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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回龙街上的对决

    两天之后,当陈小义再次出现在陈宅的时候,定海帮的周痕已经不再了,门口已经没有磨刀霍霍的帮众。陈小义心想:难道定海帮进家里拿人了?

    他飞奔而入,西厢房穆乐的房间没人,穆战也不在,他只在大厅发现了四箱金银。足足的一万两黄金五千两白银。

    “看来他们的问题是解决了呀!”他本该高兴,却高兴不起来,他们肯定是走了呀,钱都放这里了。他掀开大厅墙上的一副字画,出现一个梅花形状的机关。旋转机关,正厅的中堂哗啦一声往后缩了去。这是一个密室,密室里,几大口箱子整齐摆放,在加上大厅里的四个箱子,整整十五口箱子。十万三千一百五十两白银,一万两黄金,这是陈小义所有家产,除了近日敲诈而来的一万两黄金一万两白银外,其他的都是这几年南城搜刮来的照管费。

    “今日又是收费的日子了呀!”陈小义喃喃自语,这样一想,心情有所好转。待得他关上密室门,杨不美的声音已经飘进来了。

    “陈小义,今天又是你陈扒皮的好日子,我来和你蹭吃蹭喝!”

    “每个月你都来一次,南城的东西还没吃够?”

    “要说吃,定海城哪里还有比南城好吃的?我不是借你的虎威嘛!”

    “你家缺钱?”

    “用钱买的哪有免费的好吃?”

    今天是二月的最后一天,也将是南城本月最热闹的一天。今天,是陈小爷收照管费的日子,整个南城所有贩夫走卒开门迎客的,今天都悉数在场,平日里少见的吃食今日尽皆汇齐。

    今日阳光明媚,春风和煦,是大吉大利的日子。回龙街是一条著名的吃街,紧挨四城中心,往北走百米就是名噪一时的花街,大名鼎鼎的红楼就在这条街上。

    此时,他和杨不美就站在回龙街的入口。还早,街上行人不是很多,陈小义每次都是在挺早的时候收些照管费。见到陈小义大驾,众多商贩齐齐鞠躬道:“小爷早!”陈小义躬身回礼。

    陈把头已经如往常一样拉着他那赖以生存的马车等着了。每个月的今天他都推开所有事情,只为陈小义拉银子。

    众人十分有礼,陈小义走到哪里,银子便双手奉上。他像一位位高权重的老者,双手负于后背,缓缓走过,每一个人他都点头示意。他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的时候是在他痛揍南城张青皮的时候,南城最后一个地痞流氓。他可不同于以往的地痞流氓,他是见过大世面的地痞流氓,据他所说,他曾是烽火宗的弟子,只因触了宗规被赶了出来。烽火宗的入门功夫囫囵吞枣地学了些,也算是一名好手。

    知他底细的人自然知道多年前他是逃避仇家离开的定海城,想不到在外面的世界竟然会有一番造化,等他回到定海城的时候,击败了仇敌,成了南城一号人物,这回龙街便受他照管。只可惜,不过几年,陈家兄弟出现了。

    那日,虽说他没有亲眼目睹陈小刀是如何大战十七大盗的,但他自知自己不是陈小刀的敌手,就连定海帮都退避,他哪有资格和陈家作对?不料,没多久,陈小刀竟然离开了,陈家只剩陈小义一人。他顿觉自己机会来了,先是怂恿王老六和秦麻子找陈小义的茬,再是鼓动商贩拒绝交照管费,再是买凶杀人。三招计谋无一奏效,最后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败在了陈小义手上,要知道,陈小义可是一点内功境界也没有,他最少已经是小成境界的近巅峰了。

    可惜那天,他被揍得像狗一样逃窜,甚至现在还有人说回龙街上还飘荡着他的哀嚎。也是那天,回龙街上的众人第一次称他为陈小爷,他威风凛凛地走过回龙街,陈把头的马车上散落着闪闪的银子。

    陈小义每个月都会亲自来回龙街收照管费,他喜欢这种受人尊敬人人乐呵着给他交钱的感觉,也因为回龙街小摊小贩比较集中,造成一种前扑后拥给他送钱的现象,在其他街他可没有这种美妙的感觉,所以,其他街道的照管费都是下午些送到陈宅的。

    “陈小义,你很享受啊!”杨不美嘴上塞着各种吃的,话音不准,陈小义懒得理她。她也无所谓,看着琳琅满目的食物,她手已经不够用了,当然,这些东西都是免费。碳烤的蜈蚣,金黄的烤饼,大串的羊肉,金黄的冰糖葫芦,还有糖炒栗子……

    陈小义已经见怪不怪了,很早的时候她就像这样,现在还是一样。回龙街稀奇古怪的小吃很多,汇聚了天下各地的特色,这不,一头去皮洗净的肥羊已经放在案板上抹着酱料。

    杨不美瞬间被吸引过去了,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正在抹料的圆脸肥胖师傅笑着回道:“杨大小姐,这是烤全羊,正上料呢!下午点来尝尝?”

    “整只烤?”

    “那是自然,这可是我们北方月食的独门特色!”

    “小爷,烤好之后,我给您送府上一只烤羊腿。”师傅送上照管费,躬身行礼,态度十分恭敬。

    “新来的吧?”

    “是,是,还请小爷多多关照。”

    “这个月的照管费就免了吧!”

    “不,不,照管费一定要给!”肥胖师傅急忙道。

    “恩嗯?”陈小义闷哼一声,旁边卖烤饼的小贩立马拉着肥胖师傅小声道:“还不快快,谢谢小爷!”

    肥胖师傅经他提点,再次躬身道:“谢谢小爷。”

    这时,陈小义神情才柔和了一点。在南城,他的话说一不二,免了就是免了。当然,肥胖师傅之所以非要给,是怕陈小义说反话,他也是走南闯北的人,对这些街头流氓还是有些了解的。待陈小义和杨不美离开,旁边的人才将这里的情况和他说道说道。

    “小爷免你照管费,就是免你的,不会找你茬,你放心。他说一不二!”

    “恩,一个月,五两照管费不算多!”

    “不算多?很少了,以前那个张青皮,每个月收二十两!”

    肥胖师傅眼望离去的陈小义,心想:一定给他送一条肥腿!

    不远处,穆乐陪着穆战细看着往前走去的陈小义,她轻声问道:“爷爷,为什么他们这么尊敬他?”

    穆战面色复杂,道:“最底层的百姓其实很不容易,不仅要给官府上税,还要给各式各样的地痞流氓交照管费,不然你这生意就做不下去!你没听到他们说吗,原先有人收二十两,现在他收五两!”

    “那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好人和坏人的界限并非楚汉分明,我看他好不到哪里去。”

    当陈小义走到回龙街的尽头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熟人。那张左眼角有一片青色的驴脸无论是谁都无法忘怀。站在回龙街牌坊下的,正是陈小义的老相识,张青皮。陈小义眼神中带着一股无足轻重的意味扫了他一眼,便看向他旁边的灰衣男子。此人面目狰狞,双眼如铜铃,凶神恶煞,背负长剑,想来是一名修剑之人。

    “喂喂,你看哪里呢?不要这么无视我啊!我可是回来复仇的啊!”张青皮暴跳如雷,大喊道。想当初,那场回龙街上的对决他记忆犹新。陈小义见到他的时候不是问为什么找人杀他也没有兴师问罪,他只是问:“你的脸是画上去的还是被人揍的?”

    陈小义并没有理会他,就当是看到一只拦路的蚂蚁一样,走到灰衣男子旁,如无其事地问道:“你是自小就这么难看吗?”

    陈小义的问话让杨不美嘴中嚼着的东西噗嗤喷了出来。这话像是五岁孩童的无忌直言,他口中说出,完全就是在挑衅啊!也不知灰衣男子是耳聋没有听见还是已经听见装作没有听见。

    “陈小义,认真一点,人家可是来复仇的!”杨不美提醒道。

    张青皮斜瞅了杨不美一眼,以表达自己的不满,其他行为上的打击却是不敢,毕竟杨家他惹不起。

    “陈小义,今天,我要拿回我失去的东西!”

    “你是要自己拿,还是让他拿?”

    “这有什么差别?”

    “当然,你要是自己拿回,那我就揍你一个,要是他帮你呢,我就揍两个!”灰衣男子脸色微变,却是一言不发。

    远处,穆乐冷笑道:“嚣张得没边了!我看那灰衣人怕是大成境界初期了,他还是个修剑者,我看陈小义怎么得瑟!!”

    穆战冷静地看着,不说一句话。心想:不知这次能不能看出他的实力。

    “好狂的南城小子!怪不得连我的弟弟也敢打!”语气沉稳有力,仅听其声就知道是一个外家高手。

    只见一队十人队的轻甲卫兵小跑而来,轻甲与佩剑摩擦的声音清脆响亮,领头的,正是定海城威名赫赫的大队长罗虎。

    来人肩宽背阔,虎背熊腰,满身的横练肌肉呼之欲出,是人见了都要赞一声:好一条好汉!

    “南城小子,找你找得好苦啊!”

    张青皮冷笑一声,道:“陈小义,你仇家不少啊,看来也用不着我动手啊!”

    陈小义作出一副惊恐的样子,从三人面前躬身来回走动,边走边说道:“哇,太可怕了,小爷我今天要栽了啊!”

    张青皮正要得意,忽觉胸口巨痛,陈小义双拳已至,只听见一声闷响,张青皮被击出三米远,像狗一样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打架就打架,话多就该打!”

    陈小义说完这话,众人才反应过来,心想这陈小义真够卑鄙无耻的,明显就是趁人不注意,搞偷袭,是小人所为。存着这样心思的人要以穆乐为代表。

    张青皮口吐鲜血,艰难挤出一句话:“卑鄙小人!”话毕,给灰衣男子使了几个眼色,那人却没有回应,依然十分冷静的站在那里。张青皮都要骂娘了,重金请了一个猎人榜的厉害人物竟然在他受伤之际不出手,仿佛眼前的事与他无关一般。

    杨不美口吞一条蜈蚣之后,说道:“讲实话,你还真够无耻的,但是,我喜欢!”

    “是啊,小爷卑鄙无耻的样子是那么可爱的呢。”有人在旁附和杨不美。

    “连狡辩的样子也是这么独一无二……”

    罗虎一脸震惊,他早就听闻南城陈小爷的名头,要不是罗镇南交代不可招惹陈家的话,他早就提着他的铁拳来较量一番了。这不,他那不成器的弟弟被陈小义废了双手,他终于找到理由要同他较量较量。满城找了他两天,竟然找不到!还好有手下告诉他今天是陈小义收照管费的日子,陈小义必在回龙街。

    他风风火火地赶来,不成想陈小义是一个不讲规矩的无赖,心中大失所望,蔑视着道:“赶快解决你的麻烦,这样我就好揍你了!”他原本是想切磋来着,见陈小义人品如此,也就断了礼貌对待对手的心思。

    “好的,待会儿就领教罗大队长的豆腐不坏神功!”众人哈哈大笑。大家都知道,两天前,罗犇与陈小义的对决之后,陈小义就以豆腐不坏神功嘲讽罗下石。罗虎就算不知道当天的具体情形,也听得出陈小义这是在嘲讽于他。他瞪大鼻孔,脖颈上青筋爆出,拳头紧握,恨不得一拳下去将陈小义砸个稀巴烂。

    陈小义也不理会他,走到灰衣男子面前,指着地上的张青皮道:“你是要帮他讨回什么东西吗?”两人双目相对,四周顿时像静止一般,空气突然变冷。灰衣男子一愣,心道:好强的杀气。

    穆战自语道:“他怎么不出手?一个杀手不出手,只有一种解释……”

    其实,灰衣男子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杀手,他是一个猎人,一个赏金猎人,一个在猎人榜榜上有名的赏金猎人。宽泛意义上来说,每一个赏金猎人都是一个杀手。整个五洲四海,悬赏令分为活赏和死赏两种,即悬赏之人是死人为死赏,要求是活人则是活赏。说实话,这些年来,活赏的例子少之又少,因此单纯的只接活赏的赏金猎人几乎不存在,一年不会出现一个的活赏令岂不是要让借此为生的人饿死?

    所以说,每个赏金猎人扮演的角色其实是一个杀手,被政府和联盟认可的杀手。一个杀手不出手的理由只有一个,没有把握。杀手的直觉是可怕的,要是错觉,就面临着被杀。灰衣男子被陈小义瞬间释放出来的杀气震慑,那是比他还要强的气息。所以他不敢轻易动手。

    灰衣男子不答话,陈小义也懒得理他,他转过身来,像鹰一样的目光在人群中一扫而过。

    他指着当年被他逼走的王老六、秦麻子等人说道:“群星聚会啊今天,是想要找回场子吗?小爷就在这里,出来领揍吧!”

    众人心知已被认出,全都跳将出来,一时间,十几号人将陈小义团团围住。

    “今天,我们要讨回失去的东西!”

    “对,讨回来!”

    “回春堂的生意又要火爆了呀!”

    “几年前你们就不是我的敌手,以为现在就是我的对手了?”说罢,拳风骤起。每拳过处,便有一人倒下,不到十个回合,已经没有多少人站着了。

    “王老六、秦麻子,我说过,南城见你们一次打一次,看来是没听见啊!”说完,拳更加快了,拳风赫赫,形成一股劲风。王老六和秦麻子并非绣花枕头,想当年在定海城也是好手,可惜栽在陈小义手中,后来王老六蛰伏于东城赌档,秦麻子则在西城屈居在大眼刘手下。张青皮一回来,便邀约来二人助阵,他二人当年也是被陈小义赶出南城,如今混得人不人鬼不鬼,哪里还有当年的威风,早就把陈小义恨到了骨头。

    于是,在得知张青皮请了猎人榜的高手之后,两人兴致勃勃地邀集了人手,说要围剿陈小义,要为美好生活而战。谁成想张青皮还没动手就被揍成了一条无法动弹的狗,而所谓猎人榜的高手竟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连张青皮也不如。此时他们才明白,靠人不如靠己,两人‘深情’地对视一眼,知晓对方心事,他们再不能这么窝囊地活下去了,于是乎,便和陈小义斗了起来,哪怕是死,也要轰轰烈烈,绝不再苟延残喘。

    “你二人今天有些脾气啊,怎么,在东西城待得不愉快?”陈小义嗤嗤一笑,道。

    王秦二人怒气更盛,陈小义这是在羞辱他们。两人面目狰狞,喊着要拼命。

    “既然你们这么不愉快,那我受累点,给你们出出气!也让你们深刻体会一下什么叫差距!”说罢,陈小义竟然如入定一般站在原地,面带微笑。四分之一的愣神之后,二人如疯狗一般扑了过来,对陈小义拳打脚踢!拳拳使出了毕生之力,打在陈小义身上的不是拳,是这几年寄人篱下遭受的屈辱。

    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复仇,是梦寐以求的结果。当他们嘴角扬起满足的微笑时,陈小义笑得比他们还灿烂。二人面色一沉,加快了出拳的速度和力度。

    “我让你笑!”王老六一记勾拳正中陈小义面颊!陈小义鹰眼一沉,王老六如坠冰窟。

    “你看把你吓得!”陈小义哈哈大笑。

    王老六先是一愣,随后精神一震,使出毕生所偷学之技招呼在陈小义身上,脸到是没有再出手,毕竟打人不打脸嘛,何况刚才陈小义一个眼神让他心生惧意。

    足足一刻钟的时间,陈小义的前胸后背双腿裆部受到了数以千计的拳击,他依然稳若泰山。

    一旁的罗虎眉头紧皱,心知陈小义练的也是外家的功夫,功力最少也到了无畏拳脚的境界。

    “你们的手打疼了没?”陈小义作出关心王秦二人的姿态来好心问道。两人定睛一看,他们的拳头竟然稍有红肿,此时火辣辣的疼。反观陈小义,气定神闲,毫发无伤!

    王老六如五雷轰顶,心知此生报仇无望,悲痛道:“天不活我啊!”一抹阴鸷闪过他的眼眸,腰间抽出一把精光闪闪的刀来,往陈小义捅去。秦麻子手中也出现一把匕首,二人像是商量好似的,同时刺出。

    “小爷,小心!!”青玄飞奔而来,便看见两把匕首刺中陈小义。她的提醒已然来不及,王秦二人狡猾至极,刚才两人似乎绝望了,谁成想那是为了迷惑陈小义而采取的麻痹敌人的把戏。

    直至此刻,王秦二人才松了口气,露出了久违的笑意。岂料,二人笑容瞬间僵硬。两把锋利的匕首竟然刺不穿陈小义的肉身!

    穆乐站得太远,陈小义又被王秦二人挡住,没有看到具体情况,以为刀已入体。她心情顿时愉快起来,陈小义这次不死也要重伤,王秦二人可是奔着要害去的。

    回龙街的摊贩们也是心中一紧,虽说在他们看来陈小义和张王秦三人的拼斗完全是狗咬狗,如果非要站队的话,他们更愿意陈小义得胜,他们早就领教了张青皮和王秦二人的无耻和贪婪。

    王秦二人见刀都伤他不得,弃刀各自锁住陈小义双手双腿,让他动弹不得。此时,几处破空之声传来,那是非同一般的暗器,那是带着罡气的暗器。陈小义不敢大意,想挣脱王秦二人的束缚,竟然震不开!

    千钧一发之际,陈小义左右手巨力一使,将依附在自己身上的二人挡在了身前。滋滋两声,暗器入体,王秦二人大叫两声,松开了陈小义。破空而来的暗器全部交代在二人身上。

    “这是……”

    “如影随形针!”

    “大胆,谁敢在定海城暗箭伤人?给我滚出来!”罗虎虽不喜陈小义,但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以暗箭的形式伤人那就不行,那是对城主府的挑衅,是对城主卫队的蔑视,是对他罗虎人品的践踏!

    陈小义冷如冰霜,冷然道:“怪不得连你二人也敢跳出来,是有更大的靠山!”说罢,他上前,一人一拳将王秦二人打趴在地,两脚将二人踢出五米开外。外功已到不惧刀剑境界的一拳一脚,就算不死也要重伤。解决掉王秦二人,他扫了一眼张青皮,给了他一脚。这下,三人是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靠山在哪里?”陈小义喝道。

    呼地一声,平地里一股妖风骤起。

    “是你让我滚出来?”

    一席黑色带笠长袍出现在罗虎面前,长袍之下,面容黝黑,颧骨突出,双眼凹陷,或者说他的双眼像是陷落了一般,此等模样出现在罗虎与众人面前,不禁让人心底发凉。

    待他转溜着那双似乎处于深坑的眼眸的时候,众人才通过眼白发现他是有眼睛的。

    奇怪的来人。

    罗虎脊背发凉,来人迅捷如风,修为肯定不低,那种让人心生恐惧的气势,更是让他心生怯意。

    只见那人悠悠说道:“没用的东西!”他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悠远绵长,是索命的呼唤。话音刚落,原本还有一口气的王秦在地一阵抽搐,嘴角血流不止,浓稠的血液中夹杂着细碎的杂物,那是破碎的人体内脏。

    “是黑无常!”不知是谁喊出这么一句话。转瞬间,回龙街人尽散去。

    黑无常,神卫悬赏第十,赏金高达五万两。五洲四海,每座城池的悬赏榜单上都有画像,定海城罪恶墙上,此人的悬赏令经风吹雨淋已经模糊不堪,但还是被人认出。不过,以黑无常标新立异的造型以及独一无二的面部形象,被人认出才是常理。

    然而,众城主卫士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来。定海城已经多久没有出现过神卫悬赏令的人物了?他们不记得,年轻一些的卫士甚至忘记了罪恶墙上最顶层的悬赏令,那些罪恶之人的画像几尽凋落,也无人去更新。

    等听到有高喊黑无常的时候,他们才隐约想起这么一号人物,似乎的确是这副模样。拔剑之声稀稀拉拉,似乎有些颤抖,哪怕是剑指黑无常的时候,也并非想挺剑而击,反而迈着微小的步伐后退。他们还记得近几年最大的行动是围剿十七大盗,哪怕是连神卫悬赏都上不了的不入流的十七大盗都让他们煞为头疼。今日,直面神卫悬赏的大人物,未动先惧自然理所应当。

    黑无常,白无常,见了无常见肝肠。黑索命,白索魂,无常一现无心魂。

    这是一段天下传唱的儿歌,起源已经难查。正是这一首儿歌,让久经风霜的老者认出了黑无常,喊出了那句让人一哄而散的话来。

    原本热闹非凡的回龙街空空荡荡,春阳暖人,众人却心寒如冰。

    “去吧……”黑无常右掌忽出,直抵罗虎心口。罗虎大惊失色,他本还惊诧于黑无常举手投足间以罡气震杀王秦二人,不料立马就对他出手。就算罗虎瞬念之间运功抵挡,岂料黑无常右掌如山岳般沉重,自小苦修的护体外功竟然抵挡不住,他的身体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去……

    那是一条人人称赞的好汉,威武雄壮,却是连一掌也抵挡不住。一米,两米,五米,十米……罗虎轰然落地,狂喷黑血。

    城主卫队虽惧,却也纷纷挺剑击来。向来待他们如兄弟的队长被击飞,他们怎么能畏缩不前?十柄长剑围来,离黑无常周身两寸之处尽皆停滞,再难前进分毫。一股无形的能量波动萦绕在剑身之上,引动长剑嗡嗡作响。众人面露骇色,握剑的手不由自主颤动,噌噌之声响起,十柄长剑脱手而出,朝罗虎而去。

    罗虎身受重伤,脑子还清醒,见长剑破空而来,心中一急,又一口黑血喷出。黑无常这是非要他命不可了。他原想一掌之下,罗虎定然身死魂销,不想罗虎竟然还有气!杀人就要杀彻底,不留余地,这是这些年他所感悟的真理。

    “金刚不坏神功!”

    罗虎身前突现一魁梧中年男子,见他罡气加身,十柄长剑尽数击在他的身上,叮当之声不绝于耳,长剑纷纷碎裂落地。来人不是定海城城主罗镇南还能是谁?

    “无惧巅峰境界,连我的罡剑都能抵挡!”

    “黑无常,自从上了神卫悬赏榜一直东躲XZ,今日怎么有幸光临我小小定海城?”罗镇南瞟了一眼罗虎,知其并无生命危险。缓步朝黑无常走来。

    此时,青玄将陈小义拉到一旁,小声道:“小爷,快走,很多高手要找你!”

    陈小义心头一沉,他隐隐感觉到四周环敌,暗中似乎还有强者。难道是火种的事泄露出去了?

    “想走?”黑无常赫然出现在陈青二人面前,青玄被黑无常突然而至恐怖面容所吓,站立不稳,辛好被陈小义抄住才没跌倒。

    “放黑针的就是你啊!你看他就够丑的,你比他还要丑,丑出了境界!”陈小义指着一旁不动声色的灰衣人道。

    黑无常因为面色黝黑,无法看出情绪波动,但见他黑色长袍竟然鼓动起来,双掌齐出。陈小义早有预防,推开青玄,以肉身硬抗无常铁掌。

    肉眼甚至可见一股股能量狂暴地涌入陈小义体内,像是要撕裂摧毁他。呼哧,陈小义来了个平移。待他站定,牙缝中挤出“祸从口……”出字还没出口,呼啦一声,鲜血喷出。

    “黑无常,本城主在此,还不束手待缚!”

    黑无常深眸一转,迎上了罗镇南的拳头。一时间,只见二人拳来袍往,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斗得不可开交。

    远处的陈小义啪地跪在地上,单手撑地,血哗啦啦地流。青玄正要扶他而起,一道剑气从正面而来……

    当青玄狼狈的从地上起来的时候,陈小义胸口一道剑痕撕破了他的上衣,棱块分明的肌肉流着淡淡的血迹。

    “连,连女人,都能下手,你要死!”陈小义此时的眼神像一把出窍的刀,射向灰衣男子的刀。

    青玄大痛,却不再向前,她,只会拖累他。要不是他用尽力气再次推开了她,那道剑气必然穿她胸而过。如果不是她,或许这一剑不一定能击中他。她悲痛地站在原地,迷人的眼泪漱漱而落。

    一处墙角的阴影之处,穆家爷孙关注着每一个细节。当陈小义受灰衣男一剑依然不死的时候,他终于明白陈小义的外功已然到了无惧刀剑的近巅峰境界,比之罗镇南怕也差不了多少。待想想那晚炙热之地所见之情形,陈小义到这样的境界也不足为奇。

    “有人买你的命!所以你必死!”灰衣男手持精钢宝剑,边走边说。

    “那一定不是张青皮!”陈小义调整呼吸说道。

    “是也不是,他是第二个要买你命的人,一条命,收两次钱,很划算!”灰衣男依然不惊不怒,剑指陈小义,威风凛凛。

    “肯定不会问你是谁要杀我!”

    “你话太多!”灰衣男长剑斜击而出,磅礴的剑气竟然引动四周的元气震荡。

    “好强的剑气!”

    “大剑士!”

    穆战完全想不到远处的灰衣男竟然是一位大剑士,意识到的时候再想出手已是来不及。

    “看来值不少钱啊,竟然请动了大剑士!”另一处阴影之下,一位束装男子望向穆战以及另外两处角落,那都是藏着人的地方。从明战场到暗战场,尽在他的眼皮底下。

    陈小义冷然一笑,道:“你杀不了我!”说罢,气势如虹的剑气被雄浑的掌力所破。出掌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打算暗算陈小义的黑无常。

    “他还不能死!”黑无常大怒,劈空一掌,向灰衣男而来。

    陈小义挤出一抹笑颜,道:“我就说你舍不得我死,不然也不会用如影随形针对付我啦!”

    说来,黑无常无愧是神卫悬赏令上第十的人物,与罗镇南相斗数回合,竟还能抽身化解了灰衣男的剑气。

    “请认真一点!”罗镇南大怒,心想黑无常太不拿自己算根葱了,竟然还心有余瑕解救陈小义。他怒火刚起,突然心神恍惚,他大骇,虽然仅仅一瞬间,但他心中的震撼已然无可挽回。高手之间相斗,毫末间定胜负分生死更何况是恍惚!

    果然,清醒之时的他发现,前后两双掌印已经击在自己前胸后背。

    黑无常,白无常,见了无常见肝肠……

    出了黑无常,白无常呢?为什么自己没有想到?罗镇南自责,自责之余,只能拼尽毕生修为硬抗黑白无常的夹击。

    “破!”

    砰地一声,罗镇南修炼到第五重的金刚护体神功破了。

    从黑无常解陈小义一剑之围,再到与白无常合击罗镇南,前后不过三秒,可谓是弹指间。二人速度之快,配合之默契,无怪乎上了这么多年神卫悬赏榜却还逍遥法外,诡谲战术,超强的实力,就算比自己要厉害的高手一样得丢盔弃甲。

    “又来?”

    灰衣男见坏他好事的黑无常正在击杀罗镇南,挺剑而来。确定了目标,收了钱,一诺已成,必践诺。更何况还收了两家的钱。目标必须得死,不然江湖上还不被人耻笑?以后谁还敢找他!灰衣男知晓事关己身名誉,陈小义非死不可!

    “都怪我平日做事不讲规矩,不讲道义,现在这些敌手全照样学样,一点正人君子之风都没有!”

    灰衣男眉头一沉,心知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虽说自己剑术精妙,可惜近距离攻击对修炼外功已然大成的陈小义来说作用不大,就算罡气附剑也很难对陈小义造成致命伤害,况且陈小义腾挪躲闪虽然笨拙但每每避开要害,想找出轨迹,却又无迹可寻。

    “好,既然如此,就看你能不能抵挡我的玄天罡气!”说罢,不再用剑锋,而是用剑脊,剑招也由灵动变得深沉。这下,陈小义遭到的每次剑击都如遭锤击。原本陈小义被黑无常偷袭受了伤,这下再一次次遭受重击,已经血流不止了。

    “无常老大哥,你再不来拯救我,我就要死啦!”

    另一边,罗镇南在黑白无常合击之下,竟然在关键时刻发射了暗器,正中正面的白无常。也幸好如此才捡回一条命来,不然,就算他将金刚护体神功练到最高层,也抵挡不住黑白无常的前后重击。

    罗镇南自知今日无法将黑白无常二人绳之以法,差点连小命都交代了,只能带上罗虎退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罗镇南退走,黑无常听到了陈小义的呼救。然而,他却不动声色,坐观山虎斗。心想:此人还真够无耻的,连敌人都想利用。黑白无常相视一笑,得知对方心意,露出难得的笑容。白无常虽然中了暗器,伤却不重。这得仰仗于罗镇南自诩英雄本色,这暗器只是危急时刻用来保命而不是杀敌,不然,就凭这正中而至的暗器,不死也要重伤。

    陈小义见计谋不见奏效,心中暗骂二人的老奸巨猾,再被灰衣男以这样手法击打下去,不出一刻钟,五脏六腑必定会破碎,想想自己年纪尚轻,洞房花烛还没有得享,不该早死,又生一计。

    只见他跳出灰衣男攻击范围,大挥其手,道:“住手!你敢杀我!”

    灰衣男被陈小义这一声蔑视苍生的喝声给喝愣住了。

    陈小义见灰衣男顿住,接着开口道:“小爷我在定海城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城主府定海帮无人敢动我分毫,是为了什么?”

    陈小义声音太大,动作太夸张,牵动伤口,又吐了一口老血。

    “难道找你杀我的人杀不了我这三脚猫功夫?”

    此言一出,灰衣男一愣,心中疑惑更盛。买命的人找到他的时候,他便知论修为恐怕还在他之上,要收拾陈小义那是绰绰有余,为何还高价买凶杀他?

    陈小义察言观色,不会是误打误撞给猜中了吧。此时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医,心想箭在弦上必须远发,牛皮要往大了吹。于是,接着道:“定海城南城受我一人节制,知道我靠的是谁?知道为啥定海帮自动撤出南城?还不是因为我大哥!”

    “知道我英明神武的大哥是谁?你小小的赏金猎人也敢太岁头上动土!还有黑白无常,你们也是活得不耐烦了啊!”

    “废话太多,我要割了你舌头!”灰衣男说道,他虽这么说却不动手。他明知陈小义说白话,但陈小义说的都是事实,买凶之人正是定海城之人。

    “四大神卫之下第一人,将会是神卫军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神卫!”

    “谁?”

    “陈!小!刀!”

    陈小刀三字还未说完,陈小义拉着青玄一溜烟跑了,跑了!最后的刀字从远处传来,中气不足,绵软无力。

    “怎么回事?”黑无常问。灰衣男幡然警醒,陈小义已消失不见,心中疑窦丛生。

    只听白无常悠悠开口道:“附近还有高人啊!”

    黑无常和灰衣男对刚才精神稍微的恍惚完全不知所以,白无常号称勾魂,修习的是控制心魂的功法,刚才三人正是中比他还要高深的摄魂之法,让他们短暂地陷入无意识状态,才使得陈小义有机可逃。

    三人面色凝重,自知不是高人的敌手,也不敢贸然追击陈小义,要追,那自然能追得上,陈小义在他们眼中无外乎只是一头待宰的小绵羊罢了。

    至始至终,陈小义心知肚明,自己哪里是三人的对手?灰衣男要自己的命,黑白无常虽说关键时刻救他一命,不过,要是落在他们手里他宁愿落在灰衣男手里。黑白无常的恶名那是妇孺皆知啊,折磨人的手段那是闻所未闻啊,落在灰衣人手上无外乎一死,要是落黑白无常手里那真的是生不如死悔不该来到这世上啊。

    于是,他便想出迷惑敌人伺机逃跑的策略。想法老套,没成想竟然奏效,三人竟然追他不上。他转过几个复杂的巷道,扶着青色灰墙呼呼喘气,心中暗暗得意。

    “你,你跑出来干什么!”陈小义气喘稍稳,问道。

    “我不是来通知你快跑嘛。”青玄俏脸一层淡淡红晕,热汗从粉红的皮肤中渗出来,晶莹剔透,煞是好看。原本清淡的香气在体温的作用下变得浓郁,再加上呼气如兰,让陈小义有些神魂颠倒。

    “嗯,没发现,你的手如此温润,好手,手感很好。”陈小义摩挲着青玄的纤纤玉手,心中后悔应该早早享受温柔乡,责怪自己原先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对这样的美人视若无睹,甚至是四处躲逃。

    青玄脸色更红,也更加好看!

    “不知这……的手感如何……”

    青玄脸色一沉,陈小义原本抚摸着的手不知何时挪到了她的屁股上。啪地一声响,陈小义结结实实地遭受了青玄的巴掌。这一巴掌下去,她便后悔了,急忙上前摸着陈小义的脸,柔声说道:“你,不能耍流氓。疼不疼?”

    陈小义虽有不爽,但青玄温暖的手摸在自己脸上很是舒服,又一股香气扑入口鼻,气便完全消了。

    陈小义心神荡漾,一把将青玄搂了过来,痴痴说道:“要不然我们把事办了吧。”

    青玄被他一搂,顿时紧张起来,待他说出这种没羞没臊的话之后,更加不知所措。她正要挣脱陈小义,不想他竟然像摊泥一样倒在青玄身上……

    “小爷!”青玄叫道。陈小义并无应答,她还以为陈小义要耍赖想乘机占她便宜,又喊两声,也不见回应。她扶起他的头,吓得花容失色。陈小义色若死灰,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