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离场
当，当，当，当……
钟声敲响了十二下，此刻已是凌晨。
这是竹觉几次轮回以来抵达过的最远的时间点。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天色并没有突然从黑夜转变成白天，竹觉也并没有一眨眼就重新看到那个熟悉的天花板。
在无可辩驳的事实面前，之前那个“到了固定的时间点就会发生循环”的假设就显然不成立了。
竹觉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心里一沉：
如果所有轮回都是在死亡之后进行的话，那么第一次循环中，究竟是谁杀死了睡梦中的自己？
吉红玉？荆棘教团？狂化后的希雅？还是说……另有他人？
竹觉猜测着可能的杀手身份，眉头逐渐深深皱起。
不论那个人是谁，接下来可能发生的轮回里，自己都不能再傻乎乎地守在那间卧室里等死了。
先在这里守灵到天亮，然后按照原定的计划，和奈德大人通讯，强调可能存在别的敌对势力想要对自己动手，之后，之后再……
思路短暂地卡顿了一下，小小的焦虑从竹觉的心底升起。
没关系的，不要着急。
他在脑海里安慰自己。
至少这里是绝对安全的，我们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可以用来思考……
他将目光移向灵堂的正中，在那里跪坐着的高大身影正散发出令所有人难以忽视的存在感。
竹孑影，他就像是黑洞一样吞噬着这里的一切光线，灵堂内弥漫着的恐怖与寂静皆是来源于此。
仅仅只是看着他的背影，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竹觉连忙移开视线，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
……没办法，相较于死亡，现在这种情况已经算是比较能接受的那一类了。
只是……
如果之后再次发生循环，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还要再度过一次这样的夜晚呢？
正胡思乱想，突然，毫无征兆地，原本雕塑一般在灵堂正中保持静止的竹孑影开始动了。
他缓缓地起身，烛光在他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直到此刻，竹觉才意识到自家这位叔父其实身材高大，目测估计至少有两米。
大概是察觉到竹觉的目光，统领大人微微偏头。高高立起的黑色衣领遮住了他的脸颊，只有那只血色与蓝色交织的竖瞳从衣领上方露出，冷冷地看向仍然跪坐在地的竹觉。
抑制不住的颤抖冲动再次出现，竹觉不得不低下头，心里有种屈辱的落败感。
“那么……”嘶哑的男声带着意味深长的低笑：“殿下，我先告退了。”
什么？
这完全出乎竹觉的预料。按照奈德之前给出的说法：灵堂的守夜会持续一整夜，一直到第二天天亮才会结束，届时就可以无缝衔接登基大典。如果竹孑影在这段时间内对竹觉动手，他将被冠以谋反弑君的罪名，即便统领大人权势滔天，完全掌握了四境公爵的势力，来自七神教会的审判也不是他所能接受的。
但如果竹孑影中途离开呢？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忽然离开呢？
竹觉强忍着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抬起头，正好对上自己这位叔父的目光。那只竖瞳糅杂着血色与蓝色，看向竹觉的视线像是在嘲弄他的无知，又好像带着轻微的怜悯。
在意味不明的低笑声中，东南角的白袍老者从斗篷之下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苍老的嗓音从纯白的兜帽之下传出，老人吟唱着古老的咒语，每一个音调都诡异又神圣。花纹繁复的法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灵堂的地面上，随着一阵刺目的光芒闪过，屋内，竹孑影等人的身影消失不见。
恐惧感总算消失，身体却依旧在自发地颤抖。竹觉瘫坐在地上，只觉得浑身酸软。
但他没有时间休息了。比起生理上的不适，眼下显然有更加紧迫的问题亟待解决。
“希雅。”他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沉稳一点：“快去联系奈德大人，通知他竹孑影现在已经离开了灵堂……”
直到这时候，竹觉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位叔父的了解程度几乎为零。
权势滔天的帝国统领……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
下午那个造型精巧的小号角似乎是被希雅留在了住处，但联络方式显然不止那一种。这次，女仆小姐将简要的情报写在了一张浅黄色的卡片上，再用灵堂内的烛火将其点燃。
火舌欢快地舔舐着卡面，穿堂而过的风吹开逸散的灰烬，希雅松开手，卡片蝴蝶一样翩翩飘下，在落地之前就彻底消失在空气里。
没过多久，竹觉就在皇宫的入口处见到了还穿着睡衣的北境公爵大人。
“统领大人提前离开了？”奈德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皇宫附近不允许皇家以外的马车通行，刚刚他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他去了哪里？”
“不知道。”竹觉摇摇头：“他是用传送法阵走的。”
“传送法阵！？”北境公爵眼睛瞪得像铜铃：“他疯了？！皇宫内禁止使用法术！这可是初代银灵皇帝亲口降下的谕令！早年间甚至为此杀过几个皇储的！他怎么敢！”
还有这规矩？
竹觉也是第一次听说，不过他表面上还是摆出一副“就是啊他怎么敢的”的样子。
“除此之外，虽然并没有强制要求守灵的规矩，但在守灵的半夜离开却是不被允许的……”公爵大人眉头紧锁，喃喃自语：“真是奇怪，以他目前的处境来看，明明应该尽可能避免这种坏规矩的事情发生才对……”
他低下头小声嘟囔了半晌，终于抬起头告诉竹觉他的判断：“……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无论他去了哪里，对我们而言都算是……好事？毕竟，在已知硬实力上不可能正面战胜竹孑影的前提下，如果能在舆论方面占据制高点，对于明天的顺利登基显然会有不小的益处。
“只有一点我始终想不明白……明明没有强制守灵的要求，他之前为什么要大张旗鼓地宣扬自己要为皇兄守灵？又为什么要在守灵的最后一夜突然用传送法阵中途离去？”
钟声敲响了十二下，此刻已是凌晨。
这是竹觉几次轮回以来抵达过的最远的时间点。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天色并没有突然从黑夜转变成白天，竹觉也并没有一眨眼就重新看到那个熟悉的天花板。
在无可辩驳的事实面前，之前那个“到了固定的时间点就会发生循环”的假设就显然不成立了。
竹觉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心里一沉：
如果所有轮回都是在死亡之后进行的话，那么第一次循环中，究竟是谁杀死了睡梦中的自己？
吉红玉？荆棘教团？狂化后的希雅？还是说……另有他人？
竹觉猜测着可能的杀手身份，眉头逐渐深深皱起。
不论那个人是谁，接下来可能发生的轮回里，自己都不能再傻乎乎地守在那间卧室里等死了。
先在这里守灵到天亮，然后按照原定的计划，和奈德大人通讯，强调可能存在别的敌对势力想要对自己动手，之后，之后再……
思路短暂地卡顿了一下，小小的焦虑从竹觉的心底升起。
没关系的，不要着急。
他在脑海里安慰自己。
至少这里是绝对安全的，我们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可以用来思考……
他将目光移向灵堂的正中，在那里跪坐着的高大身影正散发出令所有人难以忽视的存在感。
竹孑影，他就像是黑洞一样吞噬着这里的一切光线，灵堂内弥漫着的恐怖与寂静皆是来源于此。
仅仅只是看着他的背影，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竹觉连忙移开视线，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
……没办法，相较于死亡，现在这种情况已经算是比较能接受的那一类了。
只是……
如果之后再次发生循环，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还要再度过一次这样的夜晚呢？
正胡思乱想，突然，毫无征兆地，原本雕塑一般在灵堂正中保持静止的竹孑影开始动了。
他缓缓地起身，烛光在他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直到此刻，竹觉才意识到自家这位叔父其实身材高大，目测估计至少有两米。
大概是察觉到竹觉的目光，统领大人微微偏头。高高立起的黑色衣领遮住了他的脸颊，只有那只血色与蓝色交织的竖瞳从衣领上方露出，冷冷地看向仍然跪坐在地的竹觉。
抑制不住的颤抖冲动再次出现，竹觉不得不低下头，心里有种屈辱的落败感。
“那么……”嘶哑的男声带着意味深长的低笑：“殿下，我先告退了。”
什么？
这完全出乎竹觉的预料。按照奈德之前给出的说法：灵堂的守夜会持续一整夜，一直到第二天天亮才会结束，届时就可以无缝衔接登基大典。如果竹孑影在这段时间内对竹觉动手，他将被冠以谋反弑君的罪名，即便统领大人权势滔天，完全掌握了四境公爵的势力，来自七神教会的审判也不是他所能接受的。
但如果竹孑影中途离开呢？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忽然离开呢？
竹觉强忍着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抬起头，正好对上自己这位叔父的目光。那只竖瞳糅杂着血色与蓝色，看向竹觉的视线像是在嘲弄他的无知，又好像带着轻微的怜悯。
在意味不明的低笑声中，东南角的白袍老者从斗篷之下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苍老的嗓音从纯白的兜帽之下传出，老人吟唱着古老的咒语，每一个音调都诡异又神圣。花纹繁复的法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灵堂的地面上，随着一阵刺目的光芒闪过，屋内，竹孑影等人的身影消失不见。
恐惧感总算消失，身体却依旧在自发地颤抖。竹觉瘫坐在地上，只觉得浑身酸软。
但他没有时间休息了。比起生理上的不适，眼下显然有更加紧迫的问题亟待解决。
“希雅。”他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沉稳一点：“快去联系奈德大人，通知他竹孑影现在已经离开了灵堂……”
直到这时候，竹觉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位叔父的了解程度几乎为零。
权势滔天的帝国统领……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
下午那个造型精巧的小号角似乎是被希雅留在了住处，但联络方式显然不止那一种。这次，女仆小姐将简要的情报写在了一张浅黄色的卡片上，再用灵堂内的烛火将其点燃。
火舌欢快地舔舐着卡面，穿堂而过的风吹开逸散的灰烬，希雅松开手，卡片蝴蝶一样翩翩飘下，在落地之前就彻底消失在空气里。
没过多久，竹觉就在皇宫的入口处见到了还穿着睡衣的北境公爵大人。
“统领大人提前离开了？”奈德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皇宫附近不允许皇家以外的马车通行，刚刚他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他去了哪里？”
“不知道。”竹觉摇摇头：“他是用传送法阵走的。”
“传送法阵！？”北境公爵眼睛瞪得像铜铃：“他疯了？！皇宫内禁止使用法术！这可是初代银灵皇帝亲口降下的谕令！早年间甚至为此杀过几个皇储的！他怎么敢！”
还有这规矩？
竹觉也是第一次听说，不过他表面上还是摆出一副“就是啊他怎么敢的”的样子。
“除此之外，虽然并没有强制要求守灵的规矩，但在守灵的半夜离开却是不被允许的……”公爵大人眉头紧锁，喃喃自语：“真是奇怪，以他目前的处境来看，明明应该尽可能避免这种坏规矩的事情发生才对……”
他低下头小声嘟囔了半晌，终于抬起头告诉竹觉他的判断：“……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无论他去了哪里，对我们而言都算是……好事？毕竟，在已知硬实力上不可能正面战胜竹孑影的前提下，如果能在舆论方面占据制高点，对于明天的顺利登基显然会有不小的益处。
“只有一点我始终想不明白……明明没有强制守灵的要求，他之前为什么要大张旗鼓地宣扬自己要为皇兄守灵？又为什么要在守灵的最后一夜突然用传送法阵中途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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