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文试前夕

    这天，708的三人都不约而同地将自己的脑袋埋在一块块终端屏幕中忙碌着，平日亚兹拉尔的闹腾也消失不见，因为再过一天，一个新的台阶正摆在他们面前，再过一日，他们就要跨过。

    升阶考试文试部分。

    一张卷子，像是被一根头发丝悬在他们的脑袋上似的。虽然一星期前大家已经知道，但这个日期还是太过突然又太过仓促了些。

    唐恺烈在宿舍里不停摆弄着终端，看着之前打开过好几次的培训视频和文化课，以及对于他这个年龄组来说不算出彩的成绩。草草翻完之后，他对着空气低声问道：“如果没有通过，我们会去哪里？”

    弗莱德坐在他旁边回答道：“也许会留在这儿，也许像来这儿的时候，Rix说的那样，摘除异化器官删除部分记忆之后把我们送回去。”听到这句话，唐恺烈面色变得比平时更加难看。弗莱德连忙安慰道：“我听怀特前辈说，对于非文职来说，文试很简单，通过率很高的。但是特殊入职的考试是什么样，我还没打听到。”

    “是这样吗……”唐恺烈对这句轻描淡写的安慰不置可否，手指敲打着床沿，看着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你又不是晋升来的，是勒普塔内部培育出的实验体，为了适应一般人的生活才和我们同吃同住的，你当然不需要担心被送回去的问题了。一句抱怨从唐恺烈的脑中划过，他连忙甩甩脑袋，驱散这一丝想法，重新将目光投在天花板上。

    马奥的变异仍然盘旋在他脑中，而如今那张床也被堆满了杂物，拉上了帘子，好像只要这样，马奥就还在里面欣赏自己又长长了一些的爪子，下一刻就要拉开帘子向他们炫耀一样。如果留在这儿，我能做什么……如果离开这儿呢？

    文试过后的终试，又有什么在等着我？

    我真的……属于这里吗？

    直到中午，唐恺烈依旧心事重重。从食堂回到寝室的短短路程，他硬是绕了好几个圈子，好像连看到能让他想到升阶考试的东西都不可以似的。在路的尽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现，他想也没想，追了上去。

    那人正坐在属于他的寝室里，对着蓝色屏幕做着什么，见他过来，头也不抬的问他：“唐恺烈……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哥，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唐恺烈看了看他的屏幕上傲人的成绩，以及还在讲着课的机械女音——超越他这个年龄组的课程，开口刚要说些什么，却又闭上了嘴，只坐在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旁边。许久过后，那人才叹口气说道：“还好吧，好好准备，别担心明天的事情。”

    “哥……”又是这个回答，又是这么轻松，高高在上的回答。唐恺烈沉下脸对他说道，“我和你不一样。”这句话刚说出口，他就偷偷看了一眼唐恺茂的表情，好像在后悔。他面色依旧严肃，没有什么波动。唐恺烈想了想，继续问他：“哥，你想留在这儿吗？”唐恺茂顿了顿，回答道：“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我问你，你是真的想留在这里吗？”

    “是因为你自己想，还是为了迎合谁的期待这么做，你应该好好想清楚。我们现在都应该学会为自己负责了。”

    “我为什么要迎合谁的期待，难道你心里没点数么……”

    “你什么都不懂，你总是那么厉害那么优秀做事那么游刃有余，爸妈都爱你，你是不用他们操心的乖孩子，我是离开你就什么都干不好的废物，你想留在这里也完全不是问题，想走也有大好的前程在等着你，而我想要的不过是不要再这么无力下去了。”唐恺烈眼角露出了些泪花，来到公司的第一天，这种一切都别无选择的无力感就一直围绕着，没有时间思考，只是被不断的训练推着走。现在有了一次选择的机会，也许是时候停下来了……他的身体往门外的方向缩了缩，低头看着自己有些局促不安的双手。

    唐恺茂的眼角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皱眉看着他：“我不是这个意思，唉，换个说法吧。”

    “唐恺烈，你试试假设我不存在，只在这一刻当我完全不存在，去思考你自己想怎么走下一步？”

    “……”

    唐恺烈陷入了思考。他像是现在才离开至亲单独工作一样，在考虑他自己的事。

    “我自己想怎么决定……”

    属于我自己的价值……

    “我真的……”

    “停，不用和我商量。不必告诉我你的答案，也不必现在就想好，你慢慢来。”

    “……我想留下来！”

    未等唐恺茂停下，唐恺烈就近乎呐喊一般的打断了他。

    “你想好了？”

    “……嗯，你呢？”

    “好，今晚好好休息。”唐恺茂没有回答他，而是站了起来，抬手将唐恺烈胸前歪了的领结摆正。

    “好……哥，明天见。”他站在门前目送着唐恺烈走他自己的路，直到消失在转弯处。

    唐恺烈回到寝室后，亚兹拉尔正和弗莱德坐在一起，讨论着明天可能出现的题目。

    在唐恺烈的寝室熄了灯之后，整个培训部陷入寂静，只有唐恺茂的那间依旧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