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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偶遇桃花

    刘总管推开书房的门,请萧云峥坐下后,从书柜隐蔽的暗格取出一叠资料,低声将自家侯爷刘悦澄离开时交代的事情告知萧云峥,随后退出书房外阖上门。

    萧云峥坐在书桌前仔细翻阅书信、图纸,看至最下方发现有一封牛皮信封,翻开封口,轻晃倒出一个衣角碎片,浅灰色缎布,捏在手中翻看,这是不常见的布料,再视线专注看向桌上的图纸,若有所思。

    正屋那边,沈林溪躺在红霜刚铺好的床榻上,满足的将双手叠握置于腹前,终于能躺下了,虽然她现在也很饿,但这一路奔波真的属实感到十分困顿,没一会就沉沉睡着了。

    萧云峥将看完的书信放回暗格,吹熄烛火走出书房时,已是暮色西沉,向正屋走去,沿路看见刘家总管将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与自家王府总管能力不相上下,感慨刘悦澄算是留下了一位靠谱的帮手。

    红霜见萧云峥走进正屋忙起身行礼,想要转身去叫醒沈林溪,萧云峥打断她说不必了,命她去通知伙房准备晚膳,交代今夜就在正屋用餐。

    萧云峥坐在房内的圆桌边,单手撑头看了眼安稳睡着的沈林溪,今天他脑袋中一整天绷着根弦,现在也感到有些倦了,轻闭上眼。

    没一会,红霜带着另两名侍女提着食盒返回正屋,看见王爷坐在圆桌前打盹,王妃还没睡醒,一时间三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是否该出声打破房内的宁静。

    沈林溪在此时翻身惺忪睁眼,看到萧云峥坐在一边,起声走到圆桌旁坐下,看到红霜她们手中提着的食盒,轻轻招了招手,轻点桌面示意。

    红霜及俩侍女心领意会的走近,轻手轻脚的将食盒中的菜碟和碗筷放在圆桌上,一起退出卧房。

    沈林溪为萧云峥摆正碗筷,探身靠近伸手轻轻拍了拍他肩膀,离得近了,一下对上萧云峥被惊醒睁开的迷茫双眼,不好意思的扭头坐直专心吃饭。

    萧云峥揉了揉眉心,缓过神后举起筷子夹菜,这还是他们夫妻俩婚后第一次单独用膳,安静的各吃各的,只听见餐具发出的声响。

    东山郡,明月轩,二楼雅间。

    郡守裴利生、郡尉潘友捷、司库石罗财和富户陶世安相邀组局,正欢聚举杯畅饮。

    郡守裴利生举起酒杯,对身侧与自己交往密切的同僚们说:“来,潘兄、石兄、陶兄,干了这杯,前几日我们庆祝郡王离开,这萧王爷如今刚到东山郡,咱们呢也不了解。看形势,咱们这段时间恐怕不能常聚了,今天一定要喝个尽兴。”

    一旁的几人皆递出酒杯与裴利生依次碰杯,石罗财倒向一旁,单手搂住陶世安戏谑说:“世安啊,世安兄,你可别忘记了,有咱裴大哥在,王爷又怎么样!不用理他!”

    陶世安努力扶着司库石罗财一起坐正身子,举着酒杯似乎下了大决心说:“陶某明白,有诸兄在,什么都不用担心。”

    石罗财拍了拍陶世安肩膀,和他碰杯后饮尽自己杯中的酒,坐在对面的裴利生也满意的笑着仰头畅饮一杯。

    郡尉潘友捷笑着摇了摇头,似乎对眼前的友人醉态早已习惯,就着下酒菜自斟自饮。

    推杯换盏间,几人很快就醉了,楼下等候的几名随从上楼将自家老爷扶上马车回府。

    陶世安满脸通红,摇摇晃晃的被酒楼小厮扶去结账后,任自家随从将自己扶进马车躺靠,呼出一口酒气,随从散下马车帐帷,同车夫比肩而坐,驾车回府。

    车轱辘转动前进,陶世安脸上醉意全无,靠着车帘无声的苦笑摇头。这些酒桌兄弟总是说请客,往往散场都是他付钱。最近这几次酒局,裴利生这几人总是给他灌输他们的观念,说不必理会这新驻守的萧王爷,想必也是担忧他疏财打点,撇下他们几个独攀高枝儿。

    陶世安确实对前郡王刘悦澄动过拉拢人心的手段,出于自保,却碰了壁,因为早已受过了教训。

    这一切要从前前郡王算起,那位与郡守裴利生和司库石罗财私交甚密。作为东山郡富户的陶世安自然被惦记,明里暗里被借机搜刮了不少私产,惹的陶夫人常与自己争吵,陶世安试过反抗,但于事无补。后来只能努力做到表面与世无争,才相安无事过了这几年。

    马车在陶府门前停稳后,陶世安一身酒气的走下来,立马被等在门口的闺女陶汐汐捂着鼻子嫌弃说:“爹,你又喝酒了,臭死了!”

    陶世安是个女儿奴,憨憨的笑着说:“等我呢,今天就喝了一点点”,说完拉着女儿一起回府。

    翌日,郡王府。

    萧云峥许是认床醒的特别早,躺在床上发呆,脑中回想过往自己打过交道的朝臣或者对家,甚至那许久未见的几位叔伯,究竟是谁家府兵袍服用那浅灰色缎布,想了一会没有答案,思绪被身侧睡醒的沈林溪揉眼睛的动作打断,正想抽回被她枕着的左手臂。

    正屋外传来傅长晖敲门的声音,问道:“王爷,郡守裴利生派人邀你和王妃过府一叙。”

    萧云峥伸出右手将正起身的沈林溪按住躺下,对门外的傅长晖说:“告诉他的人,昨天舟车劳顿,本王和王妃还在歇息未起。”

    傅长晖应声领命离开,门外恢复安静。

    沈林溪疑惑的看着萧云峥,只见他收回右手随意搭在被褥上,闭上眼睛说了句“再睡会”,竟真的又睡着了,沈林溪没有再起身,缓缓将自己头悄悄从他左手臂挪走,侧躺盯着他的脸瞧了一会困意再度袭来,阖上双眼,呼吸渐趋平缓。

    裴府。

    裴利生听到自家管事回府禀报所言后,惊讶的反问:“什么?还在歇息?”

    他好歹是一方郡守,亲自派人上门邀请,这萧王爷怎么一点都不顾及他裴某颜面,只顾搂着王妃睡大觉?这要是让他那些同僚、兄弟知道了多丢面子。

    消息自然是很快传到陶世安耳朵里,心想这裴利生也有吃闭门羹的时候,看来这萧王爷不似前郡王那般性子直,随性很多。

    萧云峥和沈林溪午时方醒,俩人一起坐在饭堂用膳,将要餐毕时,萧云峥状似临时起意对沈林溪说:“要不要随我出府逛逛?”

    沈林溪听到后惊讶的抬头看萧云峥,什么时候他们之间关系这般亲近了吗?为何她觉得萧云峥今日十分反常?疑惑的看了眼萧云峥说“好啊”。

    萧云峥与沈林溪并肩走在东山郡城内,俩人出行只带了傅长晖、红霜和书翠,很是低调。

    沿街商铺熙熙攘攘,往来行人络绎不绝。

    晨起捕鱼忙碌了一上午的渔夫正套好绳索将船靠泊,岸上有人指着船上的渔获窃窃私语,有运货的小贩正低头小心翼翼拉着毛驴走下长桥,河边有两人对坐弈棋,旁边有几人兴致勃勃的背手围观。

    药铺伙计端着晾药草的晒匾正往里屋走,临街的茶坊围栏边坐着三人正在对饮交谈,有一人用手比划着什么说的眉飞色舞,酒楼门前两男子熟络的拍肩笑着互相谦让走入楼中。

    对街转角的打铁匠不理旁事,专心致志的捶打着手中的铁器,有火花随着重击蹦出。

    陶汐汐正开心的站在自家店铺里选着喜欢的簪子,拿起一支粉色的簪在头上,又举着另一支浅兰的玉簪照镜比对察看。

    萧云峥和沈林溪走在街中瞧见这标题奇异的店铺,居然唤作“陶宝阁”,萧云峥视线锁定牌匾名停在原地,沈林溪亦是感到十分好奇,率先提起裙摆踏入店中。

    陶汐汐偏头看见走进铺子的沈林溪,瞧着她微施粉泽,仪静体闲,身上衣着也不似东山郡平常样式,再瞧她身后进屋的男子剑眉星目、相貌堂堂,此前她从未在东山郡见过这两人,如若见过定会留有印象,她陶汐汐对好看的事物总是过目不忘。

    沈林溪好奇的看着店内的各式摆件,首饰品类繁多,有发簪、玉戒、耳坠、步摇、发带、木梳、银镯及珍珠玛瑙,还有纹样色泽十分考究的花瓶和杯盏。

    但沈林溪的目光却被摆在角落的镇纸、笔山吸引,山峰形状的笔山都城很常见,可狸奴样式的她还是第一次见,还有这旁边的树雕笔山也很做工细致,忍不住伸出双手举起研究。

    萧云峥瞧见她欢喜手中玩意的模样,对傅长晖使了个眼色吩咐说“买下来”,随后走到一旁查看货架上摆放整齐的耳坠,似在挑选。

    陶汐汐按捺不住八卦之心放下手中的簪子,凑近萧云峥问:“你们是来东山郡游玩吗?”

    萧云峥正拿起一对浅色翠玉耳坠,见到旁边突然凑过来的陶汐汐并未恼怒,反而客套有礼的对她说:“本…在下初来此地,有公务在身。”

    沈林溪见萧云峥与身后陌生女子闲聊,放下笔山走到另侧去看杯盏,不愿加入他二人,她没看见身后傅长晖上前取走了她刚放下的两个笔山。

    陶世安听伙计说闺女今日来店铺,正噔噔噔的从阁楼快步走下,趴在栏杆看见陶汐汐正与一位英俊儿郎站在一起,赶紧走下楼梯询问女儿:“汐汐,这位是…?”

    陶汐汐乖巧的说:“爹,这位公子刚到东山郡,说是有公务在身。”

    陶世安从女儿陶汐汐的话里抓住了关键词“初来”、“公务”,再瞧萧云峥身上所着衣裳和腰间玉佩,这些都是都城样式,心里已约摸有了答案。

    陶世安近前恭敬探问萧云峥说:“在下陶世安,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萧云峥看出陶世安暗自打量自己,故意不露声色回答说:“在下萧某,久居都城,初至东山郡。”

    陶世安虽猜到了答案,可亲耳听到还是大吃一惊,拉着身旁的陶汐汐一同跪下揖礼道:“萧王爷,恕陶某眼拙。”

    萧云峥见状伸手扶起陶世安,也抬手示意陶汐汐起身,浅笑着说:“本王今日只是出府买点用物,不必如此拘礼。”

    陶世安突然觉得这王爷性情和善,看见闺女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萧云峥,心下一动,邀萧云峥去陶府吃个便饭。

    沈林溪刚走到几人身旁,准备出声婉拒说午时已用过膳,却听见萧云峥不假思索的答应说:“好,相请不如偶遇”。

    好什么好?沈林溪不解的看着萧云峥,午膳不是已经用过了,这是要做甚?

    萧云峥看了一眼沈林溪的脸,没有解释,将手中的耳坠递给傅长晖,随引路的陶世安向外走去,沈林溪郁闷的看了他背影一眼跟上去,红霜和书翠互看一眼彼此,随后趋行。

    傅长晖眼下只在乎完成任务,在铺子掌柜处付钱买下手中的两个笔山和一对耳坠后,捏着纸袋快步跟上萧云峥等人。

    陶府。

    说是便饭,却准备的十分丰盛,可吃过午膳的沈林溪面对满桌的佳肴却没有食欲,兴致索然的戳着刚夹入碗中的豆腐块。

    陶世安眼尖的瞧见了刚才没机会打招呼的沈林溪,见她未进食殷勤的问:“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沈林溪尴尬的笑着摇头说:“没有,我只是…”

    萧云峥轻咳一声,出声打断沈林溪,对陶世安说:“王妃有点水土不服,适应了就好,不碍事”,说完扭头看见沈林溪正不满的抿嘴看他。

    陶世安听完萧云峥的话,抬头笑着对坐在对侧的沈林溪举杯说:“原来这位是萧王妃,失敬失敬,那王妃这几日可要多多休养”,但他也在心里可惜,这萧王爷风华正茂这么早就娶妃了。

    转头看女儿陶汐汐愉悦用膳的表情,陶世安无奈的放下酒杯说:“王爷好福气,与王妃郎才女貌,不知我家这丫头何时能觅得郎君?”

    陶夫人亲手端着鱼汤送入席间后坐下,她未听到陶世安唤沈林溪王妃,只听见最后半句夫君忧愁感慨闺女的婚事,语出惊人说:“萧王爷可有纳妃?不知可否考虑我家汐汐?”

    陶汐汐错愕的看着自己爹娘,怎么好端端的说起她的婚事了,她今日心情大好,除了萧云峥长的俊美,还见他身份尊贵却不似东山郡几个官员那般显摆官威,也觉得沈林溪这位王妃生的十分好看,今日能跟他俩偶遇结识打从心里高兴而已。

    陶世安对夫人眨眼,疯狂使眼色,语带歉意的对沈林溪说:“拙荆戏言,还望王妃莫要责怪。”

    陶夫人险些惊掉下巴,天,她当着王妃面问王爷是否纳妃,恨不得当即找个地缝钻进去,尬笑着对萧云峥、沈林溪说:“对,戏言,戏言。”

    沈林溪却未生气,浅饮一口面前的茶,放下茶盏说:“王爷若是想纳妃,我定会同意的。”

    萧云峥听到陶夫人的话脸上镇静未失,正想着怎么婉拒,却在听到沈林溪的回答后显出愠怒,目光深邃的看了沈林溪一眼。

    强压下心头莫名的情绪,萧云峥回头诚挚的对陶氏夫妇二人说:“本王与王妃新婚燕尔,暂不考虑纳妃之事,贵府千金聪明伶俐,定会姻缘美满,得遇良人。”

    陶世安听完萧云峥的话,拉着陶夫人赔笑脸,连声说着好和抬手敬酒致谢,陶汐汐也大方得体的对沈林溪和萧云峥举杯说:“借王爷吉言,祝王爷、王妃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沈林溪看了一眼气氛正好的他们,有些无法融入,低头夹了一块菜放入口中,食不知味。

    散场后,沈林溪与萧云峥一同坐陶世安准备的马车回府,路上沈林溪一言不发的坐着。

    萧云峥顾忌前方坐着的陶府车夫,沉默不语的盯着沈林溪,今日萧云峥确实是故意去陶世安眼前晃悠的,他不确定沈林溪有没有看出来。

    马车停在王府前,沈林溪下马车向正屋疾步走去,红霜和书翠又疑惑的对视一眼,书翠低声问红霜说:“小姐为何生气?”

    萧云峥随后缓步走下马车,听到了俩丫鬟的私语也没有说什么。一旁的傅长晖走上前递出纸袋,里面是今日在陶宝阁买的那些物件,萧云峥接过后快步走入府中,径直向正屋走去。

    沈林溪闷闷不乐的坐在镜台边,她今天确实生气了。

    说起来今天是萧云峥主动提出陪她出府闲逛,明明他们已经一起用过午膳,萧云峥未问过她愿不愿意,便决定应邀去沈府,这陶汐汐也算是他自己偶遇的桃花,她不过是听到陶夫人提议顺口说了真心话,他为何当众对她摆脸色?

    看到镜中萧云峥的身影走近,沈林溪蹭的站起身想绕过他向外走,被萧云峥单手抓住她手腕。

    沈林溪想要挣脱却实现不了,听到萧云峥语气如常问自己说:“你在气什么?”

    沈林溪听到他不愠不火的语气,气鼓鼓的抬头想要反驳萧云峥,深呼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对他说:“你自己招惹的桃花,刚才瞪我做什么?”

    萧云峥听到回答暗地松了口气,一步一步走近沈林溪,逼的她退无可退倚靠在镜台桌沿才停下,静静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几秒后,才歪头语带埋怨说:“那你也不能才嫁给我几日就公开要我纳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