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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渡

    今夜的雨停了,帐外的几个士兵用木棍将积在棚子上的雨水顶出去,溅起的泥水浇了他们一脚,湿漉漉的同他们的心情一般,雨一停乾军必然又会开战,可何时一战就不得而知了。

    这担心开战的思量就像把利剑悬在他们头上叫人诚惶诚恐,那日虽然胜了但也是惨胜,浴血凶恶的乾军在他们心里狠狠的划上了一刀,让他们不得不心存畏惧。

    李壬从韩丕白处出来就一直瞧着圆悟,瞧得圆悟好不自在,实在受不住的开口道:“你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李壬握了下拳头又松了手,叹了口气问道:“臭和尚,我咋瞧不明白你呢?”

    “万物皆空,自然无相。”

    “得了,我不听这些破经文,明明当初你说韩丕白并非良主,还是我劝得你跟着他的,如今我怎么看你比我还积极表现起来了。”

    “是积极了些。”

    “那你可闻到他身上的玉兰香了?”

    “我闻到了……不过你扯开话题做什么?”

    “我没有扯开话题,你应当知道他在军道上被百姓掷花相迎是白日里,按理来说到了晚上这花香也该散了,可他身上还有,你说这是为什么?”

    “还有那就只能说明,将军的身上还留着百姓掷给他的玉兰呗。”

    “不错,我是劝过你韩丕白此人非是良主。”

    “当初我浅看他,只觉他沉默寡言,颜色不漏于外,又手段狠绝,此类之人就算成事也顶多不过是一世枭雄,可今日我细看他之处事,又觉得此人内里纯真,他敢对我坦言身份处境,他也愿留着那朵百姓掷给他的玉兰花。”

    “李壬,你可知立于万军之前而面不改者众,落于尘泥而心自洁者寡。”

    “他非枭雄,实乃明君。”

    “臭和尚你果然还是想着你的天下大计,可将军说了,他只图自身荣华,你这做得不合理。”

    “可你自己也说要跟着他封侯拜相,你对他存的心思和我的心思,不是一样吗?”

    李壬沉默着没有回应圆悟,圆悟接着说道:“他今日只图荣华不代表日后也只图荣华。”

    “李壬,不是他要不要这天下,是这天下要他。”

    李壬眼中明灭不定,“你什么都看得比我深远…”

    “看得深远又如何,看得浅显又如何,所见所闻皆为虚妄。”

    “唉我真受不了你拽经文,行了行了……说得头疼,明明一点和尚的样子都没有,真不知道当初大济寺的主持收下你时是怎么想的。”

    “你这人,算了,我佛不渡。”

    韩丕白看李壬两人出了帐后才开始抬手脱下身上脏乱的血衣,不想夹在衣襟怀中的玉兰突然掉了出来,玉兰的花瓣因为衣料的挤压添了许多棕红色折痕。

    韩丕白伸出食指轻缓地帮它舒展了几下,打算将花放置在案几上时,他的动作卡顿了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后,他长眉轻皱,又拾起了那朵玉兰置于掌心。

    他盯着手心的玉兰五指收拢握紧了力气,手上青筋凸显爬上纤薄的掌背,花娇易坏在他掌心早就揉碎了,可他还在用力地捏着那朵玉兰,直到感受到肩上传来尖锐的疼痛后,他才松了力气,疏散了长眉。

    该得的名声他得了,该要收服的人他也收服了,此刻无人,他竟忘了将这戴久的温顺假面摘下,得了一点微薄的善意就乱了立世的本心。

    那快要碾成碎泥的玉兰重新被抛了出去。

    这世道待他凉薄,他又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圣人,他要的就是有朝一日立于万万人之上,世人皆知,他非卑贱。

    当夜,任和被韩重山密诏入了郡守府中,自荆水城开战这郡守府就成了韩重山理事加休息的地方,至于那郡守便也自觉的将公文搬到了自己家,因此刚刚从郡守家砍下郡守一只左手的任和是从城东赶回的。

    任和没想到传信之人竟是将他引至后院庭中,后院是韩重山的私人领域一般议事不在此处,他刚动了血腥连衣服都没换就赶了过来,有些故意想让韩重山见到,以示其劳苦。

    立春的时节,这庭院中灯火亮堂,光线所照之处竟能得见草木欣荣的景象,极目赏去也能感受到荆水城这一片苦寒之地上透出的几点稀疏荣华气。

    “大帅。”

    “恩。”

    韩重山褪去了一身战甲,素服宽衣,白霜染鬓,眉目尽敛不似往日威严举止,任和猝然间觉得韩重山此刻同那些将至老年的普通男人没什么不同。

    韩重山倒了杯酒独自饮下,“坐吧。”

    “是。”

    “那郡守怎么说?”

    “三日内能解决城中的流言。”

    “嗯,虽然他一个郡守没有做好牧民之职但现在是两国交战的时期,我愿意再给他一个机会留他一命,你断了一只手也就算了,别让你手底下的人把他逼急了,免得弄出什么乱子。”

    “是。”

    刚刚说完此事韩重山语气就突转的亲和,“先不说这些俗事,你不是最馋这铅尘醉吗,今日我可拿了三大坛出来,可以让你饮个够。”

    “来,陪我喝。”

    说着韩重山便递了一杯酒过去,任和小心接下,俯首闻道,“果然是上好的铅尘醉,可惜少了一味杜衡香。”

    “啧,穷讲究。”

    任和嘿嘿一笑,不做反驳。

    “听说你私下同我那庶子也饮过酒?”

    “大帅说笑了,那日韩将军在末将帐内拿了些茶饼后就走了,酒是真没喝过一口。”

    “也不知大帅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这酒哪里是随便能同别人喝的?”

    “随意听了几军中碎语,倒是这个时辰也不知之儿走了没?”韩重山转口问道。

    “韩之公子应已整装,快要出发了吧。”

    “那你派队暗卫过去护着他吧,做父亲的免不了担忧儿女。”

    “是。”

    任内明答应完后也没走,他可不认为韩重山今日喊他过来就是交代下韩之的护送问题,这事大帅随口交代下去自有人办得妥当何须让他一个将领来转手,既然来了就怕是别有深意。

    “大帅可还有何吩咐?”

    韩重山豪饮了一碗说道,“行了,今日喊你过来不是为了谈公事的,我是要给你看个大宝贝!”

    “来人,将我放在床边的回纹翡翠罐拿过来!”

    “是。”

    韩重山笑着朝任和说道:“任内明呀,听说你做雅士的时候也喜欢斗蛐蛐?”

    任和听到这话一下也来了兴致,“大帅可是得了好蛐蛐?”

    话音刚落,下人就将一个回纹翡翠罐子拿了过来,韩重山一脸兴奋地掀开了个小角给任和展示道,“那可不,顶好的蛐蛐。”

    “看,这可是我从京都里带出来的。”

    任和就着光线看去一下激动了起来:“白麻头和琵琶翅!”

    “这两只放在京城堆里可值千金的玩意。”

    “大帅这蛐蛐看得我心痒痒。”

    “那你我来一局?”

    “来!”

    两人拿着马尾鬃斗了好几个来回,胜负不分,韩重山见任和斗起蛐蛐来如此认真突然调笑道:“好呀,任内明你这和我生死斗呢,莫不是你还想赢我?”

    “大帅,这两只蛐蛐都是上好的品,就算末将想要输,这蛐蛐也输不了啊,你看末将都没有弄它了,是它自己不肯输。”

    “那我今日偏要它输呢?”

    “那末将自然从命。”

    任内明立马笑着出手压住了自己的那只蛐蛐,手指向下碾压,那原本猖狂的蛐蛐一下就被捏死在瓮中。

    对于这结果韩重山似乎并不满意,又板着脸说道“你捏死了一只蛐蛐,这另一只蛐蛐没了对手,没了对手这蛐蛐就会变得狂妄无知,你瞧。”

    韩重山说着将自己的手指也伸到了那个翡翠罐里,还活着的蛐蛐正对着韩重山的手指张开下颚,正要咬上时,汁液迸溅,任和出手将另一只蛐蛐也捏死了。

    任和从怀里掏出一块绢帕一边擦着手指一边笑着说:“大帅,这蛐蛐,只会是蛐蛐,哪有虫子咬伤主人的道理,切莫娇惯了。”

    韩重山见此哈哈大笑道“任内明你这胆子够肥啊,把本帅的两只价值千金的蛐蛐都弄死了,你说本帅该拿你如何是好?”

    韩重山的称呼从“我”改为了“本帅”任和一下便察觉其中意思,立马解释道:“末将只是怕这蛐蛐咬伤大帅,故才失了分寸,不过捏死大帅两只蛐蛐,任和自然认错,改日末将差人送只更威武又不会张嘴伤人给的大帅。”

    韩重山看着恭敬而立的任和突然话锋一转,“逗你玩,还当真了。”

    “属下愚笨得很,能逗将军一笑也心满意足。”

    “油嘴滑舌,我可不白要你那蛐蛐。我记得你的儿子任义是在京城禁军里供职做总旗

    (编造的七品官职)?”

    “是。”

    “叫他准备准备吧,副都指挥使(全部官职职位全部编造参考了各个朝代,不必深究,此处相当于禁军三把手)那个位置本帅给他了。”

    “但是下次玄国送来的礼,可别乱收了!”

    韩重山调笑的语气任和心头一震,有些呼吸急促的跪谢,“谢将军。”

    韩重山没有让其立马起身,而是说道,“那日萧正的事你也别往心里去,我罚了他一月的饷银。”

    “他的事我自然不会放心上。”

    韩重山这才上前虚托起任和的手,“那就好,其他的事你就看着安排吧。”

    “是。”

    世人都传韩重山拥兵自重,迟早反了冀国的天下,可以任和对韩重山的了解,韩重山此人多疑谨慎就算他现在可以反了现在皇位上坐着的那个九岁小儿,他也不想留个坏名声,所以韩重山必然是在等一个时机。

    而这副都指挥使这个位子可是禁军里的三把手,一般人想在这里插人进去都得被京都贵族们扒层皮,但若是韩重山出手,那这些贵族就不敢动。

    往守卫皇城的禁军里安插他的儿子,还安排的是副都指挥使,这个位置可别有深意——韩重山开始动手了。

    他任和跟着韩重山在前线立下汗马功劳,若是再助其登位建从龙之功,那任家便可再铸往日辉煌。

    任和心中大悦的同时也很犯难,应下韩重山的事情并非易事,办不好,这副都指挥使的位置也随时可以换人,他不得不仔细思量着再做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