启蒙便进了奔流…就是如今备淄的问阁。”

    猴子惊叫起来:“我知道问阁,我师兄给我说,问阁藏书无数,古往今来的奇珍异宝大多出自那里,无限城的藏文阁就是当年百里王室从问阁里面抽取的一个分支。”

    何池下浅笑安然,夜幕降临,两人闲聊一会便各自回到了舱内。

    次日,东方初晓,龙冢渐临,江水混冻,万物不见生气,八百里黑林裹着一层厚重的白雪。无限城内,黑衣夙人头戴白色麻布,布衣老小手持白色纸花,一棺木从初家大院抬出,送葬队伍浩浩荡荡。近临夙人大选,百岁大侍者撒手人寰,死讯连夜落至天南地北,初家大院纵然难掩悲伤,但在那对白色对联里,依然威风凛凛,庄严肃穆,没有一丝死气沉沉。

    骏马驰,鲜衣朔,闻风起,盼知己。

    两匹骏马奔驰在雪地里,两孝衣者疾驰奔向峡道关口,一少女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倾国倾城在这雪地里驰骋更是别有一番韵味;另一少女虽姿色一般,但却英姿飒爽,清瘦健朗,意气风发的样子也是一番风景。

    一声惊叫唤起熟睡中的猴子,还没靠岸,猴子便已经激动不已,索性直接坐在船头,直面着那骇人的无限谷,连绵的黑林让人望而生畏,谷底的啸风让人不寒而栗,那黑色的城墙上果真挂着说书人所讲的地精牛头,一排排黑面红星大旗在冷风里,跟随目光坚硬的夙人将士纹丝不动,就在那里,那个无限城。越是靠近码头,江水春风越是冷的厉害,猴子不得不披上临行前师兄的外公所曾的羊毛披风。

    “猴子…”

    听到有人呼叫,猴子又跳上船头,只见两个少女在码头招手示意,船未靠岸,其中一女子便纵身飞来,直扑进猴子宽大的胸膛里,逗得身后的少女连连发笑。

    “不行不行…”猴子推开少女,指责道:“我们都长大了,所谓男女有别。”

    来者便是初护宇的五女儿初见景,不过她自己倒是有其他的称号,名为君不见。君不见衣着单薄,从怀里拿出一身孝衣,笑道:“三年不见,你怎么变得文绉绉的,那日你我离别,哭的死去活来,如今到说起我来。”

    猴子笑着接过孝衣,拍了拍君不见的脑袋,笑道:“三年了,你怎么一点个都不长。”

    话还没说完,君不见便黑着脸一脚踢在猴子脑袋上,幸好猴子躲开了。

    “你怎么上来就打架,和以前一样。”

    “谁叫你拍我头,本来就不长,还打我。”

    猴子嬉笑着跳下桅杆,看着手里的孝衣疑惑的问道:“谁死了?”

    “大侍者,就是师父的师叔。”君不见收起笑脸,少见的严肃说道:“师姐说你也算晚辈,叫我给你拿了一身衣服。”

    靠岸了,也是一身孝衣的猴子望着码头上的少女,惊喜的不得了,开心的叫道:“还是我们棉花糖好看,那日一别,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哦对了,棉花糖现在是我的义妹,你可不能再叫她原名了,免得又惹麻烦,大侍者给棉花糖取了新名字,不过我忘记了。”君不见拉起少女的纤纤细手笑道。只见少女脸上浮现一丝红晕,更显得楚楚动人。

    “师兄也是,我还没满十八呢,我才十六岁”

    三人大笑起来,自那以后,这样无忧无虑的笑声便不复得见了。

    “哦对了,你们有钱没有?”猴子突然问道:“不见,给我点钱。”

    棉儿走上前递给猴子一袋铜钱,笑道:“姐姐身上不放钱财?你拿去吧!”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就是不想带,走起路来硌得慌。”君不见撇嘴道。

    棉儿轻笑道:“她在白晶瑶底下和师祖养心,学了钱财乃身外之物的道理,出来就是不肯在揣钱。”

    君不见咬牙切齿的追着棉儿要她好看,还不忘催促猴子快点。猴子将钱给了船家,叮嘱几句后三人便上了马。

    “千里白那家伙怎么不来?”猴子没好气的问道:“我好歹也去替他问候了他外公…和他小舅。”

    “大侍者走了,师兄正伤心呢。”棉儿说道。

    君不见抱着棉儿一言不发,自从随师祖跳下白晶瑶,三年过去,出来还没吃饱饭便得知大侍者的死讯,虽然君不见不会难过,但看到自家兄长那般,心里自是有说不出的滋味。烧完纸,猴子便在城门上找到了那个孤寂的人影。

    千里白是初护宇的第四个儿子初四,自小身体羸弱,拿不起长剑,自然不得众人喜爱,父母公务繁忙,兄长也各自有自己的去处,总不得每日陪其呆在屋内避寒,日长月久,便习得用孤寂打发生活,直到六岁也只有大侍者一人可与之交谈。六岁那年,同父异母的君不见从南方北上,之后两人又南下修养身体,途中遇到被马戏团打的半死的猴子,于是三人结为师兄妹,在断墨度过了六年时光,直到三年前断墨许家被灭,两兄妹才匆匆回到无限城。

    “抱歉,这几日南北江水解冻,外面属实冷的厉害,没去迎接你。”千里白转过身,与三年前却有不同。那个稚嫩落寞的孩子恍如隔世,如今这清晰俊逸的模样到是继承了其父母,青丝间,俊朗的脸庞又夹杂着一丝凌冽的目光,举手投足无不透着一丝高雅之气。

    “你倒是长的挺快。”猴子倒挂在城墙上,抬起头看着已经成年的千里白,笑道:“听说你得了帝皇?”

    千里白浅笑一声,望着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师弟,纵有初家身份,他也想像他那样。

    “不见给你说的?”

    “除了你妹还有谁…”猴子坐直身体,不可思议的说道:“我说她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不过到是白了不少,想起以前在桃林,他比我还黑。”

    “她这三年都在瑶底,终日不见阳光,自然白净不少。”

    “那你这三年可是无聊的厉害?”见千里白不答,猴子自顾自的说道:“要是没她在,你肯定很无聊吧,我这三年可是这样。”

    千里白咳嗽几声,莞尔笑道:“你住哪?”

    “师姐让我去客栈,不过不见让我来找你。”猴子奸笑道。

    “也好,客栈这几日贵的很,你也付不起,我让纪蓝去军营,你去住他那里吧!”

    “纪蓝是谁?”猴子恍然大悟道:“是不是你去年入选为侍者,你爹给你找的那个侍卫?”

    千里白不搭理猴子,只是下了城墙,想起什么似的,又折回来叮嘱猴子:“不要找他打架,你打不过他。”

    猴子告别那个远去的身影,又顺着千里白刚才的目光望去,那里正是大侍者的墓地,再过去便是无限谷,猴子从怀里拿出一只木簪,良久才离去。三年之别,众人都有一些变化,不过都是白驹过隙。

    猴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最终还是决定干一件大事。于是便一路跑到君不见的屋内,谁知君不见压根没睡着,只在房顶玩着三年前从南江水底捞起来的匕首。

    “不见姐姐。”棉儿颤颤巍巍的爬上来,手里拿着柿饼。

    “你上来干嘛?掉下去怎么办?”君不见拿过柿饼,将棉儿提了上来。。

    “我看不见姐姐从娘房里气冲冲的跑出来,就知道你因为不能参加夙人气恼。”棉儿笑道,清澈的月牙眼里流露出温柔的目光:“我也想参加来着…”

    “你看吧,你都要成为侍者了,我还是普通人一个。”不等棉儿说完,君不见就撇嘴说道。

    “不对不对…我是要等着姐姐一起呢。”看着安静下来的君不见,棉儿解释道:“到时候,你拿武斗的彩头,我拿文斗的彩头。”

    “你不会是像二哥那样骗我吧?”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想…”棉儿拿出两个荷包:“你拿着白色这个,我拿着黑色这个,这个是证物,到时候若我们都入选了,我们就交换。”君不见接过黑色的荷包:“那我还是要黑色的吧,我怕两年后我把白色那个玩成黑色的。”两人相视大笑。

    “你们在笑什么?”猴子在下面大喊,纵身飞到棉儿身边坐下。看着即将去参加初选的猴子,君不见立马又瞪起两个大眼睛:“关你什么事,你不是和千里白待在一起吗?”

    “我也不知道,以前他好像…”猴子在空中想要比划,但又比划不出来:“以前我就觉得他向个姑娘一样白白净净,柔柔弱弱的…现在感觉…”

    “变帅了吧?”君不见得意的说道:“我家四哥可俊了,现在好多人来都不是看比赛的,特别是一些皇家贵族,都是看初家四公子…和我家棉儿的。”君不见朝着许棉挤眉弄眼,惹得棉儿又脸红起来,羞涩的跑了下去。

    “如果棉花糖是我嫂嫂也不错…”君不见看着许棉曼妙的身影,痴笑道。

    “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猴子奸笑道。

    两人商讨了半天,猴子终于说动了君不见他要干的大事。

    大侍者走后,千里白就像少了一位知己,在君不见出现之前,他只有这个老头和三只松鼠,如今人走了,松鼠也被师姐放回了森林。除了自己好像所有人都要走,只留下自己和一片空旷。自己也本无心参与什么夙人,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体内莫名其妙多了个什么帝皇?如果没有帝皇现在自己会怎么样?好多思绪扰得千里白看不进去书。

    “纪蓝,帮我打水,我要睡觉了。”

    纪蓝本是初护宇的近卫,千里白成为夙人后就被派到其身边,是个不爱讲话的男子。打发纪蓝去休息后,千里白慢慢脱去秋衣,温暖的热水冲淡了近日的疲乏,飘扬的水雾让千里白的意识慢慢远离现实。

    “看来他这些年也没少锻炼啊。”猴子在窗外偷偷看着正在泡澡的千里白。

    “你说的大事就是偷看他洗澡?”君不见一脸难以置信的说道,难以置信的是她竟然也偷看了:“幸好没叫上棉花糖…要是她以后变成我嫂子…那就不好了。”

    “我觉得她不会是你嫂子的…我觉得师兄就不像会成家立业的人…可能是这家伙阴气太重…”

    “嗙…”君不见闻声一记敲在猴子的脑门上。“你敲我干嘛…”猴子摸着脑袋叫道。

    “你阴气才重呢…”

    “你们看够了吗?”

    背后响起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涨红了脸的千里白衣衫不整的叫道:“纪蓝…”

    一个人影嗖的一下立刻持刀出现在千里白身后,并已经给他披上了风衣。君不见看见纪蓝出现,立刻跑到千里白身边指着猴子说道:“是他胁迫我的,你知道我现在功力被封一半,可打不赢他…”

    “什么…?”猴子一脸难以置信。

    说时迟那时快,纪蓝的长剑已经向猴子杀去,虽说剑未开鞘,但这力度下去胳膊不断也会骨折,而且这还是朝着脖子砍来,幸好猴子躲得快。

    “不是吧,怎么两个人的祸一个人的锅。”猴子叫道:“而且我什么时候胁迫你?什么时候打赢过你了?”

    “算了,反正他这么想不是第一次了。”千里白无奈的回到屋内:“你回去休息吧。”见纪蓝离去,猴子和君不见才如同犯错的孩子跟千里慢进了屋。

    “不见,你都16岁了,怎么还不知轻重?要是被母亲知道你偷看…三四天的禁闭又少不了。”千里白坐下语重心长的说:“你刚出来,又想进去了?”

    “没这么严重吧”猴子咧嘴笑道。

    千里白原本平息的心情又恼火起来:“闭嘴…夜已经深了,不见,我和猴子有话说,你回去吧。”

    君不见依依不舍的离去,猴子也准备离开,穿好衣服的千里白及时将其扑倒在地。

    “你这个臭小子,一来就教坏不见,还偷看我洗澡…”千里白和猴子拧打在一起。

    “我去,你这家伙也太阴险了,表里不一啊…小心剪刀啊…”

    “你这个臭小子…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我叫你偷看…”

    “啊……”猴子捂着眼睛大哭起来:“我又瞎了…我的盛世美颜…”

    两人终于停歇下来,猴子捂着眼睛,血从指缝里流出来,不过也只是划破了皮。六年前,两人初次相见,猴子以为千里白是个女孩,三更半夜爬进其被窝里偷看,被发现后无意间咬下了千里白的耳朵,君不见知道后便差点刺瞎了猴子的一只眼睛。

    “好了,你回去吧,我要睡觉了”

    “不是吧?你也不赔偿我些什么东西?就像这样打发我走了?”

    千里白思考片刻,轻笑道:“之前师傅在老黄家花重金买了桃花醉…你敢吗?”

    在大侍者去世后,初护宇下令三年内大院不能得披红挂绿,不得醉酒赌博。但是两人却偷偷摸摸的跑到师傅的房里,偷了其30年的桃花酒,跑到白晶瑶的后山上痛饮起来。

    “以前这种事都是不见做的,你变坏了哟师兄”猴子笑道。两人此时已喝了半壶,脸颊也涨得通红,醉意在夜晚的鸟鸣声里显得很是潇洒慵懒。趁着这难得的醉意,千里白跌跌撞撞的将酒洒在雪地里,从树枝上俯身看去,酒和雪很快的融合在一起,露出黑色的泥土。

    “哎呦。”猴子一把搂过千里白:“难受就哭出来嘛,虽然很丢脸但我不会和别人说的”说完还不忘大笑起来,然后刚包扎好的伤口又被千里白一拳打出来。

    “大侍者生前不喝酒,只有过年的时候会和我们喝一点,去年病重…”忧伤慢慢袭来,千里白继续会想着过去:“这算是给他送行吧…小时候,只有他会不厌其烦的配在我身边,只有他和不见吵架打闹的时候,我的房里才不会很安静,很耐心的解答我和不见那些奇怪的问题,晚上给我和不见讲那些古老的故事…”

    猴子一边喝着桃花醉,一边枕着头安静的听着。

    “我记得以前有个将军家的男孩嘲笑我,不见听了打断了人家的脚踝,直到现在他还是瘸的,父亲准备把不见关起来,我跑去给大侍者说,大侍者连忙带着我去制止了父亲,我当时气不过踢了一脚父亲,众人都很诧异,父亲没说什么就走了,晚上大侍者就夸我干得好…”千里白继续笑道:“但还是惩戒了我,让我懂得隐忍和尊重。但是…再也没有这样的人能耐心的给我说这些了。”

    “不好意思,我真的体会不到了”猴子起身笑道:“有时候真羡慕你,有钱有颜,虽然很弱…却有这么多人待你好,而我…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猴子喝完最后一口桃花醉:“不过,幸好遇到你们…”

    “你把酒喝完了?你这臭小子为什么不给我留一口?”千里白大叫道。

    “因为你刚才讲的很精彩,我怎么好意思打断你啊…”猴子也叫道。

    正当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之时,一个声音突然想起。“我这有…”君不见从背后笑道。

    “我就说,你怎么可能乖乖的去睡觉…”猴子嘟囔道:“你俩不会串通好玩我吧?”

    “你怎么在这里?跟踪我们…”千里白对君不见笑道。可真是醉了。

    “才不是呢,我也刚来好嘛?我看着你俩鬼鬼祟祟的去师傅房间,就跟了过去,到了白晶瑶就不见人影了,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山上就传来你们的叫声,明明是你们没发现…”君不见打开梓归井的最后一坛酒,准备品尝时却被猴子一把夺过。

    “你这个小姑娘,好的不学,你能喝酒吗?”

    “就是,不见,女孩子就不要喝这么烈的酒,赶快回去睡觉吧。”千里白附和道,接过酒坛。

    “切,我才不稀罕,爹说明天有个很重要的任务给我”君不见骄傲的说道:“拜拜,喝死你们”。然后纵身飞下山崖。

    猴子看着山底下越来越小的白影,凑到千里白耳边说道:“她刚才说,什么功力被封一半,什么意思?”

    “她和师祖在白晶瑶底下修行,走火入魔打断了师祖的胳膊。”看着猴子惊恐的表情,千里白莞尔一笑,继续说道:“刚回无限城的时候她失手杀了一人,父亲让她发誓不再伤人,她觉得自己破了誓言,于是就让让封印了自己的一半功力。当时幸好若水及时发现,用池水接好了师祖的胳膊。”

    “这家伙真的很可怕…”猴子想起小时被君不见打的半死的情景,摸着另外那只眼睛笑道:“她嫁的出去吗?”

    两个少年相视一笑,丛林里的猫头鹰闻声煽动着翅膀,继续啼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