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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漫漫长夜除了四周细细的水流声这里安静得吓人,水牢里的水比起平日的生活用水刺骨许多,顾清妙苦苦一笑,这样也还算好,至少身上的伤痕没有刚才那般火辣辣的疼痛,只是这温度冻得让她面色惨白,嘴唇乌青,一个劲儿的哆嗦着。

    时间悄无声息,让人分不清昼夜更替,顾清妙就这样强撑着,每每快要失去意识时,她便静静念叨着“褚萧牧”的名字,这个名字一直是她活下去的动力,在东渝这些年,每每觉得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只要想着与他之间的血海深仇她便有了活下去的勇气,他还没死,她便无颜死去。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呼喊,她只觉得自己仿佛离开了寒冷的水中,身旁仿佛是暖暖的棉被,又仿佛是乌达纳柔软的草地,身上乌达纳的阳光很暖,草地上的芬芳更让人如痴如醉,沐浴在阳光下,她的阿姐端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盈盈浅笑,朝她招着手。

    记忆中她最喜欢的是乌托城,那里有她十三岁前所有美好的样子,有阿娘,有儿时的玩伴,还有她名义上的家,后来阿娘去世,她们被阿爹送到了昌平,即使不如意倒也还有阿姐,她觉得还是很欣慰。

    遥远的记忆缓缓袭来,她笑得很开心,那种憨憨的嗤笑仿佛可以治愈身上所有的伤痛。

    沁心园的正厅,裘锋从宫中匆匆赶回来便听说了褚萧牧处罚下人的消息,看着主位上的男人他有些生气的道“那丫头不就是来取个药,你至于这般严刑?”

    “你很了解她?”褚萧牧冷言相对。

    “不熟悉!但是”

    “既然不熟悉,你怎么就知道她没有问题?”

    裘锋语塞,想了片刻解释“她当晚来拿药时送进宫的药已经封存,所以不会是她!”

    “嗯!”

    “你嗯一声是个什么意思?”

    “所以我把她放了!”

    看着褚萧牧一副冷然的样子裘锋觉得不可思议的反问道“然后呢?”

    褚萧牧挑眉“还要什么然后,难不成还要本王给她赔礼赎罪!”

    裘锋听了顿时有一种七窍生烟的感觉,的确是这样,人已经伤了,看来如今唯一的补救便是好好替她医治,于是他低声道“这几日我会过来替她疗伤!”

    “你对她很特别?”褚萧牧反问,裘锋远离朝堂,一心钻研医术,难得他对这女人这般上心。

    “医者父母心,再说她受伤也有我的责任!”

    接下来的几日在裘锋的精心照顾下顾清妙恢复得很快,出来两日后便听说换药的人是宫中上次赏赐来的丫头,已经被处决,顾清妙听了很坦然,她深知在皇家这样的事情多如牛毛,只是洺香很伤心,小丫头总觉得是她连累了自己,顾清妙没有安慰她,只是经过此事她觉得自己应该远离所有人,在这里不对别人好或许才是最好的事情。

    “晒晒太阳对身子恢复有好处?”男人声音在身后响起。

    转过身裘锋站在她身后满脸笑意的看着她,起身行了礼,裘锋走过来语重心长的强调“不是说了不必行礼!”

    顾清妙听完浅笑唤了句“裘大夫!”

    裘锋搀扶着她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今天感觉怎么样了?”

    顾清妙耸了耸肩点头回答道“已经好多了!”

    裘锋听着执起她的手替她把了脉“脉象平和,是要好多了!”说着又看了看她的脸颊“不过气色还是很差!”

    顾清妙静静摸了摸自己的侧脸小声反问“很差吗?”

    裘锋笑着打趣道“生得好看,脸色差一些也无伤大雅!”

    话音未落,顾清妙小脸微红,不自在的笑了笑,裘锋挑了挑眉继续解释道“我说的是真的,行医多年,你的确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

    他越说的诚恳顾清妙越是觉得难为情,最后只能埋下头低声道“裘大夫说笑了!”

    池塘水面波光粼粼,塘中鱼儿自由自在的游动着,两人沉默,突然洺香从身后窜出来抱着她的臂膀关心道“清儿姐姐,你今日好些了吗?”说完掏出怀中的东西四下打量许久才打开道“你这几日都没好好吃东西,我到厨房给你弄了点干粮!”

    裘锋看着她做贼般的样子蹙眉问“你就给她吃这个?”

    洺香点头“这几日事务较多,很多时候去厨房已经没有饭菜,这点东西还是我向厨娘特意讨的!”

    裘锋眼眸微眯长须一口气后道“以后每日饭点你去药炉取饭菜,我会让人备好,她这身体不进补怎么能恢复!”

    有了裘锋饮食上的特意关照顾清妙的身子好得更快了,生病这些日子院中的活都是洺香一个人在做,看着身子已然没有大碍,她也开始做一些轻便的事务,这日清晨她刚从后院取水回来,路上便遇到褚萧牧匆匆出府,有了上次的经历她似乎更加惧怕他了,于是远远的便回避跪地行礼,褚萧牧来到她身旁似乎驻足了片刻,但是仅仅片刻也惊得她大气不敢喘,看着褚萧牧离开的背影她慢慢地握紧拳头,小脸上多了几分阴冷。

    这几日褚萧牧每日都会进宫,他在王府的起居都有专人经手,可以说能近身的人只有孤月与零星,而她也只有在他沐浴时才会伺候在侧,细细盘算沐浴时侍女进屋都会经过搜身,所以在那里她依然动不了手,感觉整个王府就像铜墙铁壁,至少至今她没有发现任何一个薄弱地方。

    养好了身子顾清妙又开始了杂役房的事务,管事姑姑近日看她总是有些不顺眼,所以琐碎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几日没有过来这里的人员好像少了很多,一旁的丫头看着她浅浅一笑挪动身子过来问道“你叫清儿?”

    轻轻点头,丫头年岁似乎比自己要大一些,她又看着她低声道“我叫小羽,在王府两年了,平日里王爷不在时,只有我们几个人和掌事姑姑留守!”

    原来是王府的老人了,但是顾清妙不喜欢别人突如其来的热络,于是只是淡淡一笑“哦”了一声。

    小羽似乎看出她的疏离于是再次走进了一些谨慎的说“你知道吗?前几日宫中指派过来的人都被处理了!”

    她看了看四周,她也发现了这里的不寻常,原来是这个原因,是因为太子药物被换的事情吗?顾清妙的心打着鼓,但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后来几日每每她到杂役房小羽总会很熟络的与自己攀谈,她不太喜欢她,至少她认为她们没有这么熟络,比起小羽她更喜欢自己院子里的洺香,小丫头天真可爱,喜怒总是可以预见,眼神清亮,那种纯真是在这皇族院内少有。

    这些日子都是洺香在褚萧牧那边伺候所以她也难得清闲,说起来褚萧牧贵为东渝国六殿下,这府中的人的确少得可怜。

    快到日暮,看着夕阳西下突然觉得眼前的景色异常美丽,小院的石凳上铺满散落的花瓣,手中的古琴是那日管家给了还未还回去的,轻轻将琴放下轻抚几下调了音。

    落日余晖,飞鸟回巢,农作归家,一首曲调婉转悠扬的乡间旋律让人听了如置身其中,一袭紫色薄衫裙在风中微微颤动,身子微微倾斜,一头长发掩去了她大部分面容,纤长手指在琴键上跳跃,稍歇片刻她又坐直了身子,小脸微扬端坐在花下沉醉抚琴的样子莫名恬静悦目,虽然身形消瘦却使周围娇艳花朵黯然失色,音律总是会使人沉醉其中,不知不觉顾清妙仿佛已到忘我的境地。

    看着褚萧牧驻足孤月才朝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这个女人生命倒也还算顽强,不过几日似乎已经恢复如初。

    看出褚萧牧眼中的探究孤月低声回道“换药的事情暂时与清儿无关,殿下对她要放心一些了吗?”

    这个结果是意料之中,可凭褚萧牧的直觉,这个女人绝不像表面那般简单,或许是那晚她眼神中的那抹清冷,又或者是她看自己的神情,他没有在意孤月的问题,而是低声吩咐道“今晚让她过来伺候!”

    当顾清妙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夜幕时分,来到寝房为他准备好明日进宫的衣物,燃好助眠的香料她才准备离开。

    “过来研墨!”褚萧牧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清晰,她忍不住被吓了一跳。

    看着她的神情他冷冷瘪了瘪唇角,对于她大惊小怪的样子眼中带着几分鄙视,来到他身边,她便小心翼翼安静的开始研墨,两眼规矩的紧紧盯着手在墨盘中旋转,生怕惹得褚萧牧不快。

    不知过了多久褚萧牧似乎写完了一本折子,只见他缓缓侧目看着她突然问道“你是乌达纳人?”

    她点头“嗯!”

    “生活在哪个城?”

    顾清妙听着如实回答“从小生活在乌托城,后来到了昌平!”

    “为什么到东渝?”褚萧牧今晚的话似乎异常的多。

    于是她只能顺从的回答“乌达纳战败,奴婢是战俘!”

    褚萧牧突然抬眸沉着声问“按照约定,乌达纳归顺后战俘可以安排返乡,你怎么留了下来!”

    顾清妙沉思了片刻,她对于乌达纳似乎已然没有了眷恋,更何况乌达纳对于她也成了回不去的故乡,苦苦一笑她直言道“奴婢家中已经没有亲人,所以留了下来!”

    褚萧牧静静点了点头,夜晚昏黄的光线下他似乎没有白日里那般暴戾,沉默片刻他继续说道“本王曾经到过乌托城,那里的貊炙很不错!”

    看着褚萧牧突然仿若平常无意间的谈话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微微咬了咬唇角轻声解释道“貊炙是伊达木的美食,殿下去乌托城的话应该要去城中品一品胡羹,那才是乌托城的美**品!”

    简单的对话藏着褚萧牧的试探,从寝殿出来时她长长嘘了一口气,褚萧牧真的沉稳得让人可怕,在他身边她真的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看着敌人如此强大,顾清妙知道若要杀褚萧牧将是何其困难,现如今但凡经过她手的东西都会有人仔细检查一遍,论用毒怕是没有希望,谈用武她还不及门口的两个侍卫,褚萧牧身边更有暗卫保护,想要近身更是不可能,她必须要静下来筹划,不然只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