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神会记得
朱律点点头，转身便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小姐、小姐、小姐。”白藏红扑扑一张小脸跑了进来。
顾念娇感觉腿有些发麻，换了个姿势，将腿曲起来放在凳子上，另一条腿大咧咧的摆着。
见白藏这副模样，便漫不经心的开口：“什么事，这么激动。”
白藏站住脚，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张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看着少女：“今晚有烟火会哎！”
顾念娇哦了一声，眼皮抬也不抬，白藏见她毫无动静，便嘟嘟嘴又道：“还有好多好吃的、还有花灯、猜灯谜、舞狮、斗蛐蛐....”
“你说有啥！”少女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几个调，白藏吓得一哆嗦，用手拍了拍胸口：“小姐，人吓人吓死人呀。”
“斗蛐蛐？”少女放下脚，将葡萄皮吐了出来，一脸激动的看着白藏，小丫头见她如狼似虎的眼神，咽了咽口水，“是....是啊....”
顾念娇猛拍桌子，又是将白藏吓了一大跳，“斗蛐蛐好啊，今晚咱们酉时四刻出门！”
白藏原本苦着脸，听她这样一说，也眉开眼笑的附和：“小姐，除了斗蛐蛐我们要不要去放花灯啊。”一脸期待的看着少女。
顾念娇不屑的瞥了她一眼：“花灯有什么好玩的，无聊。”
白了她一眼，便将手负在身后走了出去，留下白藏一人站在原地，风中凌乱着。
用完晚膳，已经是酉时二刻，顾念娇放下筷子，摸了摸肚子，满意的放下手，站起身来，颇为潇洒的一摆手：“走！斗蛐蛐去！”
朱律笑着将外袍拿来，替顾念娇披上：“小姐，现在是深冬了，莫要贪了凉。”
顾念娇笑眯眯的将身上的袍子紧了紧：“我知晓我知晓。”
转头又看着白藏：“干啥呢磨磨蹭蹭的，去完了就没场子了。”
白藏将桌上的晚膳收拾干净，才颇有些委屈的走了进来，幽怨的看着顾念娇。
见她这副模样，顾念娇心底有些愧疚，上前去拍拍她的肩膀：“你做的一切，神都会记得的。”
说完便脚下生风，跑了出去，后面跟着一脸委屈的白藏：“神记得有什么用啊，小姐你不记得啊.....”
走到了街上，顾念娇皮笑肉不笑的转过身，眼神冷嗖嗖的看着白藏：“蛐蛐呢？”
白藏哪里想到今日压根儿就没有斗蛐蛐的。
见少女看着自己，白藏快哭了，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小丫头眼睛一亮，挺直了腰板，信誓旦旦的对少女拍拍胸脯：“小姐你就放心吧，我定是将蛐蛐双手奉上。”
说完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转，转身便没入了人海。
朱律站在顾念娇身后，看着白藏一骨碌就不见了，笑着开口：“这丫头今晚估计要玩疯。”
顾念娇哼了一声：“她会不会玩疯，我不知道，今晚我要是没看见蛐蛐，定是要让她疯上一疯。”
朱律听完她说的话，顿时哭笑不得，心里默默地替白藏默哀了两分钟。
“小姐，那我们现在去哪里？”朱律见两人这样呆呆的站着，也不是办法。
顾念娇将手负在身后，懒洋洋道：“既然被白藏骗出来了，自是要逛上一逛的，不然多没意思。”
说罢，便朝前方慢慢走着。
朱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跟在了顾念娇身后。
主仆两人，这里看看，那里瞅瞅，不多时，顾念娇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正慢慢吃着。
“顾小姐，我们又见面了。”温润的男声响了起来。
顾念娇咬糖葫芦的动作一顿，转过身去，见灯火璀璨处，男子着白色长衫，正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心里好像有什么动了一下，顾念娇忽略那阵感觉，笑着看着他：“秦兄，今日也是出来看烟火会的？”
这称呼有些.....豪爽，朱律默默想着，秦谓之没有被她的称呼雷到，只是淡淡一笑：“在下初来杭州，不知今晚有烟火会，只是有些闲暇，便出来随意看看。”
顾念娇挑眉：“秦兄是哪里人？”
“东都人。”
顾念娇心下诧异，又仔细打量着他，秦谓之坦然的站在那里，任由她打量。“秦兄是来杭州办事？”
秦谓之摇头：“并非，在下有一位老友在此，邀我来杭州游玩一番。”
顾念娇点点头，提步往前走着，“秦兄要不同我一起走走？”
秦谓之一愣，见她望过来，便随即回道：“如此便好。”
两人慢慢的走着，朱律跟在两人身后。顾念娇见他始终一人，便有些疑惑：“秦兄未带小厮？”
“在下不过一介读书人，要小厮作甚。”
顾念娇哦了一声，又道：“秦兄打算在杭州呆多久呢？”
“短则三两月，长则半年罢。”秦谓之四处看了看周边的路摊。
顾念娇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一双眼睛乱飘，时不时啃啃糖葫芦。
秦谓之侧头看了看少女，她长得很好看，也很白，一双眼睛溜圆，眼睫毛也很长。“你可否婚配？”
顾念娇的糖葫芦一下子就掉地上了，有些懵然的抬头看向秦谓之，他.....他....他他...问这作甚？难不成....？
顾念娇眉梢多了两分春意，“尚未。”
秦谓之平静的应了一声，便不再开口，顾念娇心里跟猫挠了一样，痒得不行了，“秦兄可否成家了？”
秦谓之听她这样问，嘴角含着一抹笑：“仍是一人。”
顾念娇心下一喜，表面却是十分淡然：“见秦兄年纪不小了，为何不成家？”
见他神色有些复杂，顾念娇连忙又道：“我并不是说你老，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秦谓之抬头看了看今晚的月亮，笑着转头看向顾念娇：“人生在世，定是要做喜欢的事，与喜欢的人一同生活，方才令人觉得圆满。”
月光撒了下来，周围人来人往，顾念娇看见自己眼前这人，眼里全是光，因是当时月色太美，顾念娇没有注意到秦谓之说的话。
见少女仍是迷糊着一张脸看着他，秦谓之耐心的简洁说道：“只是并未遇到喜欢的人罢了。”
顾念娇回过神来，哦了一声。
“那顾小姐呢？”
“啊？我？我.....年纪尚小，自是不着急的。”
顾念娇没想到他会问自己，心里有些窃喜，不过转念一想，刚刚还说人家年纪大，现在又说自己年纪小？
顾念娇顿时窘得不行。
秦谓之看着少女头顶，“如此。”便也不再开口了。
一时，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凝，顾念娇刚想说什么，突然砰的一声，给她吓了一跳。
转头看去，天上皆是五彩斑斓的烟火，顾念娇以前觉得烟火没什么好看的，如今怎么觉得有些不一样呢？
顾念娇偷偷转过头去，瞟了一眼，见秦谓之也是十分认真的抬头看烟火，顾念娇有些脸热。
“啊，念念你也在啊。”一道煞风景的声音横了过来。
顾念娇眉心跳了跳，咬咬牙，笑着转过身来。
看陆申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摇啊摇，颇有几分风骚。
顾念娇笑得灿烂：“陆申公子今日也是来看烟火会的？”
陆申表情有几分怪异，一连看了她好几眼：“念念，你今日可吃了药出门的？”
顾念娇表情瞬间狰狞，大步上前，夺过陆申手中的扇子，纤细的手指夹住扇子，转了几个圈，甚是漂亮，看得陆申目不转睛。
顾念娇见他看得入迷，便龇牙咧嘴的将扇子往他头上一敲。
“哎哟！”陆申抱着头，一脸委屈的看着顾念娇。
少女将扇子往他怀里一扔，轻轻睨着他：“怎的？好生跟你说话你觉得不舒服？”
陆申将扇子接住，笑嘻嘻的走上前来：“哪里哪里。”
又见秦谓之一直看着他俩，便心思作祟，将那目光看成羡慕的眼神。
这样一想，陆申不由得挺起了胸膛，得意的朝秦谓之扬了扬下巴。
顾念娇走到秦谓之身旁，两人提步便要往前走。
陆申一怔，连忙跟在两人身后，笑得十分欠揍：“念念，要不我们去看看花灯？”
顾念娇笑着看着秦谓之：“秦兄可要去看看？”
“哎呀，秦兄乃一介男子汉，看这些作甚。”陆申抢话太快，引得顾念娇频频注意。
“我觉得尚可，毕竟陆兄不也是男子汉？”秦谓之眼角带着几分笑意，给顾念娇都看得有些呆了。
陆申见顾念娇的魂儿都快被秦谓之勾走了，心中警铃大作，连忙挤入两人中间，笑着开口：“那行，走罢走罢。”
最后三人并肩而行，秦谓之一脸自然的朝前走着，时不时插上几句话。
陆申谨防着他俩视线接触，奈何自己又没有秦谓之高，便偶尔蹦跶一下。
而顾念娇则很是嫌弃的瞪了陆申好几眼。
见陆申故意遮住自己，顾念娇磨磨牙，迟早有一天她要好好将这陆申收拾一番。
这几日杭州突然变得更冷了，下了十分大的雪，树枝上、屋檐上、街上到处都是积雪。
清晨，顾念娇还在被窝里，青阳领着一众梳洗丫鬟，轻手轻脚走到屋里。
白藏正坐在外间修建花草，朱律候在里屋等着顾念娇起身，无序正在小厨房安排早膳。
里屋，顾念娇嘤咛一声，缓缓醒来，朱律听见动静，探了探身子：“小姐，可要起身了？”
顾念娇困意未散，将被子盖过头顶，“不起了，在床上躺一天罢。”
朱律抿嘴笑了笑，“今日杭州下大雪了。”
顾念娇猛地将被子掀开，张大一双眼咕噜咕噜转着，少女想了片刻，连忙起身，朱律笑着将两边的帘子挂了起来。
一刻钟后，顾念娇鼓着脸将饺子咽了下去，又端起青瓷碗喝了一口粥，夹了一个土豆包，一口一口吃着.....
一盏茶后，顾念娇将筷子放在桌上，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起身连忙要向外走去。
朱律拉住她，顾念娇一脸疑惑的看着她，朱律转身拿起袍子，给顾念娇披上，还温声对着她开口：“小姐，还是多穿点为好，若是损了身子，可就划不来了。”
顾念娇任由她给自己倒腾，她向来是最怕朱律的了，朱律是自己母亲奶妈的女儿，从小便在自己身边服侍。
四个丫鬟里，朱律严谨温和、青阳温柔细心、白藏古灵精怪、无序沉稳话少。
穿好外袍后，顾念娇看着朱律：“现在可行了？”
朱律笑着点点头，顾念娇一脸兴奋的拉着白藏往外冲，还大声喊着：“你们也一起来玩啊。”
另外三人走到院子里，顾念娇与白藏已经打起雪仗了。
青阳看着雪地里撒欢的少女，眉间皆是温柔：“若是姑娘一直这样，该多好。”
朱律叹了一口气：“现在这样有什么好的。”
见青阳与无序都看着自己，朱律又继续说道：“在这偌大的杭州城，这些个小姐们都不屑与咱家小姐结交，个个清高。”
抬头看了一眼雾蒙蒙天，又看了看笑得放肆的少女，“公子些呢？先不说男女有别，就说这家里的母亲、姐妹，都让他们莫要与咱家小姐有接触，生怕给教坏了。”
“呸。”朱律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咱家小姐乃杭州最高官员节度使之女，哪是他们那些宵小之辈能够高攀的。”
青阳伸手拍了怕她的肩：“不过还好，陆家的公子还是愿意与小姐结交的。”
说到这里，朱律的眉眼也柔和了几分，“陆家公子，自小与姑娘长大，两人的情谊自是没话说。”
突然一个雪球砸了过来，砸在青阳的手臂上。
青阳望过去，见少女着绯色衣裙，一脸恣意的站在雪地里，笑得眉眼弯弯，眉间尽是狡黠，美丽且生动。
“过来一起玩啊！”顾念娇又是抓起一团雪，揉成团，往白藏那儿砸了过去。
青阳拉着朱律与无序，朝顾念娇走去，“那我们可得分一下组哦。”
顾念娇笑了笑，朗声开口：“分什么组，打混战啊。”
打混战的结果是，顾念娇被打得最惨，其次是白藏，然后是青阳、无序、朱律。
院儿里十分热闹，还有其他丫鬟在一旁观战。
顾念娇笑得十分得意，弯腰挖了一坨雪，又是捏了一个雪球砸向青阳，一点也不嫌冷。
院子里皆是欢声笑语，江婉领着顾念殊站在院门口，听着院里的笑声，“娘，我也想去和长姐玩儿。”
顾念殊扬着小脸看着江婉，眉间皆是委屈之色。
江婉心里一酸，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阿殊，你长姐不喜欢我们.....”
江婉一直想找顾念娇好生谈谈，没想到每次来清欢苑，都被拒见。
“长姐为什么不喜欢我们啊？阿殊不闹不哭，这么乖，长姐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小男孩抱着江婉的手，一脸艳羡的看着进不去的院子。
“阿殊乖，我们走吧。”江婉抱起顾念殊，转身朝前走去，顾念殊趴在江婉的肩头，看着清欢苑越走越远。
两刻钟后，顾念娇喘着粗气坐躺在软塌上，脸上因方才激烈的雪战，生了几朵红云，格外好看。
无序端着一碗姜汤走了进来，笑着将碗递给了顾念娇：“小姐，喝碗姜汤驱驱寒。”
顾念娇皱着眉头看着那碗姜汤，见朱律也在一旁看着自己，便坐直了身子，端起姜汤，捏着鼻子一饮而尽了。
白藏见她这副模样，有些不解：“小姐，这姜汤多好喝啊，你每次喝，怎么都一副即将上战场的表情。”几人都笑了起来。
顾念娇瞪了她一眼：“这么好喝，要不要我亲自给你熬一锅，每天喝一碗？”
白藏想了想，皱了皱鼻子：“不劳烦小姐了。”
这下安静下来，顾念娇突然想到一件事，抬眸看向白藏，冷笑一声：“我的蛐蛐呢？”
白藏立即汗毛倒竖，“不是说要双手奉上？”少女的语气不善，听得白藏有些想哭。
十分狗腿的站在顾念娇身前，白藏将双手奉了上去，顾念娇皱眉：“这是作甚？”
白藏笑嘻嘻的说道：“双手啊！我当时说的是双手奉上。”
顾念娇气得不行，盯着她好一阵儿，白藏有些得意，朝青阳挤眉弄眼，青阳见她这副模样，笑着朝她摇摇头，好戏怕是还在后头。
果然，顾念娇眉毛一松，将脚曲起来，放在另一只脚上，看着白藏，饶有趣味的看着她：“双手奉上？”
轻笑一声，“这手要不宰了，炖猪蹄儿？”
白藏听罢，一哆嗦，苦着脸看着顾念娇。
少女向后一靠，双手抱胸看着白藏，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你们说可好？”
青阳最先开口：“自是甚好。”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朱律笑着看着白藏：“天冷了，喝点蹄花汤，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迎来白藏幽怨的眼神。
无序看着白藏，面无表情的开口：“该宰。”
“哈哈哈......”顾念娇听完她们三人说的话，顿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看她笑得这般开心，而白藏却是想哭了。
虽说不会真的给宰了，可是听着一群人在认真的讨论自己的手到底宰不宰，心里还是直发毛啊。
最后，顾念娇罚她到院子里跑五圈，此事便了结了。
少女抱胸看着白藏气喘吁吁的在雪地里跑着，笑着开口：“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凡事能不许诺，就不要许诺。”
身后的朱律与青阳对看一眼，皆笑了笑，转头看向白藏。
用了晚膳后，顾念娇正躺卧在软塌上看书。青阳手中拿着一封帖子，站在外间却不知该不该进去。
朱律走进屋里，便见她如此，抬眸看着她问道：“这是怎么了？”
青阳见她来，仿佛松了口气，将手中的帖子连忙塞给了朱律。
朱律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的是吕家吕清瑶递与顾家顾念娇，看了后顿时皱皱眉，拿着这帖子如烫手山芋般。
顾念娇在这杭州城，无一个朋友，只有陆申与她来往。
原因无他，就因为顾念娇所作所为不是一个正常姑娘应当做的，许多夫人都不允许家中的小辈同顾念娇交好。
这吕清瑶，是杭州城两大家族之一，吕家的嫡女，备受宠爱，是杭州城出了名的才女。
性格颇有几分高傲，才情十分出众，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只有顾家的人知晓，这吕清瑶看似高傲，实则却看不惯顾念娇，最爱让顾念娇当众出丑。
以前顾念娇年纪小的时候，不懂这些。受吕清瑶之约，前往赴约。
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被一个商家女冷嘲热讽的侮辱。
当时无一人站出来替她说话，所有人都在看她热闹，那时的顾念娇委屈极了，眼泪直掉。
后来顾念娇便不再与那些小姐们一同玩耍。
前年，顾念娇又受那两大家族的另一家，于家的嫡次女，于怀懿之约，又是去赴了约。
因着于怀懿性子不争不抢，谦逊有礼，顾念娇便信了她了。
后来在宴会上，顾念娇被吕清瑶当面辱骂，同上次一般，无人帮她。
她再也受不了，抓住那吕清瑶的头发，掌掴了十来个巴掌，吕清瑶那脸，最后都没法看了。
顾念娇的名声也越发的坏了，杭州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此事后续就是吕家上门讨伐，要顾家给个说法，了解了全过程的顾闵，拿着扫把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朱律摇摇头，这杭州城啊，难呆啊。
拿着手上的帖子，给不是，不给也不是，进退两难。
这时，顾念娇掀开帘子走了出来，便见朱律拿着帖子发呆。
看清上面的字，顾念娇眸色一深，伸出手去将帖子拿了过来。
朱律吓了一跳，见她翻开帖子神色自若的看完内容，又若无其事的将帖子扔回了自己怀里。
走到窗前去整顿自己的花花草草，朱律与青阳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回帖，就说一定到。”少女的话突然传来，朱律一怔，回道：“是，小姐。”
顾念娇看着眼前的月季花，思绪却是已经飘远了。
吕清瑶邀她明日未时四刻前往亭欢楼赴宴，这宴会是她主持的，召集了杭州城所有的小姐，一同在这亭欢楼，喝茶吟诗，赏花游湖。
顾念娇心里冷笑一声，这宴会多半是来者不善。
不过没关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谁才能笑到最后。
夜深了，顾念娇坐在窗边正认真的提笔练字，背也是挺得笔直笔直。
白藏站在她身后，看着少女练字的背影摇摇头。
这杭州城，才情第一的，她只认自家小姐，那劳什子吕清瑶于怀懿，都比不上自家小姐的一根手指头。
倒不是白藏吹嘘，这顾念娇自小是阅书无数。
顾闵请来的先生，对着顾念娇那样随手一点，她便能举一反三。
实在是令人惊讶，后来先生觉得自己教不了她什么了，便向顾闵请辞要回幽州老家。
谁料，这竟传出顾念娇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将教书先生活活给气走了。
这传言，给顾闵气得不行了，嚷嚷着要去揍人。
却被顾念娇拦了下来，因此这草包的名号，便挂在顾念娇的头上，一直取不下来了。
见戌时已过，白藏脆生生开口说道：“小姐，夜深了，如今天儿越发的冷，还是早些睡罢。”
此时已经是冬月底了，深冬时节。
顾念娇写完最后一字，将笔放在砚台上，将宣纸拿起来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
将宣纸放下桌上，对白藏开口：“将这收起来罢。”
白藏应了一声，机灵的上前将文房四宝以及写的字给收好。
顾念娇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往床边走去。
躺好以后，白藏将被子边上捂牢实了，才将两边的床幔放了下来。
吹灭了蜡烛，只剩外间有些许昏黄的灯光渗了些许进来，白藏轻手轻脚的走到外间，也吹灭了外间的烛火，躺了下去。
翌日清晨，顾念娇正在用膳，见白藏与青阳小声说着话走了进来。
“说的什么？说来听听。”咽下去一口饺子，少女眼皮抬也不抬。
两人对视一眼，青阳开口说道：“听说白鹭院那位....病了。”
顾念娇一怔，顾念殊？脑海里是胖团子拉着自己衣袖的场景，哦了一声，便再没有下文了。
刚吃完早膳，顾念娇准备去修剪修剪花草，无序抿着嘴走了进来。
鲜少见到她有这幅模样，顾念娇挑挑眉，笑着打趣道：“无序今儿个是怎的？苦着一张脸。”
无序抬眸看着她，“小姐，小公子病了。”
顾念娇面上的笑淡了下来，“我知晓。”
“江夫人的婢女正侯在院儿门口，求见。”
“不见。”少女放下剪刀，转身就要朝里屋走去。
“小姐，小公子病得很严重。”无序继续劝说。
顾念娇转过身来，看着无序，“所以呢？”
无序垂眸：“说不定是有什么事情。”
顾念娇嗤笑一声：“我又不是大夫。”又歪着头笑着看着无序：“好似我才是你的主子罢。”眼里并无笑意。
无序双腿一弯，跪在了地上：“奴婢知晓，但奴婢不希望小姐将来后悔，此事过后，奴婢任由小姐惩罚。”
顾念娇低头垂眸看了她片刻，“带进来罢。”
无序听她这样说，连忙站起身来，转身朝外奔去，顾念娇看着她的背影，神色莫名。
无序很快便将人带了进来，那人一见到顾念娇便哭着跪了下来：“求求大小姐，去看看小公子吧。”
“你叫什么名字？何等身份？”顾念娇看着她问道。
那婢女哭着开口：“奴婢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名唤若秋。”
“顾念殊怎的了？”顾念娇继续问道。
“小公子染上了风寒，大夫给开了药，熬给小公子喝，怎料小公子不喝药，坚持要见大小姐。”若秋跪在地上，将事情缓缓道来。
顾念娇皱眉，暗骂顾念殊是个不省心的，面上却丝毫不显，睨着她淡淡开口：“起来罢，带路。”
若秋一听，破涕为笑，站起身来转身便朝屋外走去，顾念娇跟着她后面，看了一眼无序，无序也跟着她一起向外走着。
“小姐、小姐、小姐。”白藏红扑扑一张小脸跑了进来。
顾念娇感觉腿有些发麻，换了个姿势，将腿曲起来放在凳子上，另一条腿大咧咧的摆着。
见白藏这副模样，便漫不经心的开口：“什么事，这么激动。”
白藏站住脚，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张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看着少女：“今晚有烟火会哎！”
顾念娇哦了一声，眼皮抬也不抬，白藏见她毫无动静，便嘟嘟嘴又道：“还有好多好吃的、还有花灯、猜灯谜、舞狮、斗蛐蛐....”
“你说有啥！”少女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几个调，白藏吓得一哆嗦，用手拍了拍胸口：“小姐，人吓人吓死人呀。”
“斗蛐蛐？”少女放下脚，将葡萄皮吐了出来，一脸激动的看着白藏，小丫头见她如狼似虎的眼神，咽了咽口水，“是....是啊....”
顾念娇猛拍桌子，又是将白藏吓了一大跳，“斗蛐蛐好啊，今晚咱们酉时四刻出门！”
白藏原本苦着脸，听她这样一说，也眉开眼笑的附和：“小姐，除了斗蛐蛐我们要不要去放花灯啊。”一脸期待的看着少女。
顾念娇不屑的瞥了她一眼：“花灯有什么好玩的，无聊。”
白了她一眼，便将手负在身后走了出去，留下白藏一人站在原地，风中凌乱着。
用完晚膳，已经是酉时二刻，顾念娇放下筷子，摸了摸肚子，满意的放下手，站起身来，颇为潇洒的一摆手：“走！斗蛐蛐去！”
朱律笑着将外袍拿来，替顾念娇披上：“小姐，现在是深冬了，莫要贪了凉。”
顾念娇笑眯眯的将身上的袍子紧了紧：“我知晓我知晓。”
转头又看着白藏：“干啥呢磨磨蹭蹭的，去完了就没场子了。”
白藏将桌上的晚膳收拾干净，才颇有些委屈的走了进来，幽怨的看着顾念娇。
见她这副模样，顾念娇心底有些愧疚，上前去拍拍她的肩膀：“你做的一切，神都会记得的。”
说完便脚下生风，跑了出去，后面跟着一脸委屈的白藏：“神记得有什么用啊，小姐你不记得啊.....”
走到了街上，顾念娇皮笑肉不笑的转过身，眼神冷嗖嗖的看着白藏：“蛐蛐呢？”
白藏哪里想到今日压根儿就没有斗蛐蛐的。
见少女看着自己，白藏快哭了，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小丫头眼睛一亮，挺直了腰板，信誓旦旦的对少女拍拍胸脯：“小姐你就放心吧，我定是将蛐蛐双手奉上。”
说完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转，转身便没入了人海。
朱律站在顾念娇身后，看着白藏一骨碌就不见了，笑着开口：“这丫头今晚估计要玩疯。”
顾念娇哼了一声：“她会不会玩疯，我不知道，今晚我要是没看见蛐蛐，定是要让她疯上一疯。”
朱律听完她说的话，顿时哭笑不得，心里默默地替白藏默哀了两分钟。
“小姐，那我们现在去哪里？”朱律见两人这样呆呆的站着，也不是办法。
顾念娇将手负在身后，懒洋洋道：“既然被白藏骗出来了，自是要逛上一逛的，不然多没意思。”
说罢，便朝前方慢慢走着。
朱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跟在了顾念娇身后。
主仆两人，这里看看，那里瞅瞅，不多时，顾念娇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正慢慢吃着。
“顾小姐，我们又见面了。”温润的男声响了起来。
顾念娇咬糖葫芦的动作一顿，转过身去，见灯火璀璨处，男子着白色长衫，正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心里好像有什么动了一下，顾念娇忽略那阵感觉，笑着看着他：“秦兄，今日也是出来看烟火会的？”
这称呼有些.....豪爽，朱律默默想着，秦谓之没有被她的称呼雷到，只是淡淡一笑：“在下初来杭州，不知今晚有烟火会，只是有些闲暇，便出来随意看看。”
顾念娇挑眉：“秦兄是哪里人？”
“东都人。”
顾念娇心下诧异，又仔细打量着他，秦谓之坦然的站在那里，任由她打量。“秦兄是来杭州办事？”
秦谓之摇头：“并非，在下有一位老友在此，邀我来杭州游玩一番。”
顾念娇点点头，提步往前走着，“秦兄要不同我一起走走？”
秦谓之一愣，见她望过来，便随即回道：“如此便好。”
两人慢慢的走着，朱律跟在两人身后。顾念娇见他始终一人，便有些疑惑：“秦兄未带小厮？”
“在下不过一介读书人，要小厮作甚。”
顾念娇哦了一声，又道：“秦兄打算在杭州呆多久呢？”
“短则三两月，长则半年罢。”秦谓之四处看了看周边的路摊。
顾念娇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一双眼睛乱飘，时不时啃啃糖葫芦。
秦谓之侧头看了看少女，她长得很好看，也很白，一双眼睛溜圆，眼睫毛也很长。“你可否婚配？”
顾念娇的糖葫芦一下子就掉地上了，有些懵然的抬头看向秦谓之，他.....他....他他...问这作甚？难不成....？
顾念娇眉梢多了两分春意，“尚未。”
秦谓之平静的应了一声，便不再开口，顾念娇心里跟猫挠了一样，痒得不行了，“秦兄可否成家了？”
秦谓之听她这样问，嘴角含着一抹笑：“仍是一人。”
顾念娇心下一喜，表面却是十分淡然：“见秦兄年纪不小了，为何不成家？”
见他神色有些复杂，顾念娇连忙又道：“我并不是说你老，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秦谓之抬头看了看今晚的月亮，笑着转头看向顾念娇：“人生在世，定是要做喜欢的事，与喜欢的人一同生活，方才令人觉得圆满。”
月光撒了下来，周围人来人往，顾念娇看见自己眼前这人，眼里全是光，因是当时月色太美，顾念娇没有注意到秦谓之说的话。
见少女仍是迷糊着一张脸看着他，秦谓之耐心的简洁说道：“只是并未遇到喜欢的人罢了。”
顾念娇回过神来，哦了一声。
“那顾小姐呢？”
“啊？我？我.....年纪尚小，自是不着急的。”
顾念娇没想到他会问自己，心里有些窃喜，不过转念一想，刚刚还说人家年纪大，现在又说自己年纪小？
顾念娇顿时窘得不行。
秦谓之看着少女头顶，“如此。”便也不再开口了。
一时，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凝，顾念娇刚想说什么，突然砰的一声，给她吓了一跳。
转头看去，天上皆是五彩斑斓的烟火，顾念娇以前觉得烟火没什么好看的，如今怎么觉得有些不一样呢？
顾念娇偷偷转过头去，瞟了一眼，见秦谓之也是十分认真的抬头看烟火，顾念娇有些脸热。
“啊，念念你也在啊。”一道煞风景的声音横了过来。
顾念娇眉心跳了跳，咬咬牙，笑着转过身来。
看陆申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摇啊摇，颇有几分风骚。
顾念娇笑得灿烂：“陆申公子今日也是来看烟火会的？”
陆申表情有几分怪异，一连看了她好几眼：“念念，你今日可吃了药出门的？”
顾念娇表情瞬间狰狞，大步上前，夺过陆申手中的扇子，纤细的手指夹住扇子，转了几个圈，甚是漂亮，看得陆申目不转睛。
顾念娇见他看得入迷，便龇牙咧嘴的将扇子往他头上一敲。
“哎哟！”陆申抱着头，一脸委屈的看着顾念娇。
少女将扇子往他怀里一扔，轻轻睨着他：“怎的？好生跟你说话你觉得不舒服？”
陆申将扇子接住，笑嘻嘻的走上前来：“哪里哪里。”
又见秦谓之一直看着他俩，便心思作祟，将那目光看成羡慕的眼神。
这样一想，陆申不由得挺起了胸膛，得意的朝秦谓之扬了扬下巴。
顾念娇走到秦谓之身旁，两人提步便要往前走。
陆申一怔，连忙跟在两人身后，笑得十分欠揍：“念念，要不我们去看看花灯？”
顾念娇笑着看着秦谓之：“秦兄可要去看看？”
“哎呀，秦兄乃一介男子汉，看这些作甚。”陆申抢话太快，引得顾念娇频频注意。
“我觉得尚可，毕竟陆兄不也是男子汉？”秦谓之眼角带着几分笑意，给顾念娇都看得有些呆了。
陆申见顾念娇的魂儿都快被秦谓之勾走了，心中警铃大作，连忙挤入两人中间，笑着开口：“那行，走罢走罢。”
最后三人并肩而行，秦谓之一脸自然的朝前走着，时不时插上几句话。
陆申谨防着他俩视线接触，奈何自己又没有秦谓之高，便偶尔蹦跶一下。
而顾念娇则很是嫌弃的瞪了陆申好几眼。
见陆申故意遮住自己，顾念娇磨磨牙，迟早有一天她要好好将这陆申收拾一番。
这几日杭州突然变得更冷了，下了十分大的雪，树枝上、屋檐上、街上到处都是积雪。
清晨，顾念娇还在被窝里，青阳领着一众梳洗丫鬟，轻手轻脚走到屋里。
白藏正坐在外间修建花草，朱律候在里屋等着顾念娇起身，无序正在小厨房安排早膳。
里屋，顾念娇嘤咛一声，缓缓醒来，朱律听见动静，探了探身子：“小姐，可要起身了？”
顾念娇困意未散，将被子盖过头顶，“不起了，在床上躺一天罢。”
朱律抿嘴笑了笑，“今日杭州下大雪了。”
顾念娇猛地将被子掀开，张大一双眼咕噜咕噜转着，少女想了片刻，连忙起身，朱律笑着将两边的帘子挂了起来。
一刻钟后，顾念娇鼓着脸将饺子咽了下去，又端起青瓷碗喝了一口粥，夹了一个土豆包，一口一口吃着.....
一盏茶后，顾念娇将筷子放在桌上，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起身连忙要向外走去。
朱律拉住她，顾念娇一脸疑惑的看着她，朱律转身拿起袍子，给顾念娇披上，还温声对着她开口：“小姐，还是多穿点为好，若是损了身子，可就划不来了。”
顾念娇任由她给自己倒腾，她向来是最怕朱律的了，朱律是自己母亲奶妈的女儿，从小便在自己身边服侍。
四个丫鬟里，朱律严谨温和、青阳温柔细心、白藏古灵精怪、无序沉稳话少。
穿好外袍后，顾念娇看着朱律：“现在可行了？”
朱律笑着点点头，顾念娇一脸兴奋的拉着白藏往外冲，还大声喊着：“你们也一起来玩啊。”
另外三人走到院子里，顾念娇与白藏已经打起雪仗了。
青阳看着雪地里撒欢的少女，眉间皆是温柔：“若是姑娘一直这样，该多好。”
朱律叹了一口气：“现在这样有什么好的。”
见青阳与无序都看着自己，朱律又继续说道：“在这偌大的杭州城，这些个小姐们都不屑与咱家小姐结交，个个清高。”
抬头看了一眼雾蒙蒙天，又看了看笑得放肆的少女，“公子些呢？先不说男女有别，就说这家里的母亲、姐妹，都让他们莫要与咱家小姐有接触，生怕给教坏了。”
“呸。”朱律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咱家小姐乃杭州最高官员节度使之女，哪是他们那些宵小之辈能够高攀的。”
青阳伸手拍了怕她的肩：“不过还好，陆家的公子还是愿意与小姐结交的。”
说到这里，朱律的眉眼也柔和了几分，“陆家公子，自小与姑娘长大，两人的情谊自是没话说。”
突然一个雪球砸了过来，砸在青阳的手臂上。
青阳望过去，见少女着绯色衣裙，一脸恣意的站在雪地里，笑得眉眼弯弯，眉间尽是狡黠，美丽且生动。
“过来一起玩啊！”顾念娇又是抓起一团雪，揉成团，往白藏那儿砸了过去。
青阳拉着朱律与无序，朝顾念娇走去，“那我们可得分一下组哦。”
顾念娇笑了笑，朗声开口：“分什么组，打混战啊。”
打混战的结果是，顾念娇被打得最惨，其次是白藏，然后是青阳、无序、朱律。
院儿里十分热闹，还有其他丫鬟在一旁观战。
顾念娇笑得十分得意，弯腰挖了一坨雪，又是捏了一个雪球砸向青阳，一点也不嫌冷。
院子里皆是欢声笑语，江婉领着顾念殊站在院门口，听着院里的笑声，“娘，我也想去和长姐玩儿。”
顾念殊扬着小脸看着江婉，眉间皆是委屈之色。
江婉心里一酸，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阿殊，你长姐不喜欢我们.....”
江婉一直想找顾念娇好生谈谈，没想到每次来清欢苑，都被拒见。
“长姐为什么不喜欢我们啊？阿殊不闹不哭，这么乖，长姐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小男孩抱着江婉的手，一脸艳羡的看着进不去的院子。
“阿殊乖，我们走吧。”江婉抱起顾念殊，转身朝前走去，顾念殊趴在江婉的肩头，看着清欢苑越走越远。
两刻钟后，顾念娇喘着粗气坐躺在软塌上，脸上因方才激烈的雪战，生了几朵红云，格外好看。
无序端着一碗姜汤走了进来，笑着将碗递给了顾念娇：“小姐，喝碗姜汤驱驱寒。”
顾念娇皱着眉头看着那碗姜汤，见朱律也在一旁看着自己，便坐直了身子，端起姜汤，捏着鼻子一饮而尽了。
白藏见她这副模样，有些不解：“小姐，这姜汤多好喝啊，你每次喝，怎么都一副即将上战场的表情。”几人都笑了起来。
顾念娇瞪了她一眼：“这么好喝，要不要我亲自给你熬一锅，每天喝一碗？”
白藏想了想，皱了皱鼻子：“不劳烦小姐了。”
这下安静下来，顾念娇突然想到一件事，抬眸看向白藏，冷笑一声：“我的蛐蛐呢？”
白藏立即汗毛倒竖，“不是说要双手奉上？”少女的语气不善，听得白藏有些想哭。
十分狗腿的站在顾念娇身前，白藏将双手奉了上去，顾念娇皱眉：“这是作甚？”
白藏笑嘻嘻的说道：“双手啊！我当时说的是双手奉上。”
顾念娇气得不行，盯着她好一阵儿，白藏有些得意，朝青阳挤眉弄眼，青阳见她这副模样，笑着朝她摇摇头，好戏怕是还在后头。
果然，顾念娇眉毛一松，将脚曲起来，放在另一只脚上，看着白藏，饶有趣味的看着她：“双手奉上？”
轻笑一声，“这手要不宰了，炖猪蹄儿？”
白藏听罢，一哆嗦，苦着脸看着顾念娇。
少女向后一靠，双手抱胸看着白藏，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你们说可好？”
青阳最先开口：“自是甚好。”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朱律笑着看着白藏：“天冷了，喝点蹄花汤，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迎来白藏幽怨的眼神。
无序看着白藏，面无表情的开口：“该宰。”
“哈哈哈......”顾念娇听完她们三人说的话，顿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看她笑得这般开心，而白藏却是想哭了。
虽说不会真的给宰了，可是听着一群人在认真的讨论自己的手到底宰不宰，心里还是直发毛啊。
最后，顾念娇罚她到院子里跑五圈，此事便了结了。
少女抱胸看着白藏气喘吁吁的在雪地里跑着，笑着开口：“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凡事能不许诺，就不要许诺。”
身后的朱律与青阳对看一眼，皆笑了笑，转头看向白藏。
用了晚膳后，顾念娇正躺卧在软塌上看书。青阳手中拿着一封帖子，站在外间却不知该不该进去。
朱律走进屋里，便见她如此，抬眸看着她问道：“这是怎么了？”
青阳见她来，仿佛松了口气，将手中的帖子连忙塞给了朱律。
朱律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的是吕家吕清瑶递与顾家顾念娇，看了后顿时皱皱眉，拿着这帖子如烫手山芋般。
顾念娇在这杭州城，无一个朋友，只有陆申与她来往。
原因无他，就因为顾念娇所作所为不是一个正常姑娘应当做的，许多夫人都不允许家中的小辈同顾念娇交好。
这吕清瑶，是杭州城两大家族之一，吕家的嫡女，备受宠爱，是杭州城出了名的才女。
性格颇有几分高傲，才情十分出众，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只有顾家的人知晓，这吕清瑶看似高傲，实则却看不惯顾念娇，最爱让顾念娇当众出丑。
以前顾念娇年纪小的时候，不懂这些。受吕清瑶之约，前往赴约。
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被一个商家女冷嘲热讽的侮辱。
当时无一人站出来替她说话，所有人都在看她热闹，那时的顾念娇委屈极了，眼泪直掉。
后来顾念娇便不再与那些小姐们一同玩耍。
前年，顾念娇又受那两大家族的另一家，于家的嫡次女，于怀懿之约，又是去赴了约。
因着于怀懿性子不争不抢，谦逊有礼，顾念娇便信了她了。
后来在宴会上，顾念娇被吕清瑶当面辱骂，同上次一般，无人帮她。
她再也受不了，抓住那吕清瑶的头发，掌掴了十来个巴掌，吕清瑶那脸，最后都没法看了。
顾念娇的名声也越发的坏了，杭州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此事后续就是吕家上门讨伐，要顾家给个说法，了解了全过程的顾闵，拿着扫把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朱律摇摇头，这杭州城啊，难呆啊。
拿着手上的帖子，给不是，不给也不是，进退两难。
这时，顾念娇掀开帘子走了出来，便见朱律拿着帖子发呆。
看清上面的字，顾念娇眸色一深，伸出手去将帖子拿了过来。
朱律吓了一跳，见她翻开帖子神色自若的看完内容，又若无其事的将帖子扔回了自己怀里。
走到窗前去整顿自己的花花草草，朱律与青阳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回帖，就说一定到。”少女的话突然传来，朱律一怔，回道：“是，小姐。”
顾念娇看着眼前的月季花，思绪却是已经飘远了。
吕清瑶邀她明日未时四刻前往亭欢楼赴宴，这宴会是她主持的，召集了杭州城所有的小姐，一同在这亭欢楼，喝茶吟诗，赏花游湖。
顾念娇心里冷笑一声，这宴会多半是来者不善。
不过没关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谁才能笑到最后。
夜深了，顾念娇坐在窗边正认真的提笔练字，背也是挺得笔直笔直。
白藏站在她身后，看着少女练字的背影摇摇头。
这杭州城，才情第一的，她只认自家小姐，那劳什子吕清瑶于怀懿，都比不上自家小姐的一根手指头。
倒不是白藏吹嘘，这顾念娇自小是阅书无数。
顾闵请来的先生，对着顾念娇那样随手一点，她便能举一反三。
实在是令人惊讶，后来先生觉得自己教不了她什么了，便向顾闵请辞要回幽州老家。
谁料，这竟传出顾念娇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将教书先生活活给气走了。
这传言，给顾闵气得不行了，嚷嚷着要去揍人。
却被顾念娇拦了下来，因此这草包的名号，便挂在顾念娇的头上，一直取不下来了。
见戌时已过，白藏脆生生开口说道：“小姐，夜深了，如今天儿越发的冷，还是早些睡罢。”
此时已经是冬月底了，深冬时节。
顾念娇写完最后一字，将笔放在砚台上，将宣纸拿起来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
将宣纸放下桌上，对白藏开口：“将这收起来罢。”
白藏应了一声，机灵的上前将文房四宝以及写的字给收好。
顾念娇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往床边走去。
躺好以后，白藏将被子边上捂牢实了，才将两边的床幔放了下来。
吹灭了蜡烛，只剩外间有些许昏黄的灯光渗了些许进来，白藏轻手轻脚的走到外间，也吹灭了外间的烛火，躺了下去。
翌日清晨，顾念娇正在用膳，见白藏与青阳小声说着话走了进来。
“说的什么？说来听听。”咽下去一口饺子，少女眼皮抬也不抬。
两人对视一眼，青阳开口说道：“听说白鹭院那位....病了。”
顾念娇一怔，顾念殊？脑海里是胖团子拉着自己衣袖的场景，哦了一声，便再没有下文了。
刚吃完早膳，顾念娇准备去修剪修剪花草，无序抿着嘴走了进来。
鲜少见到她有这幅模样，顾念娇挑挑眉，笑着打趣道：“无序今儿个是怎的？苦着一张脸。”
无序抬眸看着她，“小姐，小公子病了。”
顾念娇面上的笑淡了下来，“我知晓。”
“江夫人的婢女正侯在院儿门口，求见。”
“不见。”少女放下剪刀，转身就要朝里屋走去。
“小姐，小公子病得很严重。”无序继续劝说。
顾念娇转过身来，看着无序，“所以呢？”
无序垂眸：“说不定是有什么事情。”
顾念娇嗤笑一声：“我又不是大夫。”又歪着头笑着看着无序：“好似我才是你的主子罢。”眼里并无笑意。
无序双腿一弯，跪在了地上：“奴婢知晓，但奴婢不希望小姐将来后悔，此事过后，奴婢任由小姐惩罚。”
顾念娇低头垂眸看了她片刻，“带进来罢。”
无序听她这样说，连忙站起身来，转身朝外奔去，顾念娇看着她的背影，神色莫名。
无序很快便将人带了进来，那人一见到顾念娇便哭着跪了下来：“求求大小姐，去看看小公子吧。”
“你叫什么名字？何等身份？”顾念娇看着她问道。
那婢女哭着开口：“奴婢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名唤若秋。”
“顾念殊怎的了？”顾念娇继续问道。
“小公子染上了风寒，大夫给开了药，熬给小公子喝，怎料小公子不喝药，坚持要见大小姐。”若秋跪在地上，将事情缓缓道来。
顾念娇皱眉，暗骂顾念殊是个不省心的，面上却丝毫不显，睨着她淡淡开口：“起来罢，带路。”
若秋一听，破涕为笑，站起身来转身便朝屋外走去，顾念娇跟着她后面，看了一眼无序，无序也跟着她一起向外走着。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