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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秋狝事生

    日侧乐终,众人策马归来,获车既盈,所猎兽禽堆成了一座小山,皇帝龙颜甚悦,大摆筵席,论功行赏。

    筵席之上琼浆玉露,肉鱼无数,众人举殇干杯,小官朗声报告战况:“虎一只,熊两只,猞猁狲五只,麋鹿七只,野兔二十……”

    以阮青冥为首,诸位大臣举杯祝贺第一天围猎就取得了不小的收获,尽是一派对帝王的吹捧。

    酒真酣,元去端起碗一饮而尽,胡须上沾了酒他随手一揩,大声道:“试君赐我玉马鞭,去定为君在谈笑中摧扫蛮夷,所过之处无人敢犯秋毫,护我大周万年太平。”

    皇帝爽朗大笑,推开贴着他好似无骨的宫嫔,连连道好。

    见元去彼时得意洋洋,李瞻远自然坐不住,也出声表诚:“瞻远纵使没有这玉马鞭,亦以血肉相抵,不教胡马度阴山。”

    皇帝连笑数声,聚声道:“有你二人坐镇,朕便宽心了。”

    筵席过半,阮深小口小口吃着阮最给去了刺的鱼肉,一撇头看到了愤愤盯着自己的闻鹂鸣。

    阮深装作没看见,继续低头大快朵颐。

    这时闻鹂鸣已经走了过来,嘴噘的老高,一脸幽怨。

    “阮深,我不来找你,你就不来找我吗?”

    闻言,阮深一个没夹住,鱼肉滚落在桌子上。

    叹了口气哄小朋友,“我看你同冯姐姐玩的不挺好么?”

    闻鹂鸣急眼了,“那不一样!我、我同冯宛的好与我同你的好,是不一样的好!”

    又数落起阮深的几宗罪,“我看你今日同许遥和玩得好,就连周从你都同她说话了,周从跟你的关系哪有咱俩好?我在座位上等了半天,就没见你过来跟我说话。”

    阮深语塞,挠了挠腮,想着说辞,“那我下次一定先同你说话,好不好?”

    “那好吧,”闻鹂鸣勉为其难地点头,“我看你桌上的点心不错,你快拿一个给我尝尝。”

    阮深有理由怀疑,闻鹂鸣是奔着这点心来的。

    天黑后,各家都入了帐,阮最别过闻子规,端了两盘鹿肉过来,“来来来小鬼,我在闻家那边烤的,给你带了些回来解解馋。”

    鹿肉喷香,阮深吃了一点,确实外酥里嫩,烤的极有水平。

    阮最端来的有些多,阮青冥便让他给许家送些过去,毕竟今日元氏照顾了自家闺女一整日。

    “那我去吧。”阮深自告奋勇,她今晚吃的有些多,想走走路消消食,免得会长胖。

    “你?”阮最觑了她一眼,“你不行,你端不动……”

    话未毕,就见阮深已稳稳当当地托起了盘子放在饭匣里。

    阮最妥协,“那行吧,反正许家的营帐就在隔壁不远,我站在咱家帐口提个灯等你,你要是天黑害怕,回头就能看见我,你可别跟许家小子玩起来不记得回来,我站着等你很累的。”

    把鹿肉装在饭匣里,阮深提着出了帐,外头倒是不黑,篝火旺盛火光冲天。

    回头一看,果然见阮家营帐前飘着一团明亮,不由心下一软。

    送下饭匣,阮深衣服上的小布袋被塞地鼓鼓囊囊的,皆是元氏给的吃食、零嘴什么的。

    正打道回府,忽闻丛里有人小声啜泣,一下一下的声音愈来愈大,阮深脚步一顿,循声望去,只见一团黑漆漆的东西窝成一个球,好似一只蠢笨的狗熊,背对着自己,看不清面容。

    听到有脚步声,狗熊倏然一动,视线锁在小姑娘身上。

    借着微弱的光线,阮深看清了这人的脸,不受控制地打了个激灵。

    “你过来。”那只狗熊出了声,带了命令的口吻。

    阮深脚下不动,正打算装没听见继续溜走,那团狗熊又喊她,“你布袋里装了些什么……我今晚没吃饭,肚子饿的难受……”

    阮深眨巴眨巴眼睛,一副没听懂的样子。

    “你过来!我命令你给我些吃食!我已经、我已经闻到味了,你骗不了我!”

    阮深浅浅地翻了个白眼,眼前这只熊,除了胖墩墩的周琚,还能有谁?想要自己布袋里的吃食都不会好声好气的,反而是三令五申,一看就是习惯了发号施令。

    掏了掏口袋丢给周琚一包点心,周琚手忙脚乱接住,俨然像饿狼扑食,囫囵地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任谁看了都会震惊,一向饮食奢侈、雕蚶镂蛤的三皇子竟会饿到独自哭泣。

    三两口吃下一包点心,周琚又虎视眈眈地盯住了阮深的布袋。

    阮深撇了撇嘴,又丢给他两包。

    这人吃的可真多,自己一天的餐食也比不上他一顿的。

    就当半路喂了只小狗。

    扔完点心,阮深扭头准备离开,甫一迈步再次被叫住。

    “谢谢你,”周琚咽下口中的点心道,“我认得你,你是许渊随……的妹妹,改天我会好好谢你的。”

    一句“谢谢”倒是令阮深吃惊,后一句更是惊得瞪大眸子,转念一想,才记起上次在承颐书院,自己假装许渊随妹妹一事。

    念起前世那遭孽缘,阮深即时察觉不能再让周琚对自己动心思,故摇了摇头道:“我哥哥是阮最,但我很喜欢许哥哥,我以后是要嫁给他的,如果你想谢我,那你就好好谢我未来夫君罢。”

    周琚一哽,被满嘴点心噎住,忙不迭地掩面咳嗽起来,肉乎乎的脸憋的通红,半晌才道:“你……你才多大就想着要嫁人,寻常女子十五岁及笄后才说婚事,你也不过三四岁的光景,有、有些……孟浪罢……”

    阮深先是被人戳到了身高的痛处,自己的个头确实在同龄人中矮了一截,但也实打实过了五岁生辰。

    后又被人说“孟浪”,阮深“呸”了一声不想再搭理他,“你只管记住我要嫁给许渊随就成,别的你别插手。”

    信步回到帐前,阮最抱胸半倚着杆子等她,手里还提着灯。

    “刚跟谁说话呢?说了半天。”

    阮深也没瞒他,“是三皇子。”

    阮最闻言直了直身子,“他大晚上自个儿在那干嘛?”

    阮深跟他讲完,阮最嗤笑一声,“他今日围猎出了洋相,骑了个小矮马,最后把马压的走不动道。”阮最把灯塞到她手里,“自己照清路,走路小心点……那个谁大皇子对比之下表现优异,周琚看样子是被罚了。”

    “不过你不要同他走的很近,皇家的事不是我们能掺和的。”阮最叮嘱道。

    是夜,偶有野兽低吟,虫鸣高啼,阮深认床,好不容易睡下,睡了一会又被阮最吵了起来。

    阮最风尘仆仆一脸焦急,掀开被子把她拖进怀里,检查了一番四肢是否健全,拍了拍她的脸,“你有没有事?有没有被吓到?”

    阮深睡得一脸懵懂,糊里糊涂的,眼睛睁了个细缝,看阮最都恍惚有重影,极其不满被人吵醒,扭着头哼了哼,“怎么了么……”

    听觉由沉睡被唤起,帐外嘈杂纷乱的声音入耳,有呼喊声,有马鸣声,还有兵器相撞声。阮深清醒了半分,又问,“怎么了?”

    “啊,没事,我就是半夜梦魇。”阮最见小姑娘好生生的,悬着的心回落,打着哈哈敷衍她。

    “最哥,没出事吧?”是闻子规的声音,从营帐外传来。

    “没事,”阮最一边扬声回话,一边利索地帮阮深套上小外衫,“你进来吧。”

    闻子规进了帐,平复着呼吸,稳了稳心神,“你妹妹没事就好,把她送到我家帐里吧,我娘和鹂鸣都在,可以帮忙照看着。”

    阮深一头雾水,直觉告诉她出了事。

    扫视一圈,阮青冥也不在帐内。

    被自己妹妹直勾勾地盯着,阮最叹了口气,解释道:“刚刚外面出了事,有野兽入侵袭击了人,我这不怕你被野兽咬了嘛……我得先跟你子规哥去看看,你听话,先去闻家帐里睡,我保证一觉醒来你就已经被接回到咱家帐里了,一睁眼就能看到我。”

    话罢,又给阮深套了个小帽子,把被子裹在她身上,伸手将她抱起来往外走。

    阮深彻底清醒了,眉头下沉。

    人群聚集地重兵把守、篝火连天,怎生有野兽袭人?按理说野兽避之不及才对。

    去闻家营帐的路上皆是侍卫仓皇列兵之声,阮最往上揪了揪被子将她盖紧,挡住了她的视线。

    神色严肃地抿了抿唇。

    没跟小孩说全。

    是半夜有老虎进营,叼走了人。

    两人。

    一人是周琤。

    一人是……许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