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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是喜是忧

    退朝后,萧瑞霖一路拉着萧云峥走的飞快,丝毫不在乎沿路内官、宫女的眼光,直奔御书房一把推开门。

    萧瑞霖把萧云峥推进屋内后,生气的吩咐所有人不许跟进来,转身走进屋内将门用力阖上。

    站在为首位置的内官低声打发一旁的宫女去请皇后,这要是天子和王爷打起来,怕是宫里要乱作一团。

    屋内,萧云峥无奈的站定,理了理被扯的轻微凌乱的朝服,看见刚才在大殿至高无上,自称朕指点江山的萧瑞霖此刻孩童似的赖皮坐在地板上,气呼呼的瞪着自己。

    萧瑞霖只有在萧云峥这位王兄面前,一直保留着儿时的习惯,若是感到害怕或者他萧云峥有什么不依他,便会如此不顾形象撒泼。

    上次见萧瑞霖这样坐在地板上,还是父皇驾崩时,萧瑞霖涕泗横流,瘫坐在地,嚎啕大哭。

    直到萧瑞霖哭乏了,才哑着声音对坐在身侧许久的萧云峥说:“王兄,我们没有父皇了。”

    当时的萧云峥听完他说的话,偷偷侧头用衣袖拂去眼泪,蹭的从地板站起,对萧瑞霖伸出右手,忍住心里的哀痛,厉声说:“起来!群臣缟素,朝议已停,举国同悲之刻,你躲在这里哭,你让母后和臣民们怎么办?”

    萧瑞霖瞬时被萧云峥说的话吓住了,顿了一下继续呜咽说:“王兄,律法规定父皇殁了我们不能哭吗?”

    萧云峥随即蹲下,伸手扶住王弟的双肩,满眼心疼的说:“萧瑞霖,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不是一直说要保护王兄吗?”

    萧瑞霖无助的抓着萧云峥的手臂,努力克制着抽泣,故作坚强说:“我记得,一炷香,再过一炷香我就不哭了。”

    一炷香,一秒不多。兄弟俩相互搀扶站起,萧云峥为萧瑞霖整理好衣衫,拍了拍他肩膀,郑重颔首,无声鼓励。

    萧瑞霖推门而出,入目刺眼的白,耳侧传来漫天的恸哭声,率先踏着沉重的步伐向养心殿走去,萧云峥紧随其后,遵礼默默退到萧瑞霖身后趋行。

    现如今,他们都长大了,明白很多事即便是哭也解决不了。

    萧云峥低头看着正襟危坐的萧瑞霖戏谑:“龙袍不是让你穿来擦地的。”

    萧瑞霖不悦的诘问道:“王兄为何要娶那沈逸清之女,又为何要去东山郡?”

    萧云峥无计可施,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几步,面对萧瑞霖躬身微提衣摆,席地而坐,坐下后对萧瑞霖说:“沈府家世清白,听闻府内千金知书达礼,也算婚姻良配。至于东山郡,风土人情俱佳,水秀山明,物产丰富……”

    萧瑞霖心想你说的这些自己信嘛,无情打断,略微退让用商量的语气说:“行了,王兄,你若是真喜欢那东山郡的风光,我准你告假过去休沐几日便是。”

    萧云峥正想开口回话,谁知萧瑞霖坐近了些,伸出手掌做出一个且慢的手势,预判了萧云峥想说的话:“不麻烦,让郡王府腾出一间屋子这种事情,皇后一句话就解决了。”

    萧云峥伸出手轻轻拍落萧瑞霖的手,晓之以理说:“久居都城数年,我想趁着此次娶妃休憩一番,况且皇后明年兰时便要临盆,你如今行事更是要为她多着想。我此次去东山郡,想必郡王夫妇能因此回京,皇后定会十分欣喜。”

    萧瑞霖思索王兄所言觉得有几分道理,皇后虽然平日颇有主见,可最近也会时常提起自家太郡和胞弟,想必是越是临近生产越是敏感脆弱,这也是人之常情,倒是他不如王兄想的周全细致。

    可萧瑞霖同王兄自小一起长大,此前从未许久分开,更何况如今他萧云峥自请要去东山郡一年,他亦怀有同皇后一样的期望,希望皇子出世时王兄能在自己身边。

    萧瑞霖不死心的嘟囔:“东山郡离都城近百里,即便是顶好的快马,也要不停的跑上三个时辰才能回都。你去那么远的地方,我可如何保护你?”

    萧云峥突然觉得心里有一块变得柔软温热,这宫城里有这么一个人,忘记利弊,不设条件,从小到大惦念着保护自己。

    因此,萧云峥难得耐心宽慰萧瑞霖说:“东山郡民风淳朴,有护卫在哪有什么危险,一载时光很快就会过去,我还要给你未出生的皇子取名呢!”

    萧瑞霖听到王兄主动提及取名之约,脸上终于有了笑容,站起来拍拍外袍说:“那就依你吧,我现下就拟旨”,说完向一旁的书桌走去,似是想到什么停步回头对萧云峥说:“不过,你若是想应诏回都,我就是偷丞相官印也把你接回来。”

    萧云峥笑着点头说好,撑手从地上站起来,看到萧瑞霖正低头认真书写,打开门准备出宫回府。

    出门后看见台阶下方,众内官、宫女静立的前方,皇后盈盈伫立,萧云峥展颜一笑,点了点头。

    皇后送萧云峥走了一小段路,临分别时,萧云峥看了眼一旁的护卫,傅长晖立马意会呈上来两个精致的玉瓶。

    皇后另侧的近侍宫女上前接过转呈,皇后拿起打开看了看,瓶身颜色不一样,内里分别装着三粒白色药丸和一粒黑色药丸。

    萧云峥看了看不远处正落下树叶的樟树,再看向已初显孕相的皇后说:“这是安宫牛黄丸和生脉散,记住你有孕在身,不得用这白色安宫牛黄丸。此去东山郡一年,若是我不在都城时你们遇到什么危急之事,服此药丸可以保性命无虞,派人着绿衫去都城20里外的半山驿可以找到我。”

    皇后点头,不顾身份以本名自称,恭敬对萧云峥行礼说:“靖瑶谢过王兄高义”,看着萧云峥转身带护卫离开,默默握紧了手中的玉瓶。

    皇后不知道萧云峥有没有明白她所说的高义是何意,是费心赠药,是拒婚兵部尚书许跃海之女,亦是为了她和她腹中未出生的皇子去换回那长守东山郡的胞弟。

    几日前,皇后从贤太后处得知许跃海及其羽翼图谋未成后,突然感到后怕。

    倘若萧云峥不听劝阻应了许跃海嫁女,权谋与兵力加持,无异于将长剑高悬于萧瑞霖头顶,她身为皇后和腹中的皇子亦会在这宫城如履薄冰。

    即便萧云峥最是疼爱萧瑞霖,绝不会有行差踏错之举,可不代表那背后的人不会。

    而宫墙之外,此刻的沈府。

    沈逸清正神态恍惚的走在府内廊道,接近主屋时,夫人谢秀兰一脸高兴的迎上来,沈逸清回府的时间比往常晚了许多,伸手扶住沈逸清问:“怎么啦,可是今日公务繁杂?”

    沈逸清回过神才看清身旁的夫人,长叹一口气说了句“进屋再说”。

    沈逸清坐下后茶也喝不下去,将今日在大殿听到的消息告知夫人,谢秀兰一瞬间感到自己好似乐极生悲,埋怨说:“本以为冬芷能嫁入萧王府是祖上庇佑,眼下这可如何是好,我们人微言轻,难道还能拒婚抗旨不成?”

    沈逸清茫然摇了摇头说:“难如登天,那东山郡倒也不是贫瘠之地,只是律法已言明镇守之人若非诏请,不得私自回都城,否则按谋逆论罪。冬芷若是嫁了萧王爷,定要随行去东山郡,怕是一年不得见啊。”

    谢秀兰慌乱之下抓着沈逸清的手说:“老爷,我们把冬芷从小养在身边,东山郡那么远的地方,这万一出个什么事,我们夫妻俩也是鞭长莫及啊!”

    沈逸清还没来得及安抚谢秀兰,就听到沈冬芷掀开珠帘大声说:“娘,我不去。”

    一刻钟之前,沈冬芷听说谢秀兰给她买了些新式首饰,说要添进她嫁妆里,没找到三妹沈夏琬,只好拉着不情不愿的沈林溪壮胆,溜进主屋房内想要先睹为快,美滋滋的让沈林溪举着铜镜正比划试戴呢,突然听到爹娘进门的声音。

    沈林溪惊的立马决定翻窗而出,可那沈冬芷听到萧王爷、东山郡这几个关键字后,按住正准备踏出一只脚的沈林溪,不让她发出声音,拉着她一起蹲在侧柜边听完了全程。

    谢秀兰看着突然出现的沈冬芷,还未开口斥责她听墙根,却看见那沈冬芷不依不饶的上前求着沈逸清,说自己不去东山郡,不舍离爹妈太远没有依靠,宁愿不嫁萧王爷。

    沈林溪看着他们三人倍感尴尬,慢慢挪到临门口的位置,乖巧的对沈、谢二人行礼说:“爹、大娘,你们与二妹好生商议,我先回房了”,不待听到回复便快速转身踏步离开。

    刚迈出正屋门,听见沈冬芷咄咄逼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沈林溪,要嫁也是你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