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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一头猪的自白

    闫尘与叶听雨出了伊春阁,驾马西行,朝岩国而去。行过半晌,竟然追上了李家小姐众人。

    闫尘哪里敢停留,快马加鞭,从旁飞驰而过。两旁的高大林木飞速朝后退去,那李家小姐正要因为快马超她而发飙,定睛一看,冤家路窄,呼喝一声,全都飞身上马,追了去。

    闫尘一边拍马,一边破口大骂,当真是出门踩了狗屎了,躲开了又自己撞上去了。这不是闹着玩吗?

    “媳妇,是该魂术发扬优势的时候了!”闫尘催促道。叶听雨听罢,魂术顿起,这次她并没有针对人,而是后面撅蹄飞奔的骏马。那些骏马被叶听雨魂术攻击控制,识海一下子陷入混乱瘫痪状态,竟然在路上摇摇欲坠如喝了酒一般。

    李家小姐大怒,使劲抽了几鞭子,那马也不见得前进一步,气得她跳下马来直跺脚。

    闫尘见李家小姐没有追来,心中大定,绷紧的神经松弛了下来,吹着口哨,搂着叶听雨的小蛮腰,得意洋洋。

    叶听雨则心有不悦,闷声道:“你是怎么得罪人家小姑娘了?”

    “哪里,是她恩将仇报,是我从采花贼手中救下的她,她不思感恩竟然还想要我的命!”

    “恐怕不止这么简单吧?”

    闫尘呵呵一笑,道:“只是救她的过程中稍微不小心碰到她的身子,我申明啊,绝对不是故意的!”

    叶听雨哪里相信他的鬼话,定然是他自侍救人有功吃人家豆腐,才会招致追杀。他现在在书院早已臭名昭著,什么第一败类,无耻流氓,安在他头上一点也不委屈他。

    两人又行一阵,遇到一片湖泊,湖在山中,清澈见底,绿树拂过水面,闪动点点斑斓。湖边的野草垂入水中,微风吹过,水波微漾。

    二人翻身下马,携手而行,水面上倒映着两人的模样。一马一双人,女茂男才,在透过树林闪动而进的阳光下,如痴如醉亦如画。

    恰当此时,一只彩色的胖鸟掠过湖面,朝二人飞来,在离两人一丈的地方突然转了开去,临去之际,清脆地叫了一声。

    叶听雨手舞足蹈,对那明显因为吃多长胖的鸟儿十分喜欢。闫尘见状,道:“用你那无所不能的魂术把它招回来呗。”

    叶听雨望着胖鸟离去的背影,道:“喜欢并不一定要留在身边。”

    “那你也把我放飞呗!”

    “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如有一天你负了我,我,我一定……”

    “一定什么?”

    “一定将你变成我的奴隶!”

    “我现在就是你的奴隶,主人,请上马,让我为你牵马执凳!”闫尘说着,跪在地上,弯着腰,示意叶听雨踩着他的腰上马。叶听雨大悦,捂嘴直笑,踩上他的脊背,登上马背。

    闫尘拍拍泥土,牵着马儿,昂首阔步……

    湖边远处,野花七七八八开满一地,花香传来,心旷神怡。

    “我想起家里的湖了,还有向日葵。我们回去好不好?”

    “等我办完一件事就回去。”

    “你是要找邪医吗?”

    闫尘徐徐而行,并没回话。此时是良辰,亦有美景,只该谈花赏景。暖风拂面,道上突然滚下一东西来,横在路中。骏马一惊,正要扬蹄奋走,无奈被闫尘死死拽住缰绳。

    二人定睛一看,那是个圆滚滚的东西,身上华服锦绣,十分奢华。两人细耳一听,竟然是鼾声。从山坡上滚下来的竟是一个人,一个胖胖的人。

    他的鼾声沉闷持久,与猪的鼾声十分相似。闫尘好奇心起,上前查看一番。

    闫尘上前拍了拍他肥硕的脸庞,那脸上的肥肉不住的晃荡。那人伸出圆滚滚的手来咧着嘴摸了一把脸颊,接着呼呼大睡。也难怪,从小坡上滚下来都没有把他弄醒,闫尘那两下更是无关痛痒,哪里能弄醒他。

    “走吧,睡神!”闫尘说着,牵着马绕开了他。

    正当叶听雨骑马绕过他的时候,他突然站了起来。眼睛紧闭,鼻孔张得老大,口中不停地吸气,似乎嗅到了什么美味佳肴一般。

    他麻利的判断出味道的来源,他摸在了马背上,用鼻子贴了上去。

    不是这个味,他告诉自己,又摸索到了叶听雨的小腿,叶听雨一惊,正要抽腿,只见他深吸一口,道:“美人儿!”

    原来是个登徒浪子,闫尘飞起一脚,踹在他的熊腰上,道:“我的女人都敢碰!

    闫尘那一脚力道可不小,踢在他身上犹如蚍蜉撼大树,一丝动静也没有。看来,一身的肥膘还是能力压千斤呢。

    “你干嘛踢我?”胖子睁开眼睛,瞪着闫尘问道。

    “放开你的手!”

    胖子肥头一斜,小嘴一嘟,道:“我就不放!”

    闫尘看他那滑稽的表情,竟然生不起气来,反而有种笑不可抑的感觉。

    “死肥猪还想吃天鹅肉!”闫尘骂咧一句。

    那胖子回过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闫尘,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这还不够明显吗?”

    那胖子抓着叶听雨的腿,脑袋紧紧贴着,就差将她吞了。这还不够明显?

    “既然你已经知道,你怕不怕!”

    闫尘目瞪口呆,这是怎样的逻辑?闫尘心想:你这是要用肥膘来碾压我吗?怕不怕?

    然而,两人的理解是错位的,他们说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闫尘所知道的是胖子想打叶听雨的主意,而胖子所理解的是闫尘知道了他是猪的事实!

    他的确是一头猪,一头开天辟地的猪,自从猪诞生以来的千万年,他是第一头通过自己努力改变命运的猪。

    他来自啊拉乡的山脚村,是一头被三尺围栏困住的猪。

    三尺的围栏,肮脏的睡塌,一线的天空,一槽的乌七八糟的残羹冷炙,风雨一来,四处漏风,身无片衫,脚无片履,全身湿漉漉,与众多毫无远志的同类挤在一起,吃饭打嗝放屁拉屎,周而复始!

    他是一头有理想的猪,自小就树立起了与众多同类坐吃享福截然不同的志向!他要去广阔的天地去,去有野花盛开的地方,去有一望无际天空的草原,去清澈见底的湖里游泳……最要紧的,他要摆脱不久后被宰杀的命运。

    那是他童年的噩梦,在他极小的时候,目睹了一场大屠杀!他的同类,被一头一头的放倒,开膛破肚,他们的血呼啦啦的流淌满地,溅在瘫倒在角落的他的脸上,火辣辣到现在都疼。

    所以,他窥破天机,提前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从他被关进猪圈开始,他少食多运动,干净的地方被同类霸占用来睡觉,他只能在屎尿堆里锻炼,他跑,他跳,四十五度仰望天空。

    一年,整整一年,他只有同类的一半大小,那些好吃不运动的同类不听他的劝阻,早早被拉走了,他们的哀嚎远远的传来……

    他又有了新的伙伴,他们同样不听他的苦口良言,睡醒了吃吃饱了睡,如主人所期望的一样,他们又被拉走了。

    这一次,主人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他,口中念念有词:“怎么就是长不胖呢?”

    他依然瘦骨嶙峋,实在不值得宰上一刀。他依然每天吃最少的东西,做最多的运动。只要是听到脚步声,他立马倒地睡觉,他的这招瞒天过海最后还是被识破了。

    “浪费粮食的东西!”主人骂了一句,转身而走。这好比是死刑判决书,他感到自己时日无多,焦躁不安。是不是要对我下手了?是不是还是无法改变命运?他一边来回踱步,一边思考自救之道。

    他看向那一线的天空,今日黑云压顶,空气异常,给他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三尺围栏,只是三尺而已,纵身一跃,为什么就不能跃出去?他打定主意,往后退几步,助跑起来,他的后腿强劲有力,他飞起来了飞起来了,一尺,两尺,三尺,差一点,他撞在了围栏上,他翻身而起,再次助跑跳了起来,又再次差那么一点点。

    第三次,他似乎看到了那柄一尺长的血刀,主人握着刀朝他怒冲冲的走来,身后几名大汉笑着玩弄手中的绳索。他们要将他五花大绑,将他抬到八仙桌上,用那柄刀从他的咽喉处捅进去,直插他的心脏。有时候,他们还觉得不过瘾,会转动直抵心脏的刀……

    他感到自己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他奋起四蹄,脚下的粪土朝后飞溅……圈内的同伴像看着傻瓜一样盯着他,诧异他神经质的举动,也是,自从他们搬来之后,对他们的这位老大哥便充满好奇,观察几天之后,得出是一个神经病的结论。

    可是,当他真的飞了起来,迎着最后的狂风,跳过围栏,朝广阔的天空而去的时候,他们的心中流过一丝异样的东西,那天高任鸟飞的日子又怎么不是自己偶然幻想过的呢?

    这是一头非同凡响的猪,他飞离了猪圈,像一头猎豹一般朝山里跑去,主人刚好从外回来,叫上人直追了出去。

    老天总是喜欢在这样的日子里电闪雷鸣,狂风肆虐,天空一下子暗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大雨倾盆而下……

    这是一头奋发图强的猪,在暗无天日的天气掩护下,逃进了深山,他从小锻炼的身体在关键时刻起了大用,成功地摆脱了追来的众人……

    他整整跑了一晚上,四蹄酸楚难耐,饥寒交迫。

    于是,在体力极度透支的情况下,他失足摔下了山谷。等他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奇怪的地方,他身下是软软的密密麻麻的粉红色的东西,这粉红色的东西足足有两丈,是圆的,两丈外有一条圆形的沟,沟里注满芳香四溢的液体。此时的他那里顾得上许多,将尖嘴伸进沟里边呼啦呼啦的喝了起来。

    别说,那滋味美妙异常,他一口气将那液体尽数扫光,同时不小心将那粉红色的东西咬进嘴里一些,没想到十分好吃,他大喜过望,大快朵颐起来。

    不一会,他将粉色的东西尽数吃完,刚一吃完,脚下虚空,噗通一声掉了下去。

    这一落仿佛没有尽头一般,一直落一直落,天旋地转,白夜不分……

    等他再次醒来,根本就不认识自己,身上一丝不挂,完全改变了形态,他竟然变成了一个人,一个他最讨厌的形态。

    他身在一个封闭式的山谷之中,谷里大树参天,杂草丛生,花香满地,桃果成林……

    他跳进远处的水泽之中,要洗净这一身的臭气,水中五彩斑斓的鱼与他同游并济……

    这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理想?

    等他静下心来时,一股股无形的气息涌入他的体内,这让他大惊失色,还以为体内进了什么妖魔鬼怪,过得片刻,涌进他体内的气息消失在体内两条脉络之中,让他神清气爽。他那时还不知道,自己体内开辟出了两条元脉,才使得他脱离本体化身成人。

    这都要归功于悬崖上那株巨大的太阳花,此花乃是早已绝迹的神种,花产一种琼浆,名为化形汤,珍贵无比,他正是喝了这种琼浆才化身成人,生生开辟出了两条元脉。

    那段时间,他一改往日奋发图强的精神,好吃懒做,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心情大好的时候便吸纳一些让他心情舒畅的元气,但更多的时间花费在了吃睡上,他要将这两三年浪费的时光全部补回来。

    他的体型快速的生长,与当初刚化成人形时判若两人。当有一天他发现自己轻而易举地飞上了一棵大树顶端时,他才意外的发现,体内运转的元气是好东西。于是,他稍微用功了一些,加紧修炼,功力也与日俱增。

    终于,他成了一头开天辟地的猪,成了与众不同的猪,他站在最高的那棵大树之上,仰望头上无垠的天空,俯瞰春暖花香的山谷,他心血来潮的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为朱改命。是的,他用两年多的不懈努力实现了飞跃猪圈摆脱待宰的命运,他将变成前无古猪后无来者的天下第一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