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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五章 不存侥幸·不冒风险

    那桌人没讲几句,又换了话题,声音很小,但与这边只隔着一个屏风,屏风背面就是将离。

    “……昭家不是不让你们把田卖给顾氏么,怎么就卖了柘田和鱼塘?他们出价很高么?”

    “呵,我只告诉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

    “嗯嗯,你放心。”

    “这家馆子的彩芝,我看中很久了,可就是心高气傲,多少钱都不卖身,后来啊……嘿,顾氏的一个掌柜帮我搞定了,送给我了,一钱都不要,这不,我这家督,收了别人的好处,卖几处田算什么?”

    “我听说,就是这几天的事,顾氏突然买了好多的柘田,你说他们要这么多柘田做什么?”

    “嗨,能做什么,做柘浆呗,今年种明年收,想在夏天大赚一笔,可是这个柘浆啊,又不是谁都喝得起,积那么多田,柘浆又卖不出去,他们这么买,不亏才怪,诶,我私自卖田的事,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不然昭家可不会放过我,其实他们也不知道我家到底有多少田,只要给昭氏私卒的柘浆不断不就行了?那些个兵鲁子,给他们换成甜的尿,都能当个宝。”

    “放心放心,我守口如瓶。”

    “你先喝着,我去方便方便。”

    申于远说完这话就起身离席,将离挡了下脸,他现在留了胡茬,脸上的剑疤也用鱼膏遮盖,事隔两年,申于远未必能认出自己。

    可他突然看见了顾啸柏,匆匆过来打个招呼,还看向将离:“这位是……”

    顾啸柏刚要介绍,将离撑着头,干咳一声提醒他,他反应过来:“呃,就是一个普通朋友。”

    “哦,呵呵,是么。”

    申于远好奇地看看这人,撑头挡脸,也不跟自己招呼,可轮廓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时想不起来,便笑笑走开。

    穿过人群,几步之后又回头来瞧,将离正好偏过头,从遮挡的指缝中看他。

    申于远浑身一震,见那人虽然挡了一半的面孔,但目光如炬、锐利如剑,这种强烈的气质把他的思绪拉回了两年前的天秦北境。

    他马上想到了九原君,但九原君已经死了,这人应该只是相像,算了,过会儿回来再看个清楚好了。

    而将离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他看到申于远观察自己的表情,那是一种似曾相识而努力辨认样貌的神情。

    以后成为王商,南郢也不可避免地要常来,生意场上与申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而顾啸柏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更不能时时刻刻替自己掩护。

    他不存侥幸,更不打算冒任何风险。

    唯一的办法,就是将隐患掐死于未萌。

    “我去方便一下。”

    将离留下一句话,起身离开,跟上申于远的背影。

    小馆里有待客用的厕所,属于贵宾厕,一次只有一人进入,门口有候命的小厮,为客人拿剑、递水、递麻巾,等客人方便完,还要清理便盆。

    申于远进去之后,将离左右看看,这是一处长长的通道,两端无人。

    小馆里常有在大白天就醉得不省人事的客人,将离很擅长作戏,此时身子一歪,跌跌撞撞贴着墙走来,一路胡言乱语,垂着头,装成一个醉汉。

    小厮赶忙上前扶住他:“客人,怎么了?要如厕?”

    “我,嗝,外面有人,嗝,唉,吐——吐在身上了,要人去——嗝,去清洁,呃……”

    小厮想了想,拿起边上的麻巾,准备过去看看:“里面已经有位客人了,客人请稍待片刻,小人去去就回。”

    “嗯……我不上……就是来——嗝,来喊人的……”

    小厮叹了口气:“那我先去了,您自己可以吧?”

    将离挥挥手,低垂着头:“去,去,我——可以……”

    小厮欠身,拎着麻巾趋步离开。

    将离见他没影了,轻轻推开厕房的门,申于远刚方便完,正低着头整理下摆。

    听见有人进来,非常不满:“啧,怎么回事?我这还没用完呢,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连人都没看清,他的脖子就已经断了,扭曲地转向一边,两眼微睁,瞬间没了气息。

    将离又检查了他的大动脉,确认他是死了,当即转身离开。

    接着轻手轻脚出了厕房,火速跑到走廊尽头继续装成醉汉,歪歪倒倒地绕过宾客和舞姬。

    见那小厮真的在给一个吐了的人清理衣服,这才恢复正常步态,回到榻边,敲敲案桌,朝二人勾了下手:“走吧。”

    熊诚早就呆不住了,一跳落下客榻。

    顾啸柏难过地摇摇头:“我的彩芝跟别人跑了,你先走吧,让我一个人伤心一会儿。”

    将离笑着摇摇头,一把将他拽下榻:“走啦,过两天就要回云梦了,赶紧回去收拾东西,这个冬天有的忙呢。”

    回顾家的路上,将离心情平静,照常说笑,就好像他从没在小馆见到过申于远、也没有杀了他一样。

    ……

    再过两天,熊诚就又要回到墨家学城,这次是带了父王的任务的,要保证楚王宫红糖的供应,让顾氏先把今年冬天的量送进来。

    而顾氏也在同时,风卷残云般地吞下了之前相好的、能够买到手的总共四千亩多柘田,占整个南楚柘田的六成。

    余下来的四成里,一成半是袁家的,另外两成半,都是品相不好,产出率也低的劣质田。

    他们还在柘田边兴建浆坊,造出很长的夯土灶,用来九锅连煮。

    而原本受了昭家控制而不准卖田给顾氏的申家,又因为申于远好色,收了顾氏为他买下的舞姬而背叛昭家。

    所以,在女城风雨馆的厕所里,申于远的死,也自然而然地与昭家挂上了关系。

    何况他还曾与人说起此事,那人跟调查的官府作证,说申于远担心昭家会来找他麻烦,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下手这么狠。

    这次申家的家督因变卦而被杀,矛头指向了昭氏。

    昭湛觉得蹊跷,他都不知道申于远私自卖田给顾氏的事,又怎么会找人杀他?他立即找人调查,无果,便想找人摆平此事。

    可申家也算大户,祖上在朝廷任过职的,在官场上除了昭氏,还有些其他关系,闹得蛮凶。

    昭氏权势大,也没能真正做到一手遮天,事情很快就传到楚皇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