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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虚惊一场

    厉害什么?萧云峥脸上很平静,没有一丝寻获仓廪的喜悦,反而浮起一些不可捉摸的神情。

    目测确认锁眼大小后,萧云峥用剑尖将弹出的石块按压还原,把剑递给一旁的傅长晖,向前方光亮处走去。

    傅长晖敏锐察觉王爷脸上的不悦,接过剑没说话,低头看向脚下的位置,是稻谷,俯身拾了几粒稻谷放入袖中,领着四名私兵跟上前方的萧云峥。

    从隧道穿行而出时,天色已初显暮色,眼前是一段迂回的石阶,上行可至山顶的庙宇,下行可往山脚竹林出山。

    萧云峥看了眼高处,掩在油松、侧柏后的灰瓦红墙依稀可见,露出檐角的地方悬着铜铸的铃铎。

    脚下一转,萧云峥却选择了下山的路,步伐不急不缓,心里却有诸多思量。

    寻觅仓廪的确是此行主要目的,可找的似乎太容易了,令萧云峥觉得,像有人刻意引他们进山,甚至石壁旁散落的这些稻谷,也可能是有人刻意放置,暗示,不,明示他们仓廪位置。

    想到这,萧云峥感到心头晦暗了几分,他的二十载人生,周遭有太多算计、权衡、取舍,真心?好运?那是从未有过的痴心妄想。

    此刻,不远处的东山寺,有人身披水貂灰斗篷倚在佛塔三层的石栏边,借着树缝看着正下山的萧云峥一行人,轻笑出声,勾起嘴角对身旁立着的住持说:“看,被我说中了吧!”

    住持捏着手中的小叶紫檀串珠,一脸慈祥笑着对这身披斗篷的年轻男子说:“施主真是独具慧眼,只是,既已料到他不来,又为何早早在此等候?”

    “谁等了?住持莫要说笑”,这年轻男子脸上显出薄怒,好似住持同他说了什么可笑之事,说完轻哼一声,任性拂袖而去。

    男子转身寻石阶下行出佛塔,斗篷下露出的半张脸略显苍白,双唇紧抿,嘴角的笑意已无,他不过是了解萧云峥,猜中他看到提示会找到仓廪,也料想聪慧若他会察觉不对起疑心,定不会贸然寻访东山寺。

    可是才六年不见,萧云峥竟连他写的字都不认识了?那么明显的“来”字,亏他今日对久违的会面还有些期待。

    东山郡,郡王府庭院。

    书翠和红霜又去书阁理书了,沈林溪独自倚着木柱,抱膝靠坐在回廊边,安静看着太阳西沉后,云端橘红、紫薇色融汇而成的霞光。

    暖光投射在沈林溪身上,抚过她的发髻、脸颊和裙边,在侧旁石墙映出斜长的人影。

    这就是萧云峥回府看到的画面,脑中那些沸腾不止的思绪刹那间偃息,竟不由得的也偏头看向天际的云霞,不过停留片刻,便转身回书房。

    沈林溪的视线从头顶移开,看向对角回廊走在侍卫前方的身影,心想:他今日又出府了,可有记得答应她的事?

    都城。

    “嗒嗒”、“嗒嗒”的声音间断在东街沿路响起,是傅鸿飞纵马在石砖路骑行。

    将马栓在东街客栈旁的马棚,傅鸿飞扶了扶头上戴着的竹笠,向不远处的杂货铺走去,随意在铺子前蹲下,挑选着手边摆放的箩筐。

    此时一名身着绒蓝锦袍的男子来到傅鸿飞身旁蹲下,状若无心且随意的问:“你觉得这家箩筐怎么样?”

    萧云峥偏头看了眼身边男子的脸,认出是柳公子,同时观察四周,确认无人近身后,快速的从衣襟掏出一本书册放入脚下箩筐,将箩筐单手递出,表情平淡说:“选这个吧。”

    柳公子自然的伸手接过箩筐,拎在手中,对傅鸿飞说了一句“谢了”,招手唤不远处站着的随从,同掌柜结账后先行离开。

    傅鸿飞低头又挑选了一个箩筐,付钱后向东街尽头的傅宅走去,刚走到门前,听到宅内传出女子断断续续的哭声。

    急忙伸手推开门,傅鸿飞看见莺娘握着扫帚气冲冲站在院子里,地上跪坐着一位没见过的橘衫女子,眼下没心情打听她是谁,倒是关切莺娘为何如此生气,傅鸿飞轻轻唤了一声“莺娘”。

    听见傅鸿飞的声音,莺娘激动的将手中扫帚随手一扔,双手在裙侧擦了擦,喜笑颜开的上前拉着傅鸿飞说:“我家鸿飞回来啦!”

    傅鸿飞乖顺的点点头,把手中提着的箩筐递给莺娘说:“新买了一个箩筐”,上次他回傅宅安排侍卫时,发现家里装染布的箩筐旧的都变形了。

    莺娘接过箩筐宝贝的抱在怀中,傅鸿飞总是这样,每次出门回傅宅时都会捎带点实用却不贵的东西,这些年莺娘都习惯了,只当是鸿飞报平安的方式,她也常常为此满心欢喜,觉得日子很幸福。

    “快洗手,正好今天做了好吃的”,说完莺娘就忙不迭地拉着傅鸿飞往内院走,刚走了没几步,猛然想起还跪坐在地的那女子,一下从大儿归家的喜悦中醒转,无奈顿住脚步说:“不行,鸿飞你先回屋,我有点事要处理。”

    傅鸿飞回头看着莺娘向那跪坐的女子走近,停在原地站着,没有回屋。

    “莺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女子捏着手中的信笺,试图为自己再一次解释。

    莺娘掏出帕子放到女子手中,示意她先把脸上的眼泪擦擦。

    看女子伤心的坐着不动,莺娘苦口婆心的对她说:“小红啊,莺娘知道你委屈,我也不是刁难你,就算你不识字,可你把信笺落在床案底下三日都没发觉,还是我今日去主屋扫尘才看见,这事你做的不对。”

    “寄信那日,晨起我把夫人屋里的窗打开透气,许是大风将信笺吹到床案底下,我去取信时才没看见”,小红努力的回忆细节,想要给出合理解释。

    那日都城确实起了大风,林慧烟病了的这段时间,主屋也确实会时不时开窗换气,也许真是起风的缘故。

    想到每日都会整理主屋和书房,莺娘接着问小红:“你这三日都没有打扫床案吗?”

    “没有,夫人十分爱惜床案上放置的那盆兰花,特意交代平日不用打扫”,小红一脸惆怅的说。

    但小红觉得自己找到了重点!大风将信笺刮到了床案下,所以取信时她只看到了桌上尚存的另一张信笺,导致她寄信失误,可是夫人交代她不用打扫床案,所以她没发现还有一张信笺没寄出。

    听完小红的话,就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可莺娘突然觉得心口堵得慌,难过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喃喃自语:“你一句没看见,可苦了我家姑娘,隔了三日了,她在东山郡得急成什么样子?”

    傅鸿飞听出了事情大概,走上前从小红手中抽走信笺,看到其上写着:但请切勿担心,伤势未及筋骨,已给小姐请了东街远近闻名的郎中,增强食补,卧床数日就能好转,今后莺娘定会好生照看小姐,还请姑娘莫要责怪。

    这不就是沈林溪近几日忧思之事吗?傅鸿飞哭笑不得的看着手中的信笺,原来是虚惊一场,不过这事也真的愁了沈林溪,令他家王爷也受到波及。

    看完信笺上的内容,傅鸿飞对一旁站着的莺娘说:“无碍,回信便可。”

    莺娘正是有此打算,无可奈何的摊手叹气,面露难色对傅鸿飞说:“家中两只信鸽近日都受了伤,怕是飞不了,得养一段时间才行。”

    傅鸿飞还没来得及回话,看到莺娘一边匆忙向内院走去,一边嘴里念叨:“哎呀,不能这么干等,找驿站,我回屋换身衣服出门问问。”

    看莺娘慌乱的失去阵角的模样,傅鸿飞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十分镇定的说:“莺娘,我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