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去试试恋爱运吗
鬼王会本部
比良坂圭一在茶室下的踏脚石土下座约莫有五分钟，不耐烦地抬头偷瞄。
茶羽织的老者背对他，任由管家在旁，亲自泡茶。
比良坂圭一的小动作被管家的眼神出卖。
“圭一。”低沉沙哑的老烟嗓饱含教诲，“该有作为组长的担当。”
比良坂圭一即答：“爷爷，是我大意，让组内干部去催债，现在没了外围准构成员，组内小弟稀少，活事太多，干部冲动点个火，能理解，就算比良坂澪不保他们，我也会拿出组长的担当——”
鬼王会会长轻叹，伸出糅合老年斑与刺青的手，提起茶杯浅尝。
“按澪说的办。”
“老爹！”比良坂圭一激动站起，改用道上尊称，“连组内干部都保不住，还怎么在鬼王会立足！”
管家出面打圆场，劝比良坂圭一冷静冷静，鬼王会资产在整顿的关键，腐败警察的人脉应妥善运用，至于牵扯到的组内干部，管家回头再同会长代行协商，做精神鉴定也好，贿赂法官也好，给弟兄们能接受的结果。
比良坂圭一当管家作空气，眼里只有鬼王会会长的背影。
那背影却稍抬起手，示意他离开。
比良坂圭一愤愤不平地走出茶庭。
管家追上他，道：
“老爹其实是为你好，瞧其他直参组长对此事皆不做表态，摆明要见你笑话，一旦和比良坂代行正面冲突，老爹定支持你!就怕……
“比良坂代行冲动，学前代行叛逃，会产洗白反反复复，再难成气候。”
管家又补充：
“任比良坂代行明面上威风些又何妨？她没异能，同其他直参组长的杯礼敷衍了事，自己组内尽是外面招来没有纹的家伙，成不了气候。”
除了鬼王会的代纹，直参组和旁系组都有各自象征的纹章。
纹章与刺青，是野原市极道世界里最有力的实力象征，极道外围成员仅有“天赋异禀”和“劳苦功高”者能够被接纳并授予纹章。
比良坂澪的势力在鬼王会里是最特殊的直参组，与其说是极道组织，更像一家公司。
这样的成员构成，武力微乎其微，所以管家才这么开导比良坂圭一：
“比良坂代行，负责经营会产的绵羊罢了，平日吃好喝好，该薅羊毛就得老老实实，再说，她毕竟同比良坂组长你是血亲，没有你，不说元老，那些提拔的新组长就能把她架空。”
不屑地撇嘴，比良坂圭一仍咽不下这口气，看在管家侍奉家族多年，勉强卖个面子点头认可，心里另有打算。
必须得在其他地方找回场子。
纵火的若头辅佐回来通报说，本来差点能烧死管闲事的拳击教练，突然有个市立三高制服的女生闯进火场，在坍塌的木屋里保住人。
若头辅佐怀疑是异能者，没轻举妄动，赶紧溜回来通报。
其实就是怂了，连那女生的姓名，住宅都不知。
市立三高……
比良坂圭一默念这与THEMASK，赛博酱有千丝万缕关联的学校，判断那女生必定是其中一个的真身。
因为比良坂澪的缘故，比良坂圭一无法派人明着搜查学校。
干脆决定根据外貌描述，叫组内干部轮流去校门口蹲点跟踪，摸清少女的住址和亲属
管她是THEMASK还是赛博酱，只要是鬼王会的敌人……
比良坂圭一铁拳在走廊的木柱倾泻。
干掉一个算一个！
……
北川家所在的团地公寓，业主委员会办公室。
见关闭了许久的办公室再度打开，里边隐约有人办公，出入小区路过的业主，安耐不住好奇心观望，又生怕多看两眼会给自身招来祸事，只好匆匆离去。
姜律师，唯一的业主委员，刚下班就在事务所门口被拐上车一路拉来这。
他恭敬地给来客添茶。
肃穆而立的西装大汉，见少女轻轻挥手，有序且无言退出办公室，带上门。
姜律师鞠躬，忐忑又注意保持恭敬：
“樱川物业要接过小区管理？”
他抬头看对方。
较私密的空间里，少女依旧如雪莲那般，外表清新脱俗，俏脸上冷淡的态度又悬在高山之上可望不可及。
单粒扣平驳领外套和西裤是单调的暗紫罗兰，压抑掉本属于那青春脸蛋应有的活泼，甚至连内搭都是丝质纯白雪纺衫，长发英气高束而起。
仅剩雪纺衫前高耸悬空的长飘带点缀些女性魅力。
而以上元素皆与少女无关，更多是成熟的干练。
显然眼前的少女没到那年纪。
“藤原会社已经被我公司兼并。”少女身旁的女管家道，“会社所管理的住宅，统一更换成樱川物业的服务合同。”
姜律师再低头检查新合同，条款比原先藤原物业的规范合理许多。
但这姜律师的重点已然不在这。
他看向少女的目光多了丝缅怀：
“比良坂小姐，你现在……威风啊。”
比良坂澪未反驳，接受评价。
性感和美丽在极道世界是歌舞伎和大佬马子的象征，不该出现在会长代行的印象。
“你能力一般，但，替父亲工作过。”她凝视姜律师，“西原町站前商店街需要熟悉法律业务的人打理。”
姜律师不与其目光接触，或是敬畏，或是抗拒：“我敬佩令尊给予机会，可那是他也向我隐瞒了为雅库扎工作。”
比良坂澪似乎听不懂姜律师的委婉，指尖轻点，女管家取出文件：“商店街附近有安排的住宅，你想回来住也行，房产证……诺。”
遭强制贱卖的房产又回到手中。
姜律师被打伤的腿尚未好利索，尽管骨子里排斥暴力，消瘦脸颊仍浮现对黑吃黑幸灾乐祸的激动：
“你把藤原社长……”
他可清楚，在鬼王会里，比良坂家作为领导者，侵吞下属的资产，是犯大忌。
“沉海湾还是搅拌车，你挑。”
比良坂澪认真的目光向姜律师保证言出必行。
姜律师心头绞痛。
“你应该逃到国外去。”
八年前，他刚发现入职的公司是雅库扎的白手套，仓皇卷铺盖要跑。
——“你不过是逃离了黑暗，但黑暗还在。”
比良坂澪的父亲对他说。
——“何不留下来，改变黑暗？”
前任鬼王会会长代行分析，市警无力消灭鬼王会的众多雅库扎，暴走族，不良番队。
鬼王会创立以来，每张纸币都含有血和肮脏的东西，投进白道生意，固然损阴德，也只有如此，鬼王会才能摆脱暴力索取的贡金。
让鬼王会的若众意识到不拼命也能挣钱，街道方能回归太平。
当然，姜律师大可去治安良好的市中心或江户市谋体面差事，对遥远的黑暗大肆批判，但，什么都改变不了，然后等待未来天降猛男一鼓作气清洗城市。
而留下来，马上能做出改变！
……年轻的姜律师信了忽悠。
直到五年前。
比良坂澪的父亲自断一指绝缘除名，按规矩，他与妻子、次女已付出代价，严守组织秘密和永不回归。
但就像道上兄弟俩前一天结伴去看卧底警察为了极道兄弟情抛弃正义与职责干掉脑残上司的三级片，次日就在酒桌上吵架操刀子互捅一般。
极道的规矩，情义，重来都是用来拍三级片搞涩涩暴力刺激小青年的。
逃到东瀛国的前鬼王会会长代行，与妻子毙命街头。
……如今，曾经上司的次女就在眼前。
姜律师又检查一遍手中合法合规的物业服务合同。
“当我刚才再说笑吧。”
姜律师长叹一声，“商店街的事，恕难从命，不过……”
他看向重走父亲老路的比良坂澪。
“你要小心，记得规划好流亡路线，以防万一。”
比良坂澪离座，整了整衣摆，姑且算是接受提醒地颔首。
出了办公室，她回眸远望。
A栋单元楼，504，一对北川姓氏的母子生活于此。
女管家跟上来，悄声请示，是否对目标居所加装监控，并安排人手入住隔壁监视？
比良坂澪轻摇头。
“照正常流程接管小区，安排不相干的公司职员，先不惊动他。”
……
周日。
“烦内，黄了啦，都是极道害的。”
女子高中生小团体在校门口集合，到格调清新的家庭餐厅坐满八人桌，点饮品，抄作业，并商议起接下来的去处。
原定去的市中心，遭家长们的一致反对。
都赖周六晚，新闻报道一则发生在相模神社附近老街区的火灾，疑似和极道有关。
少女们只得修改目的地，好在晚上七点前回家。
东边鹤尾町有上世纪末建成的零售百货，吸引不了懒得学父母跟摊主讨价还价的市立三高JK们；
南边大鹤町，对野原市本地人来说，相当于贫民窟。
北边野田尾町，那的道路还能见到牛粪。
西原町站前商店街其实是市立三高少女们的唯一选择。
原为了吸引来秋鸣山景区的游客消费，町内会将被外国超市百货和江户都传过来的便利店打压得奄奄一息的小商户整合与转型，打造以特色小吃和纪念品商店为主题的商店街。
何曾想外来游客皆警惕地自备吃喝，生怕被坑，把导游说的每一句话都当吃了商店回扣的广告。
樱川物业承接了亏损的商店街，最终将经营方向调整为服务附近市立三高、韦恩私立高校和女子短大的学生。
“商店街大玉屋好像有山神祭促销活动。”有人提议。
“那不是卖打糕的？早吃腻了，我看，不如趁机会给安同学换台手机。”
角落喝冰水的安艺雅困惑抬头，说手机没坏呀。
同学耸耸肩，黑白屏的按键机太落伍了，安艺雅既然换了高薪兼职，何不买台智能手机？
顺便注册脸书、推特，还有最近新流行的LINE，省得小团体在LINE群组商议游玩，还要单独给她发短信。
“我想想……”安艺雅含吸管。
北川前辈好像也有智能手机来着？
她正比较买智能手机后，旧手机是带回老家给亲戚，还是二手卖掉划算，小团体的话题拐到了商店街的另一特色。
“占卜魔女听说比市中心的水族馆许愿池还灵验，去试试恋爱运吗？”
“比起恋爱，我更想占卜电车1号线什么时候修好。”
“都占卜占卜，安同学，说不定你今天运势特好呢！”真桐同学开玩笑地手肘轻碰。
校门口集合，安艺雅是第一个到的，在路旁站着发呆。
有男生想搭讪，然而也是个怂货。半天憋出一句：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
安艺雅奇怪看他。
那人当场尬住，撂下句‘隔壁超市薯片半价，你要抓紧机会’，又赶快溜走。
重提那名场面，小团体爆出一连串的嗤笑。
“真桐同学，我和恋爱这种……不太沾边。”安艺雅苦恼说，“还是你去占卜。”
“算了，扭蛋机我都抽不到想要的，能占卜出什么好结果。”真桐酱摇头。
“说起扭蛋，西原町的娃娃机超简单！连校刊部的和叶学姐也能在二十次内抓到！”
“哈？真的！”
娃娃机五千円空手而归的记录，市立三高无人超越和叶有栖。
“就算难点也没啥，北川前辈又不在。”
女生小团体分析，和叶有栖每次破纪录大出血，都有北川前辈在场。
和叶学姐还特意撇开北川前辈单独挑战，成功在三十次内抓获玩偶，证明霉运的源头是北川早云。
“摊上这样的老同学，和叶学姐也太惨了。”
“好像北川前辈小学当众说要与和叶学姐结婚来着？哈，他是怎么敢啊？”
安艺雅插话：“小学这事不是经常有嘛，玩过家家之类的。”指尖敲打玻璃杯璧。
“也是哦。”
作业写得差不多，女子小团体从家庭餐厅出发，到商店街，径直往娃娃机去。
“嗯哼，啊啊啊！”
机器夹子临近出口的刹那，布偶任性挣脱，砸在出口边框，晃了晃，反而翻滚到布偶池深处，急得手握操纵杆的女同学吞咽整个糯米团子，又狼狈咳出来。
安艺雅递水。
“换艺雅试试？”真桐同学抱着收到的蜘蛛侠公仔礼品，“刚才你一下就抓到了不是吗？”
安艺雅盯着女同学伸来手掌中的游戏币，实诚说：“我也没把握，之前是运气好，而且这个夹子晃不停。”
“谁不是靠运气，让你来就来嘛。”
安艺雅不忍再推脱，往前一步，手机忽然振铃。
“抱歉。”她走远些接电话。
北川早云低沉严肃地通知：
“你被跟踪了。”
安艺雅浑身一颤。
“大玉屋，就那家挂万国旗的打糕店门口，两个戴口罩共看漫画周刊的家伙。”北川前辈说。
她佯装信号不好，“喂喂”走出夹娃娃店，果然瞧见拙劣伪装掩盖不了满身痞气的家伙。
她紧张靠在墙边，以身形遮掩神色，语言变得混乱：“前辈，怎么办！他们是不是也查到我家了？有妈和艺兴能躲的去处吗，我能马上换装去引开他们，家里人拜托前辈你——”
“冷静！”北川早云喝止道，“别把那帮游手好闲的混混拔高到电视剧的水平，他们没那么灵光，你先回店里待着，等我过去。”
通话即挂断。
安艺雅忐忑地回店里，小团体已经等不及她，将最后两枚游戏币“无偿捐献”给机器。
“算了，省点钱去吃可颂。”有人提议道，获得大多数的赞同。
一行人与安艺雅擦肩而过，然后不约而同驻足奇怪看那原地不动的少女。
“艺雅，走咯，难道你很想要那个星之卡比？”
安艺雅及肩短发几乎隐匿了绷紧的小肩。
“那个……”少女转过身，笑容勉强，“实在抱歉，家里人打电话来说有急事。”
“啊，真扫兴，难得你和我们出来……”
真桐同学小小肘击了说话不看气氛的同学，理解的目光投向安艺雅，点点头。
安艺雅感激地鞠躬：“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姿势一直维持到听不见小团体的脚步声，抬起头，是夹娃娃店外往来匆匆的路人，光线渐暗，却尚未到开灯的时候。
自然地，瞳孔随之幽暗，幽暗之中，属于异能者的坚毅与沉着浮现，最终占据原本内敛的女子高中生。
比良坂圭一在茶室下的踏脚石土下座约莫有五分钟，不耐烦地抬头偷瞄。
茶羽织的老者背对他，任由管家在旁，亲自泡茶。
比良坂圭一的小动作被管家的眼神出卖。
“圭一。”低沉沙哑的老烟嗓饱含教诲，“该有作为组长的担当。”
比良坂圭一即答：“爷爷，是我大意，让组内干部去催债，现在没了外围准构成员，组内小弟稀少，活事太多，干部冲动点个火，能理解，就算比良坂澪不保他们，我也会拿出组长的担当——”
鬼王会会长轻叹，伸出糅合老年斑与刺青的手，提起茶杯浅尝。
“按澪说的办。”
“老爹！”比良坂圭一激动站起，改用道上尊称，“连组内干部都保不住，还怎么在鬼王会立足！”
管家出面打圆场，劝比良坂圭一冷静冷静，鬼王会资产在整顿的关键，腐败警察的人脉应妥善运用，至于牵扯到的组内干部，管家回头再同会长代行协商，做精神鉴定也好，贿赂法官也好，给弟兄们能接受的结果。
比良坂圭一当管家作空气，眼里只有鬼王会会长的背影。
那背影却稍抬起手，示意他离开。
比良坂圭一愤愤不平地走出茶庭。
管家追上他，道：
“老爹其实是为你好，瞧其他直参组长对此事皆不做表态，摆明要见你笑话，一旦和比良坂代行正面冲突，老爹定支持你!就怕……
“比良坂代行冲动，学前代行叛逃，会产洗白反反复复，再难成气候。”
管家又补充：
“任比良坂代行明面上威风些又何妨？她没异能，同其他直参组长的杯礼敷衍了事，自己组内尽是外面招来没有纹的家伙，成不了气候。”
除了鬼王会的代纹，直参组和旁系组都有各自象征的纹章。
纹章与刺青，是野原市极道世界里最有力的实力象征，极道外围成员仅有“天赋异禀”和“劳苦功高”者能够被接纳并授予纹章。
比良坂澪的势力在鬼王会里是最特殊的直参组，与其说是极道组织，更像一家公司。
这样的成员构成，武力微乎其微，所以管家才这么开导比良坂圭一：
“比良坂代行，负责经营会产的绵羊罢了，平日吃好喝好，该薅羊毛就得老老实实，再说，她毕竟同比良坂组长你是血亲，没有你，不说元老，那些提拔的新组长就能把她架空。”
不屑地撇嘴，比良坂圭一仍咽不下这口气，看在管家侍奉家族多年，勉强卖个面子点头认可，心里另有打算。
必须得在其他地方找回场子。
纵火的若头辅佐回来通报说，本来差点能烧死管闲事的拳击教练，突然有个市立三高制服的女生闯进火场，在坍塌的木屋里保住人。
若头辅佐怀疑是异能者，没轻举妄动，赶紧溜回来通报。
其实就是怂了，连那女生的姓名，住宅都不知。
市立三高……
比良坂圭一默念这与THEMASK，赛博酱有千丝万缕关联的学校，判断那女生必定是其中一个的真身。
因为比良坂澪的缘故，比良坂圭一无法派人明着搜查学校。
干脆决定根据外貌描述，叫组内干部轮流去校门口蹲点跟踪，摸清少女的住址和亲属
管她是THEMASK还是赛博酱，只要是鬼王会的敌人……
比良坂圭一铁拳在走廊的木柱倾泻。
干掉一个算一个！
……
北川家所在的团地公寓，业主委员会办公室。
见关闭了许久的办公室再度打开，里边隐约有人办公，出入小区路过的业主，安耐不住好奇心观望，又生怕多看两眼会给自身招来祸事，只好匆匆离去。
姜律师，唯一的业主委员，刚下班就在事务所门口被拐上车一路拉来这。
他恭敬地给来客添茶。
肃穆而立的西装大汉，见少女轻轻挥手，有序且无言退出办公室，带上门。
姜律师鞠躬，忐忑又注意保持恭敬：
“樱川物业要接过小区管理？”
他抬头看对方。
较私密的空间里，少女依旧如雪莲那般，外表清新脱俗，俏脸上冷淡的态度又悬在高山之上可望不可及。
单粒扣平驳领外套和西裤是单调的暗紫罗兰，压抑掉本属于那青春脸蛋应有的活泼，甚至连内搭都是丝质纯白雪纺衫，长发英气高束而起。
仅剩雪纺衫前高耸悬空的长飘带点缀些女性魅力。
而以上元素皆与少女无关，更多是成熟的干练。
显然眼前的少女没到那年纪。
“藤原会社已经被我公司兼并。”少女身旁的女管家道，“会社所管理的住宅，统一更换成樱川物业的服务合同。”
姜律师再低头检查新合同，条款比原先藤原物业的规范合理许多。
但这姜律师的重点已然不在这。
他看向少女的目光多了丝缅怀：
“比良坂小姐，你现在……威风啊。”
比良坂澪未反驳，接受评价。
性感和美丽在极道世界是歌舞伎和大佬马子的象征，不该出现在会长代行的印象。
“你能力一般，但，替父亲工作过。”她凝视姜律师，“西原町站前商店街需要熟悉法律业务的人打理。”
姜律师不与其目光接触，或是敬畏，或是抗拒：“我敬佩令尊给予机会，可那是他也向我隐瞒了为雅库扎工作。”
比良坂澪似乎听不懂姜律师的委婉，指尖轻点，女管家取出文件：“商店街附近有安排的住宅，你想回来住也行，房产证……诺。”
遭强制贱卖的房产又回到手中。
姜律师被打伤的腿尚未好利索，尽管骨子里排斥暴力，消瘦脸颊仍浮现对黑吃黑幸灾乐祸的激动：
“你把藤原社长……”
他可清楚，在鬼王会里，比良坂家作为领导者，侵吞下属的资产，是犯大忌。
“沉海湾还是搅拌车，你挑。”
比良坂澪认真的目光向姜律师保证言出必行。
姜律师心头绞痛。
“你应该逃到国外去。”
八年前，他刚发现入职的公司是雅库扎的白手套，仓皇卷铺盖要跑。
——“你不过是逃离了黑暗，但黑暗还在。”
比良坂澪的父亲对他说。
——“何不留下来，改变黑暗？”
前任鬼王会会长代行分析，市警无力消灭鬼王会的众多雅库扎，暴走族，不良番队。
鬼王会创立以来，每张纸币都含有血和肮脏的东西，投进白道生意，固然损阴德，也只有如此，鬼王会才能摆脱暴力索取的贡金。
让鬼王会的若众意识到不拼命也能挣钱，街道方能回归太平。
当然，姜律师大可去治安良好的市中心或江户市谋体面差事，对遥远的黑暗大肆批判，但，什么都改变不了，然后等待未来天降猛男一鼓作气清洗城市。
而留下来，马上能做出改变！
……年轻的姜律师信了忽悠。
直到五年前。
比良坂澪的父亲自断一指绝缘除名，按规矩，他与妻子、次女已付出代价，严守组织秘密和永不回归。
但就像道上兄弟俩前一天结伴去看卧底警察为了极道兄弟情抛弃正义与职责干掉脑残上司的三级片，次日就在酒桌上吵架操刀子互捅一般。
极道的规矩，情义，重来都是用来拍三级片搞涩涩暴力刺激小青年的。
逃到东瀛国的前鬼王会会长代行，与妻子毙命街头。
……如今，曾经上司的次女就在眼前。
姜律师又检查一遍手中合法合规的物业服务合同。
“当我刚才再说笑吧。”
姜律师长叹一声，“商店街的事，恕难从命，不过……”
他看向重走父亲老路的比良坂澪。
“你要小心，记得规划好流亡路线，以防万一。”
比良坂澪离座，整了整衣摆，姑且算是接受提醒地颔首。
出了办公室，她回眸远望。
A栋单元楼，504，一对北川姓氏的母子生活于此。
女管家跟上来，悄声请示，是否对目标居所加装监控，并安排人手入住隔壁监视？
比良坂澪轻摇头。
“照正常流程接管小区，安排不相干的公司职员，先不惊动他。”
……
周日。
“烦内，黄了啦，都是极道害的。”
女子高中生小团体在校门口集合，到格调清新的家庭餐厅坐满八人桌，点饮品，抄作业，并商议起接下来的去处。
原定去的市中心，遭家长们的一致反对。
都赖周六晚，新闻报道一则发生在相模神社附近老街区的火灾，疑似和极道有关。
少女们只得修改目的地，好在晚上七点前回家。
东边鹤尾町有上世纪末建成的零售百货，吸引不了懒得学父母跟摊主讨价还价的市立三高JK们；
南边大鹤町，对野原市本地人来说，相当于贫民窟。
北边野田尾町，那的道路还能见到牛粪。
西原町站前商店街其实是市立三高少女们的唯一选择。
原为了吸引来秋鸣山景区的游客消费，町内会将被外国超市百货和江户都传过来的便利店打压得奄奄一息的小商户整合与转型，打造以特色小吃和纪念品商店为主题的商店街。
何曾想外来游客皆警惕地自备吃喝，生怕被坑，把导游说的每一句话都当吃了商店回扣的广告。
樱川物业承接了亏损的商店街，最终将经营方向调整为服务附近市立三高、韦恩私立高校和女子短大的学生。
“商店街大玉屋好像有山神祭促销活动。”有人提议。
“那不是卖打糕的？早吃腻了，我看，不如趁机会给安同学换台手机。”
角落喝冰水的安艺雅困惑抬头，说手机没坏呀。
同学耸耸肩，黑白屏的按键机太落伍了，安艺雅既然换了高薪兼职，何不买台智能手机？
顺便注册脸书、推特，还有最近新流行的LINE，省得小团体在LINE群组商议游玩，还要单独给她发短信。
“我想想……”安艺雅含吸管。
北川前辈好像也有智能手机来着？
她正比较买智能手机后，旧手机是带回老家给亲戚，还是二手卖掉划算，小团体的话题拐到了商店街的另一特色。
“占卜魔女听说比市中心的水族馆许愿池还灵验，去试试恋爱运吗？”
“比起恋爱，我更想占卜电车1号线什么时候修好。”
“都占卜占卜，安同学，说不定你今天运势特好呢！”真桐同学开玩笑地手肘轻碰。
校门口集合，安艺雅是第一个到的，在路旁站着发呆。
有男生想搭讪，然而也是个怂货。半天憋出一句：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
安艺雅奇怪看他。
那人当场尬住，撂下句‘隔壁超市薯片半价，你要抓紧机会’，又赶快溜走。
重提那名场面，小团体爆出一连串的嗤笑。
“真桐同学，我和恋爱这种……不太沾边。”安艺雅苦恼说，“还是你去占卜。”
“算了，扭蛋机我都抽不到想要的，能占卜出什么好结果。”真桐酱摇头。
“说起扭蛋，西原町的娃娃机超简单！连校刊部的和叶学姐也能在二十次内抓到！”
“哈？真的！”
娃娃机五千円空手而归的记录，市立三高无人超越和叶有栖。
“就算难点也没啥，北川前辈又不在。”
女生小团体分析，和叶有栖每次破纪录大出血，都有北川前辈在场。
和叶学姐还特意撇开北川前辈单独挑战，成功在三十次内抓获玩偶，证明霉运的源头是北川早云。
“摊上这样的老同学，和叶学姐也太惨了。”
“好像北川前辈小学当众说要与和叶学姐结婚来着？哈，他是怎么敢啊？”
安艺雅插话：“小学这事不是经常有嘛，玩过家家之类的。”指尖敲打玻璃杯璧。
“也是哦。”
作业写得差不多，女子小团体从家庭餐厅出发，到商店街，径直往娃娃机去。
“嗯哼，啊啊啊！”
机器夹子临近出口的刹那，布偶任性挣脱，砸在出口边框，晃了晃，反而翻滚到布偶池深处，急得手握操纵杆的女同学吞咽整个糯米团子，又狼狈咳出来。
安艺雅递水。
“换艺雅试试？”真桐同学抱着收到的蜘蛛侠公仔礼品，“刚才你一下就抓到了不是吗？”
安艺雅盯着女同学伸来手掌中的游戏币，实诚说：“我也没把握，之前是运气好，而且这个夹子晃不停。”
“谁不是靠运气，让你来就来嘛。”
安艺雅不忍再推脱，往前一步，手机忽然振铃。
“抱歉。”她走远些接电话。
北川早云低沉严肃地通知：
“你被跟踪了。”
安艺雅浑身一颤。
“大玉屋，就那家挂万国旗的打糕店门口，两个戴口罩共看漫画周刊的家伙。”北川前辈说。
她佯装信号不好，“喂喂”走出夹娃娃店，果然瞧见拙劣伪装掩盖不了满身痞气的家伙。
她紧张靠在墙边，以身形遮掩神色，语言变得混乱：“前辈，怎么办！他们是不是也查到我家了？有妈和艺兴能躲的去处吗，我能马上换装去引开他们，家里人拜托前辈你——”
“冷静！”北川早云喝止道，“别把那帮游手好闲的混混拔高到电视剧的水平，他们没那么灵光，你先回店里待着，等我过去。”
通话即挂断。
安艺雅忐忑地回店里，小团体已经等不及她，将最后两枚游戏币“无偿捐献”给机器。
“算了，省点钱去吃可颂。”有人提议道，获得大多数的赞同。
一行人与安艺雅擦肩而过，然后不约而同驻足奇怪看那原地不动的少女。
“艺雅，走咯，难道你很想要那个星之卡比？”
安艺雅及肩短发几乎隐匿了绷紧的小肩。
“那个……”少女转过身，笑容勉强，“实在抱歉，家里人打电话来说有急事。”
“啊，真扫兴，难得你和我们出来……”
真桐同学小小肘击了说话不看气氛的同学，理解的目光投向安艺雅，点点头。
安艺雅感激地鞠躬：“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姿势一直维持到听不见小团体的脚步声，抬起头，是夹娃娃店外往来匆匆的路人，光线渐暗，却尚未到开灯的时候。
自然地，瞳孔随之幽暗，幽暗之中，属于异能者的坚毅与沉着浮现，最终占据原本内敛的女子高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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