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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渔翁得利

    石罗财来做什么?

    沈林溪听了红霜的话,扭头看向萧云峥,现在这种情况,也不能让外人发现他的伤。

    萧云峥却安然躺在床榻,脸上表情毫无波澜,若有所思的样子。

    另一边,刘总管正领着石罗财和他带的随从向中厅走去。

    石罗财踏在砖路的步伐是那样的沉重,脸色暗淡不少,眉头紧蹙,忧心忡忡的样子。

    昨夜,石罗财几乎整宿未眠,独坐至清晨,匆忙换了身衣服赶早来郡王府求见。

    为何这么做?因为石罗财明白自己被抛弃了。

    昨日县衙,萧云峥、沈林溪他们离开后,石罗财免不了被身为郡守的裴利生指责,比起被责骂,他更惶恐自己监守自盗之事被告发,魏大人的船不日就会抵达东山郡。

    命闲杂人员退场后,当时石罗财求生欲极强,主动放低身段,竭力哀求裴利生和潘友捷帮他脱离眼前这个困境。

    譬如编了一个瞒天过海的计划,石罗财提议将萧云峥命人看守的这批稻谷强行运去东山寺,坐实他冒雨运粮的托辞。再由潘友捷协助撤回部分已运往安庆县的稻谷,加上能从本县粮仓扣除的本应送往东山寺的稻谷份额。如此便能将萧云峥瞒过,且不耽误仓廪交货。

    可是石罗财错了,他眼中的盟友裴利生和潘友捷无视他的请求,丝毫没有同他共患难的想法,连伪装的场面话都吝于陈说。

    被当面拒绝后,石罗财自然是恼羞成怒,心生怨怼,对裴利生愤然说:“裴郡守,你我共事多年,兄友相称,为何如今见死不救?”

    裴利生坐在圈椅,双手轻松叠放在桌案,语气如常说:“盗取稻谷本就是以身试法,你胆大妄为,我和潘大人都劝过你,可你不听啊!我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是发善心,不挡你财路,可你偏偏运气不好被萧王爷盯上了,让我救你?我裴利生可不做与虎谋皮的蠢事!”

    “我算是看明白了”,石罗财不禁自顾自的冷笑出声,看着安坐的裴利生,出言嘲讽:“善心?呸!你们想把我推出去当替死鬼?我若被定罪,你裴郡守会没事吗?”

    有的人做起亏心事无师自通,恨不能一生富足无虞,享尽世间的好处,可一朝身陷水深火热,却怪身边人袖手旁观,殊不知一切皆是自作自受。

    见到石罗财自私的嘴脸,裴利生丝毫不意外,身为郡守确实应对司库进行监管,难免石罗财有自信拉他下水。

    可裴利生毫不畏惧石罗财破罐破摔的威胁,甚至为自己曾经的未卜先知想笑,故作为难的沉默几秒,才扬起嘴角点醒石罗财说:“啧,你怎么忘了?我只在发往都城的运粮路征上盖了官印,其他的可都是你一人所为。”

    难怪,难怪!石罗财恍然大悟的愣在原地,裴利生五年来放任自己盗取稻谷、克扣绢棉布匹,从不审查过问,从不干涉,原来是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不在文书上落人话柄。

    那些明月轩把酒言欢,兄友弟恭的时光在此刻看来格外可笑,原来他们根本就不是同路人,亲兄弟明算账,更何况他们之间是虚假兄弟情。

    石罗财不甘劳而无功,用手指了指自己反问裴利生:“都是我一人所为?若没有我挪用这些稻谷,你如何养的起东山寺后山那些士兵?我与潘大人结识也是你引见的!”

    裴利生在听到士兵二字时不悦皱眉,似愠怒要爆发却忍住,不再多费唇舌,从椅中起身,斥责石罗财说:“有力气在这说道,不如回府去好好想想,给自己找条活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藏了本《税银征收记录》吗?”

    石罗财震惊的看着裴利生说完话出了县衙,寄希望于一旁站着的潘友捷。

    可潘友捷接收到石罗财求助的视线,只是无奈的苦笑拱手,有礼却疏离的推辞说:“唉,石大人,你也知道潘某在镇远军时任裴郡守副手,实在无法忤逆他的意思。”

    见裴利生、潘友捷这俩人都不顾自己死活,石罗财气愤的拂袖而去。

    今日石罗财备了份厚礼,特来郡王府为自己求情,让随从将方盒放在条案上,双手交握,耐心等待萧云峥的接见。

    不一会后,中厅外传来一串脚步声,石罗财连忙转身前去迎接,堆起笑脸打招呼:“王爷”,看清来人后慌忙改口“王妃”。

    见来的是沈林溪,石罗财脸上难掩失望,萧云峥竟不想见他,派王妃来打发他,真不留情面,碍于一旁刘总管在场,收敛不满的情绪。

    沈林溪命傅长晖守好萧云峥,更衣后只带了红霜前来,听到石罗财招呼回应道:“石大人。”

    石罗财着急的开门见山问:“不知王爷在何处?石某有要事求见。”

    “实在不巧,昨夜王爷与我畅饮,醉酒未起”,沈林溪说出早就想好的借口,劝返石罗财。

    “石某可以等,烦请王妃代为转告王爷”,石罗财说完眼神示意随从打开条案上的方盒,指着盒内一对精美的双螭纹海棠玉佩,对沈林溪说:“唉呀,昨日对王妃多有得罪,备了份薄礼,还望王妃赏脸收下。”

    聪敏如沈林溪,只看了一眼盒中刻意成对的玉佩,明白这礼万不能收,婉拒道:“谢石大人美意,礼就不收了,王爷今日不便,还请择日再来。”

    不仅贿赂未成,还被人明明白白下逐客令,石罗财顾不上颜面,怕沈林溪转身就走,凑上前拦住她急切的说:“王妃,石某真有要事求见王爷…”

    红霜不等石罗财说完,挡在沈林溪前面阻拦石罗财说:“石大人请慎行,勿要冒犯王妃。”

    刘总管正想要走近拉开石罗财,突然拱手对门外施礼说:“王爷。”

    萧云峥只在中衣外罩了件锦袍,带着傅长晖匆匆赶来中厅,脸色苍白,脸颊微红,迈步进入中厅时额头已有薄汗,亲昵的拥住沈林溪的肩,问石罗财:“什么要事?”

    沈林溪意外的看了眼突然出现的萧云峥,他搂着她肩的手十分用力,捏的她骨头疼,似是他在借力站稳,于是她忍痛没有挣脱,安静的同萧云峥站在一起。

    瞧着萧云峥脸色,倒真的有宿醉酒醒之态,石罗财看了眼沈林溪,面露难色的说:“这…石某想与王爷单独商谈。”

    只当是没听到石罗财的提议,萧云峥用不容商量的语气说:“就在这说。”

    石罗财沉默了几秒,在想如何开口,倒是刘总管在此时颇为通情达理,对红霜和石罗财带来的随从招了招手,领他们退出中厅。

    见无关人等已退下,也不再避讳沈林溪,石罗财面朝萧云峥诚挚的说:“昨日小女、犬子对王爷、王妃失礼,多有不敬,石某备了薄礼送来,肯请王爷收下”,说完石罗财侧身扬手向方盒示意。

    “不必了”,萧云峥看都不看那木盒之中装的何物,径直拒绝后问道:“这就是你说的要事?”

    “不是,还有”,石罗财意识到送礼这条路行不通后,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故作一派正经对萧云峥说:“王爷派人截下的稻谷,确是东山寺的粮食。”

    萧云峥并不相信石罗财此时的解释,他和柳公子在半山驿确认过从石府盗取的《税银征收记录》,其中有记载,历年仲秋前三日会派人大量秋粮去东山寺,晚稻则是在新岁前再送,每年如此。

    因此萧云峥故意将稻谷扣在县衙,意在试探裴利生。稻谷盗取之事,石罗财绝对无法一人掌控,还实行的天衣无缝,数年不被发现。

    倘若裴利生参与,他会同石罗财共同解决这批稻谷之事,甚至有可能在昨晚转运这批稻谷;如若裴利生未染指稻谷,他会毫无犹豫的将石罗财推出来论罪。

    看守稻谷的府兵没有回府报信,今日石罗财独自前来周旋,说明裴利生并不愿为稻谷之事出力,两个假设,后者为真。

    稻谷盗取之事,萧云峥在心里初步有了结论,意味不明的笑着,看着石罗财戳心的问:“东山寺,这是裴郡守、潘大人和你共同商榷的结果吗?”

    石罗财觉得萧云峥的提问过于刁钻,加上他脸上似是看透似是猜疑的笑容,惹得人心里发慌好不自在。

    但石罗财眼下已没有退路,咬咬牙含混的回答萧云峥:“每年都会按需给东山寺运送粮食”。

    见石罗财装傻顾左右而言他,萧云峥本想继续追究,站久了伤口猛地一阵抽痛,只好快速结束话题:“此事你空口无凭,拿司库历年的征收记录来,本王看过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