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江南王李衡听闻此言，似乎没有察觉到裴王妃的异样，转头笑道：“若一有心了。”

    张若一笑呵呵应酬说着应该的应该的。

    一路送出客栈，等三人上了一辆普通马车，看得出车厢会相当狭窄，马匹只是富贵人家都可承受价格的良驹，除去两名随从侍卫矫健彪悍，一切都相当平淡，这距离坐拥京城皇宫只差一步之遥的一家三口，轻轻而来，轻轻而去，表面看着尽是信佛人的佛气，美人的仙气，以及偶遇远亲后生的和气，可其中一步一步的阴煞杀机，外人谁能体会？

    张若一回到屋子里，总算松了一口气，眯眼坐在江南裴王妃坐过的椅子上，一脸泼皮无赖笑容，抬手虚握了握五指，脸上换了一张面具，陶醉道：“舒服。荷尖翘了翘，翘不过小娘屁股。安澜这小子说话糙归糙，可都是直接说出了士子们得花大把银子才能买到的大道理。”

    想着江南王妃每次神情微妙变化，张若一笑容古怪道：“这位大美人婶婶，可不像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呐，估计若非这位婶婶实在是好看，早就坐不稳江南王府正妃位置了，先前听闻鹅蛋脸小娘子有板有眼说裴王妃是害死了李逊亲娘才得以坐正，我还信以为真了，这小娘皮子害人不浅，下次再被我撞见可就不只是摸摸小手小腰的下场了。”

    张若一感叹一番，就又开始修炼着黄帝内经了。

    江南王府出来的那驾马车看似简陋，其实别有洞天，内壁尽是上等檀木贴就，放了一只羊脂美玉底座的鎏金檀香炉。

    裴王妃上车后，放好那本《红楼》，双腿弯曲叠放，饱满圆臀枕在腿上，娴熟伸手焚起袅袅檀香，默不作声。

    江南王李衡与世子李逊相对而坐，李衡闭目转动只剩一百零七颗菩提子的念珠，无论多大的事情，江南王定要诵经完毕才睁眼，即使知道父王如老僧入定，李逊仍旧只敢用眼角余光去瞥名义上的娘亲，复杂一瞥便收回，不敢再看。靖安王念经百声千千声，等到睁眼，已经临近王府，平声静气说道：“逊儿，知道错了吗？”

    正襟危坐的李逊愧疚道：“知错。”

    李衡没有追究没有点破，掀起帘子望了一眼车外，淡然道：“倒是看不透那孩子了，都因本王画蛇添足，错走了一招昏手。”

    李衡皱了皱眉头，语调缓慢低声道：“京城那边很热闹，张耀霖这老王八蛋多半是要遂了心愿，能给儿子争到手一个世袭罔替，真佩服他的头段。严嵩与秦桧会阻止估计拦不住的，太尉高俅就别提了。”

    下了马车回到府上，在客栈与张若一平易近人的江南王无视不计其数见面即跪的仆役，穿堂过廊，临近一座佛堂，李衡进了敬奉有一尊紫檀地藏王菩萨的晦暗大殿。

    江南裴王妃犹豫了一下正要转身。

    江南王赵衡手中本就缺了一颗菩提子的念珠砰然断裂，珠子砸落在寂静殿堂白玉地板上，刺耳阴森，亲手毁去这一串拴马索的李衡再无半点遮掩，一脸狰狞死死盯住王妃，咬牙切齿道：“站住！不要脸的东西，是不是再与那张耀霖的杂种多说几句，你就要连魂都丢了？！”

    裴王妃没有反驳，任由江南王羞辱。此时的她，仿佛是那尊菩萨雕像，没了半点人气。她也只是轻轻冷哼一声。

    江南王并没有罢休，走上前扯住王妃的一把青丝，拖拽进殿，将她狠狠摔在地上，嘶吼骂道：“裴南苇，本王到底哪点配不上你这个出身卑微的贱货？！这十几年你何曾有一次当本王是你的夫君？！本王是谁？你知不知道？！本王离龙椅只差了一步，一步？天底下还有谁比本王更有资格穿上龙袍！”

    一头青丝散乱于地如一朵青莲绽放的裴王妃终于抬头，平淡反问道：“我既然是贱货，你如何配得上？”

    江南王李衡神情一滞，眼中再无阴鸷，蹲下身，伸手试图抚摸王妃的脸蛋，柔声道：“苇儿，本王弄疼你了没？”

    裴王妃撇过头，轻轻道：“不疼。”

    江南王李衡冷哼道:“苇儿，替本王办一件事！”

    王妃抬头看着江南王说道:“什么事！”

    李衡冷冷的说道:“帮我送张若一一程，走的时候我会给你一个锦囊，等到地方打开。”

    江南王妃裴南苇面目表情的没有答复，她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着什么。

    江南王李衡出了门瞬间变换了一个人，心无旁骛，好像刚才那本家中难念至极的经书便一翻而过，冷哼一声，阴森森道：“张耀霖你个老王八蛋，你真以为本王不敢动你的儿子？！世袭罔替？本王让你二十年苦心经营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