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老泉
雁云山山水奇秀，峰险洞幽。
除却数十条支脉绵延百里，各有奇绝风光外，在其主峰山顶，更是有一天然形成的湖宕，芦苇茂密，适逢秋日，南归雁群栖宿峰顶湖宕，伴之云雾烟霞，景象美不胜收。
峰顶湖畔，有一株常年秋色的老榕树，树冠茂密，无论是阳光还是雨露往往都投不下来多少。
树下，有一张方桌，几张石凳，陈设简单，毫无雕饰，但于这如梦如幻的秀丽风光中，却又显得格外雅致了。
此时此刻，一位中年儒士与一位年迈老者便正坐在此处把酒言欢。
自然就是林景陌与顾青弦。
“景陌啊，咱们上次喝酒是什么时候了？”
“嗯，应该是前年在洛阳封刀堂为祝堂主庆贺了，祝堂主那日宴请八方，倒是喝趴了不少武林同好。”
“哈哈，祝云然那老小子酒量还是没话说的，就是刀法稀松，喝了酒之后更是不堪，远不及他老爹。不过说起来，咱们这么久都没喝过酒了，今天是不是得好好喝上一场？毕竟今天高兴，也完全值得一醉方休嘛！”
“顾老，我的酒量你是知道的。”
“你可就装吧，我还能不知道你的底细？你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喝酒不实在，不爽利，堂堂一门之主，这幅样子怎么能行？来，我先给你满上。”
顾青弦老掌门拿起一只青皮葫芦，晃荡两下，就开始为林景陌倒上了。
“唉，那今日我就舍命陪顾老了。”林景陌无奈赔笑，将被斟满的酒杯端到身前。
“哈哈，这才像话嘛。”顾青弦豪迈大笑，一边将自己的酒杯也满上。“来，咱们先干上一杯！”
说罢，二人皆一饮而尽。
“嗯？顾老今日这酒？”林景陌喝完，眉头微挑，脸上不由露出几分犹疑神色。
“怎么样？”
“初入口时，格外的清冽，仿佛泉水井水一般，但细细品味下，又口舌生津，余味悠长，劲道一下子就冲上脑门了，非常独特。”
“哈哈，我还以为你品不出来这酒的滋味呢！看来倒是我小看你了，这是眉山的‘不老泉’。”
“不老泉？难道是眉山金顶，苍远真人酿造的极品佳酿。”
“算你有见识。”
“据说苍远真人曾闭关八年，参悟眉山真功，终究不得其法，后灰心失意，隐世不出，终日研究酒道，倒是让他酿出了不少品质颇高的佳酿，这不老泉便是他最为满意的几种酒了，其耗材珍贵，工艺复杂，所以存世极少，没想到我今日沾顾老的光，还能有幸品尝。”林景陌意犹未尽道。
“嘿嘿，这酒确实算是珍贵，毕竟苍远那老家伙最初也只酿了七八十坛。不过我毕竟跟他还是有点交情的嘛，前些日子我不过是在他那住了小几日，他就送了我二十坛，非要让我品品，你说这，他就是太客气了！”顾青弦老掌门喝了酒，满面红光，神采奕奕，但那眼神之中，分明还是调侃戏谑居多。
林景陌看出顾青弦眼中的得色，心照不宣，笑道：“那看来还是顾老的面子比较大，我可是听说苍远真人既喜欢酿酒，更喜欢喝酒，他酿的酒，基本都是拿来自己喝的，一般外人可很难能喝到他的佳酿。”
“那可不是，那老家伙，嗜酒如命，比我还狠。从前他因为武学修行还比较克制，现在嘛，完全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啦，每天都像是泡在酒缸子里一样，要想喝他的酒，没那交情，根本没门！”顾青弦一边说着，又开始倒起酒来。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
“好香的酒气。”
随即，一道年轻的身影兔起鹘落般来到老榕树下，于两人身前站定。
“顾爷爷，我也想向您讨两杯美酒喝！”林峥满脸笑意，大大方方地说道。
“你这小子，不去陪我家丫头，怎么反倒上来我这儿讨酒喝了？”顾青弦佯装不喜，问道。
“那不还是因为小子孟浪，才跟顾姑娘说了几句真心话，便被顾姑娘撵出门来了嘛！顾姑娘终究是女孩家，脸皮还是薄了点。”林峥笑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敢情不是来讨酒，原来是逃难来了。”顾青弦老掌门笑容玩味，说道。
“哈哈，顾爷爷莫要拆穿嘛。不过我觉得，感情还是得慢慢培养，慢慢来。”
“你这小子！行，既然这样，那你今天可得好好喝几杯，可不能学你爹那么不痛快！”顾青弦笑着点向林峥，然后也为他斟满酒。
“恭敬不如从命。”林峥接过酒杯，别过头对父亲抿了抿嘴，看到林景陌朝他微笑着，像是认可地点了点头后，便一仰头喝完了杯中酒。
“好酒！”林峥喝完，眼眸一亮。
林景陌随即不急不忙地跟他讲解起这酒的来历。
听完，林峥若有所得地点点头。
“哦，竟然还是苍远真人酿造的极品美酒，难怪口感如此细腻，味道如此醇正。还有这酒的名字也很有意境啊。”
“是啊，不过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苍远那老家伙修行的功法，可不就是叫不老长春功嘛，他将这酒取为‘不老泉’，想来还是寄托了些许遗憾。”顾青弦又自斟自饮了一杯道。
“不老长春功，乃是眉山不传之秘，习练至高深境界，甚至能重新焕发人体生机，让修习者如同老树逢春一般，返老还童，格外玄妙神奇。不过听闻也只有眉山的初代掌门将其修炼到了最高层，得以重焕新生，相当于重活一世，延长了几十年寿数，后来倒是再没听说有谁能将这门功法修炼至大成了。”林景陌补充道。
“这等旷世奇功，一般人哪有那种资质将其真正参悟透，修炼成的？不过苍远那老家伙悟性是真不低了，咱年轻时就属他脑子最好使，最聪明，练什么都快，修为也最高，不然也不能让他那么早就接任了眉山执法长老的位置。还是可惜了。”顾青弦说起故人旧事，神情渐渐有些黯然。
林峥在一旁听着，默不作声。
“算了，不说这些。世事十有八九不如人意，哪能件件都去烦心，还是喝酒，喝酒解千愁！”顾青弦提起一杯，一扫胸中郁垒，大声道。
“好。”林峥父子二人也一起举起酒杯，三人对饮，像是一家人。
酒过三巡，三人都喝的差不多了，顾青弦老掌门满嘴酒气，一手搭着林峥，推心置腹道：“小峥，你今天在府内说那些话，我可都当真了啊！我是真的很高兴。以后，芊柔便交给你了，你可千万千万要好好待她！毕竟我也老了，终究不能照看她一辈子！她是个好孩子，真的是个好孩子，你怎么对她好，她都值得。你也是个好孩子，虽然现在看起来还不太成熟，但我知道你其实......并不像看起来这样。”
“你跟周老弟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他年轻时，也做过不少混账事，你其实比他都好多了。”
听着老人的话，林峥默默点头。
其实一直来，他都不太明白，为什么眼前的老人总是没什么理由地天然亲近他，信任他，甚至愿意将自己最珍视的宝贝孙女的终身幸福都交给他。
毕竟，现在的他，还是个十足的，什么本事都没有的败家子。
可现在看着老人满是沧桑的脸颊，满是追忆的目光，他似乎有些懂了。
老人其实就是像他说的那样，单纯的，从林峥身上，看到了故友的影子而已。
他就是相信他老友的孩子，或者说后人，不会差到哪里去。
老人心思简单，淳朴，大大方方，堂堂皇皇，仿佛青天明月，既干净又纯粹。
否则，前世老人也不会在藏剑山庄遇难后，便毅然封山，然后将自己的佩剑亲手折成两段，插在那座残破剑山上，从此销声匿迹。
林峥最终未曾再见过顾姑娘，也未曾再见过老人。
除却数十条支脉绵延百里，各有奇绝风光外，在其主峰山顶，更是有一天然形成的湖宕，芦苇茂密，适逢秋日，南归雁群栖宿峰顶湖宕，伴之云雾烟霞，景象美不胜收。
峰顶湖畔，有一株常年秋色的老榕树，树冠茂密，无论是阳光还是雨露往往都投不下来多少。
树下，有一张方桌，几张石凳，陈设简单，毫无雕饰，但于这如梦如幻的秀丽风光中，却又显得格外雅致了。
此时此刻，一位中年儒士与一位年迈老者便正坐在此处把酒言欢。
自然就是林景陌与顾青弦。
“景陌啊，咱们上次喝酒是什么时候了？”
“嗯，应该是前年在洛阳封刀堂为祝堂主庆贺了，祝堂主那日宴请八方，倒是喝趴了不少武林同好。”
“哈哈，祝云然那老小子酒量还是没话说的，就是刀法稀松，喝了酒之后更是不堪，远不及他老爹。不过说起来，咱们这么久都没喝过酒了，今天是不是得好好喝上一场？毕竟今天高兴，也完全值得一醉方休嘛！”
“顾老，我的酒量你是知道的。”
“你可就装吧，我还能不知道你的底细？你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喝酒不实在，不爽利，堂堂一门之主，这幅样子怎么能行？来，我先给你满上。”
顾青弦老掌门拿起一只青皮葫芦，晃荡两下，就开始为林景陌倒上了。
“唉，那今日我就舍命陪顾老了。”林景陌无奈赔笑，将被斟满的酒杯端到身前。
“哈哈，这才像话嘛。”顾青弦豪迈大笑，一边将自己的酒杯也满上。“来，咱们先干上一杯！”
说罢，二人皆一饮而尽。
“嗯？顾老今日这酒？”林景陌喝完，眉头微挑，脸上不由露出几分犹疑神色。
“怎么样？”
“初入口时，格外的清冽，仿佛泉水井水一般，但细细品味下，又口舌生津，余味悠长，劲道一下子就冲上脑门了，非常独特。”
“哈哈，我还以为你品不出来这酒的滋味呢！看来倒是我小看你了，这是眉山的‘不老泉’。”
“不老泉？难道是眉山金顶，苍远真人酿造的极品佳酿。”
“算你有见识。”
“据说苍远真人曾闭关八年，参悟眉山真功，终究不得其法，后灰心失意，隐世不出，终日研究酒道，倒是让他酿出了不少品质颇高的佳酿，这不老泉便是他最为满意的几种酒了，其耗材珍贵，工艺复杂，所以存世极少，没想到我今日沾顾老的光，还能有幸品尝。”林景陌意犹未尽道。
“嘿嘿，这酒确实算是珍贵，毕竟苍远那老家伙最初也只酿了七八十坛。不过我毕竟跟他还是有点交情的嘛，前些日子我不过是在他那住了小几日，他就送了我二十坛，非要让我品品，你说这，他就是太客气了！”顾青弦老掌门喝了酒，满面红光，神采奕奕，但那眼神之中，分明还是调侃戏谑居多。
林景陌看出顾青弦眼中的得色，心照不宣，笑道：“那看来还是顾老的面子比较大，我可是听说苍远真人既喜欢酿酒，更喜欢喝酒，他酿的酒，基本都是拿来自己喝的，一般外人可很难能喝到他的佳酿。”
“那可不是，那老家伙，嗜酒如命，比我还狠。从前他因为武学修行还比较克制，现在嘛，完全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啦，每天都像是泡在酒缸子里一样，要想喝他的酒，没那交情，根本没门！”顾青弦一边说着，又开始倒起酒来。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
“好香的酒气。”
随即，一道年轻的身影兔起鹘落般来到老榕树下，于两人身前站定。
“顾爷爷，我也想向您讨两杯美酒喝！”林峥满脸笑意，大大方方地说道。
“你这小子，不去陪我家丫头，怎么反倒上来我这儿讨酒喝了？”顾青弦佯装不喜，问道。
“那不还是因为小子孟浪，才跟顾姑娘说了几句真心话，便被顾姑娘撵出门来了嘛！顾姑娘终究是女孩家，脸皮还是薄了点。”林峥笑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敢情不是来讨酒，原来是逃难来了。”顾青弦老掌门笑容玩味，说道。
“哈哈，顾爷爷莫要拆穿嘛。不过我觉得，感情还是得慢慢培养，慢慢来。”
“你这小子！行，既然这样，那你今天可得好好喝几杯，可不能学你爹那么不痛快！”顾青弦笑着点向林峥，然后也为他斟满酒。
“恭敬不如从命。”林峥接过酒杯，别过头对父亲抿了抿嘴，看到林景陌朝他微笑着，像是认可地点了点头后，便一仰头喝完了杯中酒。
“好酒！”林峥喝完，眼眸一亮。
林景陌随即不急不忙地跟他讲解起这酒的来历。
听完，林峥若有所得地点点头。
“哦，竟然还是苍远真人酿造的极品美酒，难怪口感如此细腻，味道如此醇正。还有这酒的名字也很有意境啊。”
“是啊，不过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苍远那老家伙修行的功法，可不就是叫不老长春功嘛，他将这酒取为‘不老泉’，想来还是寄托了些许遗憾。”顾青弦又自斟自饮了一杯道。
“不老长春功，乃是眉山不传之秘，习练至高深境界，甚至能重新焕发人体生机，让修习者如同老树逢春一般，返老还童，格外玄妙神奇。不过听闻也只有眉山的初代掌门将其修炼到了最高层，得以重焕新生，相当于重活一世，延长了几十年寿数，后来倒是再没听说有谁能将这门功法修炼至大成了。”林景陌补充道。
“这等旷世奇功，一般人哪有那种资质将其真正参悟透，修炼成的？不过苍远那老家伙悟性是真不低了，咱年轻时就属他脑子最好使，最聪明，练什么都快，修为也最高，不然也不能让他那么早就接任了眉山执法长老的位置。还是可惜了。”顾青弦说起故人旧事，神情渐渐有些黯然。
林峥在一旁听着，默不作声。
“算了，不说这些。世事十有八九不如人意，哪能件件都去烦心，还是喝酒，喝酒解千愁！”顾青弦提起一杯，一扫胸中郁垒，大声道。
“好。”林峥父子二人也一起举起酒杯，三人对饮，像是一家人。
酒过三巡，三人都喝的差不多了，顾青弦老掌门满嘴酒气，一手搭着林峥，推心置腹道：“小峥，你今天在府内说那些话，我可都当真了啊！我是真的很高兴。以后，芊柔便交给你了，你可千万千万要好好待她！毕竟我也老了，终究不能照看她一辈子！她是个好孩子，真的是个好孩子，你怎么对她好，她都值得。你也是个好孩子，虽然现在看起来还不太成熟，但我知道你其实......并不像看起来这样。”
“你跟周老弟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他年轻时，也做过不少混账事，你其实比他都好多了。”
听着老人的话，林峥默默点头。
其实一直来，他都不太明白，为什么眼前的老人总是没什么理由地天然亲近他，信任他，甚至愿意将自己最珍视的宝贝孙女的终身幸福都交给他。
毕竟，现在的他，还是个十足的，什么本事都没有的败家子。
可现在看着老人满是沧桑的脸颊，满是追忆的目光，他似乎有些懂了。
老人其实就是像他说的那样，单纯的，从林峥身上，看到了故友的影子而已。
他就是相信他老友的孩子，或者说后人，不会差到哪里去。
老人心思简单，淳朴，大大方方，堂堂皇皇，仿佛青天明月，既干净又纯粹。
否则，前世老人也不会在藏剑山庄遇难后，便毅然封山，然后将自己的佩剑亲手折成两段，插在那座残破剑山上，从此销声匿迹。
林峥最终未曾再见过顾姑娘，也未曾再见过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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