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活着【二】

    刚生产的王淑华无力与唐建华争吵，目光哀怨而凄凉，只是偏转头过去不说话。唐建华长叹一声走到门口，背对着王淑华道:“煤油省着点用，好好休息，我去找爹去！”

    嘎吱一声关上门，王淑华看着墙指尖却逗弄着又醒了的唐尧，噗的一声吹灭了煤油灯，想了想然后冲着屋外喊道:“楠楠，早点休息啊，明天还得去割草呢。”

    “我知道了，妈。”

    屋外响起唐楠脆脆的声音，王淑华很难从语气中判断出唐楠对于不上学这件事的态度。

    人心只有那么大，分给那么多个孩子，每个人其实分不了多少。

    女儿家上学也没用，将来还不是便宜夫家，浪费钱财。以后替她养老的，不就是唐尧和唐玮两个儿子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指望她？还是算了吧。

    王淑华抱着唐尧在黑暗中不停地叹气，唐楠拖着沉重的脚步吹灭油灯慢慢地回了屋子倒在床上，双眼在黑暗中发亮，直直地盯着结了蛛网的楼板，制作粗糙的板子上还有没有剃干净的木屑，每晚耗子总会在楼板上窸窸窣窣地走动。

    这个时候唐楠在想什么？她在想未来，在想今后，是不是注定了她要在将来坐着与现在同样的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不停歇，直到死去。

    人总是要做些事的，不是吗？

    唐玮骑在唐建德身上，别看唐建德比唐尧大了个两三岁，身体却还没有唐尧壮实。唐尧一只手摁着唐建德的脑袋，一只手压着他的胳膊，恶狠狠道:“你不是不去吗，你还骗我，你骗我就算了，你还跟我爸告状！”

    “我没有！”

    唐建德的声音固执地响起，“我跟你说啊，唐玮，好歹我是你三叔，你要是再不起来，你爸非得揍你不可。”

    本以为这句话可以吓住唐玮，以前用这招可是百试不爽，这次唐玮却不吃这套，直勾勾地给唐建德鼻梁上结结实实来了一拳头。顿时唐建德疼得眼泪直流惨叫不已，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两人扭打在一起，浑身灰尘。

    “在干嘛呢，干嘛呢！”

    唐建华老远就听见唐建德的嘶吼声和哭声，不用脑子想都知道一定是在跟唐玮打架，本就烦躁的他加快步子冲上去揪着唐玮的已经将他拎起来一把扔在地上，怒目圆睁吼道:“你是要造反啦，连你三叔也敢打，等过几年你是不是还想打我了你！”

    “哼！”唐玮拧着脑袋不说话，一双拳头捏的死死地，就这么直勾勾瞪着唐建德。唐建华此时无心去训斥唐玮，于是便狠狠地用食指戳着他的脑袋说:“老子告诉你，你要是再打架我给你脑袋拧下来！赶紧滚，滚回家去睡觉去，明天要是再逃课，腿给你打断！”

    说罢，唐建华扯着唐建德离去，一路上唐建德不停地说唐玮的坏话，唐建华也不理他，就这么闷着脑袋赶路。许久，唐建华眼里印着窗户上投射出来的斑驳火光，深呼吸一口，放下了唐建德自顾自朝着那束光过去。

    走到门口，唐建华手抬到半空久久为落下，几欲转身时，唐建德说道:“大哥，你怎么回事，进去啊。”

    “没你事，赶紧滚一边去！”

    唐建华没好气道，谁知唐建德扯着嗓子吼一声，“爹，大哥来了！”

    唐建华面红耳赤揪着唐建德的耳朵，唐建德吃痛叫出声来，直到屋里传来苍老的声音，“建华啊，进来吧。”

    这时，唐建华才将唐建德放开，推开门低着头走进去。抬头一瞬，唐建华惊叫出声:“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