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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筑城(一)

    方司行一行人赶到辽东郡地界时,时节已到八月。

    天朗气清,阳光舒适的无力,就连云也懒倦的舒着懒腰,松散覆在天幕之上。百草渐黄,却仍在蜷缩间执拗的昭示着生命力。

    天地宽广的好像站在一边就能把一切收在眼底。

    方司行算算时间,从易京城出发到此地,应是四月多出几天,比当时预估的时间正好多出一个月。

    毕竟路上遇到邹平韩节两个拦路虎废去不少时间,如此速度,他也相当满意了。

    汉末气候比他所在年代要寒冷些,进入十一月恐怕就不便活动了。

    这三个月内必须要草创城池,让天辅山这些人全部安定下来,同时也要初步确定以后的政治、经济体系,如此才能让整个势力稳定下来。

    “主公,不远处发现了公孙度的斥候,他们应该早就发现了我们,只是似乎并没有派出使节和我们接触的打算。”

    方司行听到赵云的汇报后点了点头,并不觉得有多出乎意料。

    只放在辽东这个地界,公孙度绝对算得上真正的猛人和雄主。

    他从小官被董卓任命发迹,因此很被手下看不上。为了立威在襄平街市上鞭打死襄平县令,又夷灭豪族百家,从此人人敬服。

    对外更是毫不手软,东伐句丽,西征乌丸,不断讨伐境内贼寇,又擅长抚恤流民,在中原无比动荡的时候,于偏远的辽东创造了一块稍微安宁的乐土,甚至不少名士都不远千里前来避难。

    可以说东汉末年到晋,北方各种它族势力毫无存在感的一大原因,就是公孙度和公孙康这对父子把他们中的一部分收拾的很是服帖。

    无愧于雄张海东,东国称雄的名号。

    这样的狠人知道自己来此的理由是,替代他讨伐戎夷,镇守边关,完全越俎代庖不说,甚至还有点目中无人。

    所以他不派遣使节的意思无非有二,一是不欢迎,给自己个闭门羹希望自己滚蛋,二是不在乎,哪怕你把军队开到我家门口也无所谓,没有驱逐甚至搭理的必要。

    公孙度摆出这种架势自然是有底气和实力的,除去有了朝廷的名号外,方司行现在统领的人马无论是素质、水平还是装备也就算得上装备尚可的大股流寇。

    别说跟他公孙度自己比,就是比那高句丽和乌丸,他也绝对排不上号……

    割据一方甚至志在称王的雄主没有这样的自信还了得?

    方司行倒也不急躁,以自己现在的势力大小去正面硬磕公孙度无异于飞蛾扑火,基本无一胜算。他不想搭理自己算是好事,方司行先要做的事情,是立足。

    但他也时刻做好了公孙度袭击自己的心理准备,在人家地盘上呆的太久,就算是只苍蝇也会嫌烦的。

    他差手下叫来了陈时,经过这四个月的行军,他的职责基本就是管理后勤,因此一些内务上的事方司行会先去找他。

    陈时带来了三个佝偻的老人,身后跟着大约十来个壮年和中年人,这是方司行一早就叫他特殊留意的几个人,今天应该是打算拉出来用用了。

    老人似乎没想到这位至少在这些人中位高权重的少年将军会有事找上自己,还有些受宠若惊。

    “余粱老先生,我听闻你曾拜师前朝将作大匠(汉朝负责宫殿宗庙郊坛造作的官员),不知这流言真假。”

    “倒是不假,我和张斗,黄材都拜师一门,只是学艺不精,如今老眼昏花,更是难堪大用,不知小将军招来我们三位,要做何用?”

    方司行笑笑,淡淡说出八个字,

    “筑城立基,养民拥兵。”

    “将军是要筑城?”

    听闻此话饱经风霜的余粱吓了一跳,身后张斗黄材也全都面露狐疑,

    “正是,因此才请教几位老先生,看几位反应,难道此事不易?”

    方司行挠挠头,觉得自己可能把事情想的简单太过。

    “固然不易!”余粱捻着自己的胡须,他是这一行人的主心骨,此刻和张斗黄材频繁的交流着目光,身后弟子则是不敢作声,

    “但也不难,只是不知将军为何要在此筑城?辽东虽然偏僻,却也有城池不少,将军徐徐图之,总有个安身之所啊!”

    他犹豫再三还是向方司行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方司行看向远处,目光所向却所不能及的地方,伫立着整个辽东最为繁华的城池——襄平。

    “此处城池当然不少,但现阶段想要攻城,实在是难如登天。

    再过三月,天气就会步入严冬,到时候就算士兵们受得了此苦,恐怕百姓也难。所以不如另起一城来做据点,安定下来后,明年春暖再做图谋,万一不利,也还有后方照应。

    这是其一。”

    他娓娓道来,几位老人边听边点头,

    “另外,不瞒几位老先生,方某志向,其实不小。襄平虽广,仍是旧城!我欲立城,也是立碑,以此成丈夫之志,岂不壮哉?”

    勒石燕然,筑楼铜雀,无字之碑……这些都是千古佳话,方司行前一世读到这些每每心向往之,试想后人见此,必将想起筑造者的宏伟功绩,傲然风姿如此不朽,又岂不快哉?!

    他方司行不是要效仿他们,他要做便做古今第一等壮举——以一城图一天下!

    余粱只见他衣袂荡于风中,响声猎猎。

    他没从方司行的眼角中看到什么千古威名,豪情壮志,他只是看到了很多年前年的自己,恍惚,模糊又那么熟悉。

    那时不远万里来到那座像是庞然大物的洛阳城前,自己也没曾像后来那般恐惧害怕。他也只觉得大好城池,正适合自己一展宏愿!

    后来世道渐乱,几经沉浮,性命没丢,少年意气却不知散落到哪了。

    仔细想想也许丢掉他们的并不是岁月吧,而是自己。

    “我们三个随师父学艺多年,多是铸造宫殿陵寝的学问。到我们收下的这些愚笨徒弟,就只剩下些木匠手艺。

    筑城之学,虽未失传,但我等掌握的七零八落,恐怕要再拾起来才行。

    不过既然将军尚可以一城图一天下,我们几个以一木筑一城也未尝不可!”

    方司行感觉他的腰似乎挺得直了,甚至目光也不再躲闪,

    “那老先生的意思是?”

    余粱拍了拍自己枯瘦的胸膛,身后是几十年前的自己和那个总是嫌弃自己的师父帮他挺直腰杆,

    “自然是接下。

    毕竟天下工匠,莫过于我!”

    他在身后黄材和张斗的目光中笑的爽朗,随后惹得几人一起笑了起来。

    笑声融进了秋风,爽朗,又有点淡淡的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