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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出生贵贱

    张先生嘴角弯曲,摇着头说道:“当时的三公子傻傻地愣在原地,本应学识渊博的他此时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心如小鹿乱撞一般,卡在喉咙,吐不出话语。就这样,两人不言地走在出宫的道路上,”

    “她告诉他,她在一次斗蝈蝈的比赛中被一个公子爷看见,见她斗蝈蝈的技术一流,又想到天子将他蝈蝈弄死自己还要赔笑的悲痛,他便把她悄悄咪咪地带进来冷宫内,途中花了不少银两,但那公子爷却觉得值。”

    “三公子没有去问那人是谁,就是问了,她也不一定说得出来。”

    “她告诉他,她叫韩琴,是一个家里开包子店的姑娘,家里的父亲和哥哥都在战场中奋勇杀敌,家里只剩下她和母亲,比过她和她母亲人好,所以街坊邻居都很照顾她们母女俩,特别是附近的哥哥姐姐,总会带她去玩,然后赚一点小钱,她本无意去扰乱天子心情,只是那富家公子许诺给她一大批钱,她的母亲最近又患重病,被逼无奈,只好铤而走险,并且那富家公子答应过她,一定会把她安然无恙的带出宫,只是结果,根本就没有这一回事,如果不是三公子救场,她现在可能就在监狱里哭泣了。”

    “三公子自然心生怜悯之心,所以他也介绍道:我叫张顾为,父亲想让我能有一番作为,家里有两个哥哥,做……三公子没有说得出口,三公子看着低着头,埋在斗篷下的韩琴,内心难免苦涩,所以他突然淡然笑道:我那大哥,虽然年少得志,却因半夜爬墙被父亲抓住,被狠狠地打了几大板,痛得他晚上都不敢翻身,但你可知,他晚上爬墙,竟是为了去玩弹弓,然后在郊外打草,你说可笑不;还有便是二哥,别看他现实生活中斯斯文文,高雅俊俏,实际上,他第一次被父亲责骂,竟是因为和一只花猫玩耍,结果将书柜弄得那是一团糟。”

    韩琴笑了,虽然笑的声音很小声,但还是笑了,这让张顾为很是高兴,心里也是翻江倒海,说不出的甜蜜。

    韩琴笑着对着张顾为问道:“那你可否有过被父亲打的经历?”

    张顾为欲言又止,摇了摇头说道:“目前还没有,可父亲总说,有一天我会气死他。”

    “他为何这么说?不惹人生气,不是好事?”韩琴郁闷地说道。

    张顾为说道:“当我出生的时候,父亲请了道士给我算了一卦,那道士说我有鸿运之象,长大后必将有一番作为,刚开始父亲听到这里,无比高兴,但后面那道士又说了一句:不过可惜,到他这一代,可能家族便要落寞了。”

    “这也导致父亲难免焦虑起来,甚至更加严格地教导我和哥哥们,所以当我看到你们成群结队地拿着皮球玩耍时,我说实话,是有一点难以置信的。”

    韩琴点了点头,两人就这样,无话在可说。

    夕阳的落日余晖照耀在韩琴身披的斗篷上,韩琴对着张顾为挥舞着小手,说道:“谢谢,再见。”

    张顾为呆滞地挥了挥手,夕阳的光辉照耀在他的脸庞,他的内心苦涩万分,心中有说不出千言万语,好像在这一刻,他学到的知识都不在有用,一切话语都变得像是毫无生机,又或者是他变得呆板,只能想一些陈词滥调的话来形容现在的情况。

    但他和她很清楚一点,那便是双方身份地位实在太过明显,甚至可以说是不可逾越的鸿沟,在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更是如此。

    韩琴的身影慢慢的被视野吞没,慢慢地好似走进了传说中的世界尽头,慢慢的好似从他的世界离开,并且再也没有回头路。

    但命运终究没有算到庶民对待爱的热烈,没有算到爱这种东西的来之可贵,又或者浓郁强烈,谁又能想到,打破那道高墙的,竟是一个常年呆在平凡世界的庶民,而不是那个学识渊博,懂天下真理的大学术家,在这一点上,双方便出现了很大的差距,在这一刻,鸿沟与其比说是天沟,比如说是一条小小的裂缝,只是双方有没有跨过的决心。

    在庶民的世界里。

    比起命运,爱情什么的,其实更让人向往和追求!

    只见韩琴站立于黄昏太阳之上,那一刻,世界的光芒无不照耀在她小小人的身上,她正面对着张顾为,双手扩在嘴巴般,这一刻,她不知要花出这辈子多少的勇气,来迎接那个拒绝的出现,她大声吼叫地喊道:“我喜欢你,一见钟情的那种喜欢!”

    那一刻,声波的速度达到了无限快,声音虽然小声,但声波的波浪,又或者是张顾为的脑补,竟真的听到了那句话,那一刻,天空五彩斑斓的彩云飞过,黄昏的红霞飞过,天边的云彩,像是一颗老人的微笑。

    但张顾为并没有立马喊话,说出这句话所富含的勇气,他不曾拥有,甚至就连大声说话的勇气,他都不曾拥有,这一刻,他的身影被黄昏的落日拉得有一点长,本来腰背挺直的他,此时竟然也微微驼背起来,他抿着嘴,心中的呐喊并没有突破那道来自思想的枷锁,特别是对待生命中最重要一刻的枷锁。

    皇宫门口站在两边的侍卫此时很想拍一拍张顾为的肩膀,但他们知道张顾为的身份,所以并没有轻举妄动。

    反而到最后,韩琴含着泪离开,落日消失在这人间,张顾为才觉得后悔。

    张顾为问身边的两个侍卫:“敢问大哥,我刚才做得是否正确?”但这么说,其实也只是想让内心过得去。

    左边的侍卫先说道:“大人,你这样并没有错,我想你也是知道双方身份差距实在太大了,哪怕是你将话说了出去,恐怕双方的父母,也不会答应,与其这样,比如放鸟回林,我们庶民的世界里也充斥着这么一个成语,叫门当户对。”

    “是吗?”张顾为沮丧道。但他也难免是这种思想,本来家里最近就已经出现了这么多大事,如果自己在娶了一个庶民之女,父母亲恐怕会吐血在自己面前。

    右边的侍卫就不愿意听了,自告奋勇的说道:“大人,我觉得你应该说,你是否想想看,一个庶民之女,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献出自己的爱,这要有多么大的勇气才能做到的,大哥,我看你也很喜欢她,此时的你,是否也心内寒心,身体冰霜冻结。”

    张顾为点了点头,此时的他,的确感觉到了史无前例般的寒冷,简直如芒刺背,从脖子直戳脚底,说不出的寒冷。

    右边侍卫继续说道:“我们庶民还有一句成语,那便是敢爱敢恨!更何况,人间不还有薛平贵和王宝钏的故事吗?王宝钏身份高贵,但她并不嫌弃乞丐身的薛平贵,到最后,不也成双成对,成了一道佳话吗!”

    张顾为很想说出王宝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幸福,又或者是薛平贵并没有那么正人君子,但张顾为并没有说出来,在庶民的世界里,一切本来并不那么美好的事物,也能被吹得让人动容不已,能让街边的姑娘情窦初开,能让街边的壮汉,向美好的方向踏步;你很难说这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有的时候,知道那么多真理,其实还不如不知者好;张顾为没有必要去打破别人口中的幸福和向往,也许那可能是他生活向前的动力。

    左边的侍卫也没有在反驳,其实话说得在现实,但人总是怀揣着感性的一片,更何况还是以一个外人角度看待事情,能不说,便不说的道理,皇宫内,人人皆知。

    目视着天空被黑暗包裹,张顾为的世界变得万般寂静,世界仿佛不复存在。

    ……

    之后有两件事让张顾为觉得自己也许当初做得没错。

    第一件便是自己的大哥和二哥结婚。

    二哥比大哥先结的婚,这本来并不吉利,因为一般有规矩的家族,都会让大哥先娶,不然容易被人说是大哥不如二哥有才或者英俊,很容易被人诟病,说闲话,但大哥并不在意,但他的确悲伤,只不过他是替他这个马上要娶人的弟悲伤,因为二哥娶的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是一个连一面都没见过的姑娘,最多也只是听过一些谣言和赞美。

    在梳妆台上,大哥问二哥:“你真的愿意这样吗?”

    大哥被丫鬟化着淡妆,脸上好似并没有悲伤,说道:“这有何不可,更何况我娶的是一个美女呢!”

    大哥嘲弄道:“谣言你都信?”

    二哥淡然笑道:“不信又能怎么办,当我们出生在这种家族里面,命运,早就不在我们手里了。”

    大哥没有在笑,脸上也是黯淡无光。

    二哥在换装的时候看到了站在长廊上发呆的张顾为,笑着走过去摸了摸张顾为的头,说道:“怎么,舍不得哥哥离开?”

    “哥,你真的要娶一个你人都不认识的姑娘吗?”

    “是啊,不过没你想的那么悲观,门当户对嘛,这很正常。”

    “那是否,娶妻都必须门当户对?”

    “当然不是,可身处这权贵之家时,也就是了。”

    “嗯,我知道了。”张顾为低着头说道。

    二公子在张顾为的头发上戳了戳,将头顶在三公子的头上,语气柔和的说道:“我想你也看得出来,我和大哥,乃至于父亲,对你都非常的偏爱,父亲也许是想看到你望子成龙,但我和大哥,却是想让你想一只纯洁的白鸽,飞向天边灿烂的红霞,听哥一句劝,以后你如果想要娶一个姑娘,无论贵贱,只要那人你喜欢,大哥和我都一定会支持你的!”

    三公子点了点头,这一刻,血缘的纽带,将三个人紧紧地拉在一起,互相温暖着对方。

    二哥说完话,便欲要离开。

    这时,张顾为突然站起身问道:“二哥,你一定要幸福啊!”

    二公子停愣在原地,只见他扭过头,脸上刚画完的淡妆被眼角的泪水毁掉,但两个并没有觉得有何不美或者不行,二公子回眸一笑间,如刺穿进张顾为内心,让张顾为内心苦涩万分,二公子点了点头,“嗯,借你吉言!”说完便离开了。

    荷花的露水低落湖池,一切都像是命中注定。

    婚礼上,自然是热闹非凡,自然是门庭若市,城中大大小小的达官贵人都纷纷送上祝贺和聘礼。

    但在那场响彻天空的婚礼上,张顾为却看到了悲伤和枷锁。

    当红盖头被摘落的时候,那被人说是天女下凡的女子并没有谣言说的那么好看,反而还非常一般,张顾为能很明显看的看到二哥的失落与悲伤,大哥站在张顾为旁边,同感深受,但其他众人却不那么认为,红彩的礼炮铺天盖地,烟花炮竹更是数之不尽的狂放,简直好比新年的到来。

    一想到二哥就要远赴塞外,又或者在别的城池当都督,那种天地间分离的感觉,便充斥着他的大脑。

    那一场婚礼,有三个人没有走到结束,一个是张顾为,躲进了书房。一个是大哥,跑到了酒馆喝酒,这还是他第一次喝的酩酊大醉。还有一个便是父亲,谁能想到,一个父亲,竟然在半途中觉得乏累,躲进了书房内,看着自己年轻时的手稿,泪流满面。

    “红花落叶下白头。”

    这是他年轻时看到天边云彩写下。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是他抄写《老子》时内心的坚持教诲。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这是他告诫一定要读书时抄写的《劝学》。

    书是老书,而老书的最后一页写道:

    “如果有一天,我站在了世界的巅峰,我一定会让我的孩子不要活得那么乏累,一定要做自己想做的事,让其在学术上和我一样有成就,一定要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妻子,一定要活得自由!”

    “要像白鸽一样,翱翔空中!”

    可事实却在告诉他,过去终究是过去,现在的他,反而活成了他以前不想看到的模样。

    ……

    第二年,大哥也娶妻了,娶的是一个将军之女,和二哥一样,属于门当户对。

    娶妻的前天,大哥找张顾为喝酒,两人说了很多以前不会说的废话,两人都喝的酩酊大醉,而这一次,没有人在罚他们了。

    ……午后婚礼接近尾声,大哥说出来对着自己这个最小弟弟的一句话:“你放心大胆的做,只要你做的事不违背道德,哪怕是天要杀你,哥哥我也替你挡下来!”

    “好好好!”张顾为高兴地回复道。

    可谁又清楚,他们下一次说话,又要猴年马月,也许那一刻,大哥都子孙满堂了吧,又或者那时,我也娶妻生子,娶了一个和大哥和二哥一样的女子。

    目送着聘礼的车队离开,大哥娶了一个才女,虽不好看,但她却能很符合大哥的胃口,和大哥算是志同道合之人,这一点,张顾为很是高兴,也由衷地祝贺两人能白头偕老,走到最后。

    但当声音不在存在,当地上只剩下虹彩和花带时,世界万般寂静,偌大的宅院,竟只剩下他一人。

    “愿意,世界这么冷清的嘛!”

    ——

    天边夕阳陨落,张先生不再说话,镜心也该离开。

    双方告了别,镜心看着闪着灯光的“天下第一”,心里陷入的沉思,这一刻,他却也发现,自己除了这个地方,竟然真的无家可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