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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酿雪涯重启

    阁心院,四少主、小他、卓七、丛来依次站着,眼瞅着扶尘君人在院中大树下,双手背在后面,不停地来回踱步已有半日之久……

    “扶尘老头儿,你现在是不是感到特别孤独?解释一下原浊池的事,有那么难吗?你不说个明白,我们可是不会离开的……”尼落悻悻说道。

    扶尘君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弯腰低背,唉声叹气,转而,又索性直板板地躺在地上。

    一片落叶飘下,差点落到扶尘君人脸上时,他一口气将其定在半空中,落叶离其鼻尖仅一指的距离。

    “原浊池的卧莲原来为酿雪涯上的上青灵前辈所化。我只听见过她的声音,从未见过其人。在尼落和吞吞被天籁阁选为少主那日,我突然在梦境中见到了这位前辈,她站在雪山深处,白纱遮面,还问我是否知错。我当时一脸懵,自问守护源源村庄问心无愧,何错之有?后来,她告诉我,我不该在画壁阁中点化浅深,提醒要助浊荒出尘。后来,我才知道,因为我的这句话,导致源源村庄提前现于八荒,也直接导致邪祟之力猛增。因为,邪祟原由玉旬所化,而玉旬当时强行闯入酿雪涯时,也吸食了我的部分灵识,我的灵识一直残活在邪祟体内,竟一直未被我察觉。因为这个错,我被罚入闻石阁半旬,平日只留有一半元神在村庄。那天,刚好在闻石阁看见玉弥助少主们出阁时,我曾想悄悄地助你们一臂之力,可被上青灵前辈劝诫:“都是些前尘过往,自有定数,不必干涉。”再后来,我听到夜想和离少的灵石小声对话,只听得说要带小玉弥一起回酿雪涯。最后,我就被上青灵前辈嘱咐我在闻石阁的所见所闻不得随意说出去,否则会有重罚。我现在可是被你们逼的啊,我算不得是随意说出去的吧?”说到激动处,扶尘君人说罢一骨碌坐了起来,不慎被定在鼻尖上空的树叶划破了鼻孔,惹得扶尘君人赶紧捂鼻呻吟。

    “就这些?想想有没提到我呀?有没说我什么呀?”尼落激动地欲抓住扶尘君人的胳膊。怎料,随着一声几乎破音的哀嚎,扶尘君人的身体瞬时化作一堆树叶,而后又长到了头顶的大树上。

    “坏了,扶尘君人定是受罚才变成了树叶,这源源村庄以后的日子可由谁主持啊?”丛来小声嘀咕着,不停地摸着脑袋。

    卓七轻拍了下丛来的肩头道:“见新阁的四位少主元神已全部归位,还担心无人主持源源村庄吗?只是扶尘君人,以后都只能在树上待着了吗?”

    “扶尘口无遮拦、触犯阁规,理当受罚,你们不必担忧。尼落,尽早与过往告别吧!不贪不嗔不痴,切忌,切忌……”上青灵的声音突然回荡在阁心院上空,但又很快消失。

    尼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低头踢着一脚旁边的小石子,感叹着:“真没劲……”

    “原来,是助浊荒出尘……难道浊荒消匿就意味着出尘了吗?”浅深听了扶尘君人的解释,心里犯着小嘀咕,怔在原地。

    君子休一手搭在吞吞的肩上,一手轻撩鬓角的碎发,轻声问吞吞:“西少主,你记不记得那个柴人当时说我是跳脱了源源村庄才到了浊荒,我现在想知道我是怎么跳脱的……你的记忆不也从小就在浊荒吗?兴许,你也是跳脱出去的……”

    听到君子休的话,卓七和丛来相视无言,若有所思。

    “怎么,怎么回事?你们快看……”小他突然的尖叫,拉回了众人的思绪。

    四位少主的身体,从脚到头开始一点点消失,直到完全不见。任凭小他大声哭喊着:“浅深哥哥……”

    ……

    一硕大山峰,暴风雪肆虐,四少主均一幅稚嫩少年模样,分散在山峰的不同角落,近距离感受着死亡的气息。

    吞吞使劲揉搓着双手,嘴里不停地呼喊师父来救自己。弥留之际,他看见幼小的自己因家里贫穷被父母遗弃,转而被一猛兽叼至荒野。荒野实属源源村庄的后山,玉旬路过荒野,与猛兽争锋,欲吸食其灵识,千钧一发之际,一颗泪灵坠入吞吞身体,玉旬顿时灵修大损。欲得不成,玉旬恼羞成怒,一掌将吞吞扔出源源村庄,恰又被柴人遇到。柴人欲吸食吞吞灵识,同样吃了闭门羹,见吞吞灵力非同寻常,便想着先培养吞吞的灵力,再利用其对付源源村庄,这才留了吞吞一命……

    君子休在山峰的另一侧。他搓了很多个雪球放在身旁,嘴里不停喃喃自语:“父亲喜欢喝酒,如果我能用雪酿出一坛酒来,他一定很欢喜。只希望父亲日后不要再打我了,相信父亲还是爱我的……”突然,君子休感到被身后一个庞然大物拎起来被狠狠地甩了出去,耳畔响起父亲君琅的声音:“没有的东西!要不是当初听信柴人说你是他从源源村庄掳取的如生灵,不慎跳脱到你的娘胎中,岂能容你活着出世给老子找罪受!既不能渡给老子灵识,又不能给老子挣钱,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废物……”君子休半空中转眼一看,正是自己的父亲,即使他化作雪人,也能一眼认出。君子休彻底失望了,离君琅狰狞的面容越来越远,身体被空中的雪片割得体无完肤竟一点儿痛感也没有……

    尼落好像一点儿也不怕冷,她光着脚丫走在空旷的雪地,时而闭眼倾听雪花飘落的声音。积雪齐腰,一望无垠,尼落随地而卧,以雪为被。梦境中,尼落看不见自己的童年,只听得许多欢声笑语。尼落和青梅竹马的至友在雪峰之巅一起捉迷藏,玩儿的很是尽兴。突然,朋友悄悄走到自己身边,趁自己不注意时,决绝地一把将自己推下了雪峰之巅。随后,死里逃生的尼落竟被朋友继续追杀,情急之际,尼落被一树藤救下,朋友气急败坏地狂砍树藤,怒吼道:“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居然去救一个虚伪、狂傲至极的人!我讨厌尼落,讨厌那个妄自尊大的人!更讨厌的是,居然众人都要夸她我比贤淑、聪慧!可笑,简直太可笑了!今天,我就要这样悄无声息地让你彻底消失……”尼落躲过一劫,被一普通人家收留,不料想又因自己的身世惹得收留她的人家被火烧家门、全部灭口,她站在火光面前无能为力,竭力哭喊也无事于补。四处流浪的尼落在城郊被恶霸欺凌,关键之时被一叫元舍的少年英勇相救。火灾、城郊、元舍,这不是夜想的过往吗……

    浅深在雪峰另一处,和尼落的际遇如出一辙。尼落和夜想,浅深和离少,剪不开的前世今生,厘不清的因缘宿报。

    尼落的眼泪在慢慢凝结成一块透明的冰晶。明明有许多憎恨,明明有诸多愤懑,明明有数不清的牵挂,明明有写满岁月的不甘心……可在这一刻,似乎所有占据内心的企求全部烟消云散,只剩一颗冰凉透顶的心。在看不见的未来里,面对这可恶的爱情和友情,只求远离,只求永远不再相见;要相忘于今世,还要相忘于生生世世……

    尼落的泪冰晶愈来愈长,顺着雪峰山脉肆意蜿蜒延伸去,像是在着急寻找它的终点……

    浅深微微睁眼,双眼泛红,双拳紧握,嘴里呢喃着:“亦生亦灭,亦真亦假!可,何为生?何为灭?何为真?何为假……浅深是谁?离少是谁?我,又是谁……”

    许是天意,尼落双眼的泪冰晶到了雪峰之巅便戛然而止,两条泪冰晶围在一起,像极了两个背道而驰的孩童模样。

    雪峰的积雪开始迅速融化,瞬间春暖花开,香飘万里。

    春天的到来,唤醒了沉睡的四少主;不,应该是四少年。他们互不相识,又在雪峰之巅相遇;四人相视一笑,正准备开口交谈之际,雪峰肆意焕颜,除了雪巅春暖花开,其他之处积雪笃厚,白皑皑一片。

    “浅深哥哥,太好了,酿雪涯重启了!从此八荒安泰啦!”小他兴奋地在雪峰一处向浅深招手,然后呼地一声闪现到雪巅。

    浅深问小他:“你方才可是在唤谁?”四少年齐刷刷地看向小他。

    小他怔怔地看着浅深,面前的这个浅深哥哥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其他三位少主也好像都和之前不太一样……

    “这是什么花啊?生得如此灵动!你们看它只有一片花瓣,花蕊只有点淡黄和淡绿,好漂亮!”尼落忽的蹲下身子,情不自禁地抚摸了一下面前那朵洁白的花。

    大家低头看着这朵白得发亮的花,见它和着暖风蓦得摇曳生姿,花瓣上似乎映射着忽隐忽现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