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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噩梦

    遥远起得很早,也尽力打扮地很精神。她高高扎起头发,穿上粉色的大衣,冲着镜中的自己笑笑。她依然像个高中的孩子,依旧会因为紧张而咬紧嘴唇,笑得腼腆。

    本该这样的,但她相信自己会好起来的。

    上一次穿这套衣服还是高一元旦彩排,拼尽全力留下过了复赛。因为安排在最后上台参加决赛,她站了两小时,在嘈杂声中练习了一遍又一遍,而在她上台时老师们着急吃饭刚读两句就被赶下了台。迎上一双双不耐烦的眼光,任谢谢老师还重复在嘴边,她依然记得当时的无助,在寒风中冷得发抖。如今她还是那么瘦那么青春那么义无反顾,其实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变。她上扬唇角,微微一笑。

    手机叮叮响,遥远打开手机是发来的地址。她的心一惊,眼前好似彗星撞地球。原来他们一直住在一个小区,只不过一个A区一个B区。她的心百感交集,不明白为什么要隐瞒她。遥远几近不敢想还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更不理解为什么他要这么伤害他一次又一次。她不想去,有种说不上来的胆怯与气恼。

    走上楼的每一步她都踩在紧张上,直到立在门前。遥远深吸一口气,用力挤出一个微笑轻轻叩门。她的心都快跳出来了,紧张又有些许期待,她的脸红得像染上了朝霞。她缩手正了正毛领搓了搓手,听见有个磁性的声音传来了。

    魏洋听见敲门声心狠狠一揪,程译握住他的手。魏洋像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却没有任何能力制止,更没有借口说不。他希望博航在说话时适可而止,不要伤住遥远的心,但他毫无办法。他想冲出来,拉上遥远离开这里,但他更不愿遥远见到他生命的流逝。如果必定要在未来的某天离开,还不如让她及时拥抱新的生活。

    他想亲自看着她拥有幸福的新生活。魏洋呆呆地坐着,他的心狠狠地挣扎着。

    博航打开门打量着眼前的女孩,清清秀秀的,让人一见就很喜欢,像一阵风拂过山岚清清淡淡的。她的眼眸中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忧伤,像夏日里的一抹秋光又像帘上不易发觉的一席幽梦。她的身子很纤弱脸色有些苍白,他不知道用什么词汇形容她的不一样,但见到她的那刻,他发现自己心也一揪不忍心张口。遥远红着脸温柔地笑笑。

    是的,她和别人不一样,他不忍心,但他没办法。博航心一横,他知道她可怜,他更明白她什么错也没有,但他不能放任洋哥的生命不管。

    遥远看魏洋并没有出现,有着些许紧张与惊讶,但依然温柔地笑笑说:“你好。”

    “你好啊!我是洋哥的合租室友。”他边说边请她进门,还绅士阳光地冲她笑。博航不由想到和自己绑定的马戏团演员,他偶尔会去那转转,渐渐他与他也成为了朋友。他发现了他并不开心,卸下了马戏团的装扮,他不过是个在外打拼的青年;离开了舞台的聚光灯与阵阵掌声,他便开始为生活奔波而发愁。他住在一个十几平的小房子,每顿吃着批发的泡面,他的时间献给了舞台,每个夜晚才是属于他自己的。他会在挂断妈妈电话时流眼泪,会在每天保持着写日记的习惯。当他说博航是唯一的朋友的时,博航的心情和现在见遥远的心情是一样的。

    遥远走进屋中,房间装饰的温馨且干净,淡淡的装饰却很舒服,阳台上还挂着几件洗过的衬衣。博航带着她到餐桌边,桌子上摆着几道刚炒好的小菜,不过是几道家常便饭,遥远的心却暖暖的。“阿洋呢?”她收起了望着落地窗处的眼睛问。

    博航愣了愣,抬头看着她认真地说:“今天是我叫你过来的。”

    遥远抬头疑惑的看着他,眼中写满了不相信,手却紧紧握了下桌角。

    “你就从未怀疑过洋哥为什么能找到你,爱上你吗?他为什么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的名字,你的所有,这些你都想过吗?这地球有几千亿人,他为什么就会爱上你?”博航看着她惊异的眼眸问。

    顿时,遥远一阵犯晕,用手用力按住桌子,她几乎窒息,有些不敢往下听。

    “我今天说的这些,你务必相信,因为我没有必要骗你,我只是想救魏洋的命。”博航深吸一口气继续讲:“我们不是地球的人,是来自遥远的星球,那个星球浩瀚美丽,蔚蓝无边,但它需要悲伤的眼泪维持生机与万物轮回。美中不足的是,我们天生没有流眼泪的能力,所以每个人都必须来到地球收集眼泪,而我们来到地球后会寻找绑定的人类,靠那个人的眼泪与忧伤维持生命。所以他不得不接近你。”

    遥远眼眶红得吓人,脸色白到无一丝血色。她紧咬嘴唇,头晕的厉害,过去的一切像要把她的脑子挤爆。她满心想离开,脑子却失去了控制腿的能力。

    “可…他从来没有舍得让我哭过啊。”她的声音几近沙哑,却在做最后的挣扎。整个人仿佛瞬间冻住了一样,身子显得更单薄了些。

    博航别过脸不想看这惨淡的神情,他狠了狠心说:“他根本不喜欢你也不想接近你,但只有他近距离在你身边,才能了解你的一切,确保你时刻有眼泪。这件事有我们两个室友的错,是我们逼他接近你,再和你分手以此激发你的痛苦,确保他的安全。但不曾想,他一直没有机会向你提分手,才耽搁至今。从一开始到现在,他从未对你动过一点真心,更不会和你有一丝一毫的未来!我们了解他,而他冷落你,就是想叫你好自为之。”博航一口气不喘的说完,顿了顿说:“请你明白,不要自欺欺人,自圆其说。也不要再缠着他不放!”

    自欺欺人?缠着不放?遥远睁大眼睛,心撕心裂肺般疼。大抵确实是这样吧,是她提出想和他在一起,是自己缠着他和好,是她一直看重他们的爱情,不,是她的爱情。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冷得厉害,心脏狠狠的疼着,一口气都喘不上来。一个踉跄,她跌坐到身后的椅子上,眼泪一串又一串地滚落下来。像被抽走了灵魂一样,她呆呆地望着地板。

    怎么会是这样?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

    她六神无主,好像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为什么他要这么对她,他怎么忍心这么骗她,他怎么舍得用她的命来开玩笑?一刹那,她觉得这个世界很可笑。

    她缓缓扶着桌子站起来,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用尽全力地喊。眼泪从她空洞的眼中倾洒下来,她的手心湿得像海。她好像失去了一切的力气,像被抽光了最后的幻想与底气。她觉得自己可笑得厉害,那每一次的牵手拥抱都可笑得厉害。原来她一直以来的真心与求和在别人眼里都是避之不及的纠缠,原来她的爱意与关心都成为了别人茶余饭饱后的笑谈。

    她曾经以为一个人的感情和信任,会随着新鲜感褪去而渐渐消减,但在这一个时刻这一个瞬间,突然地立减为零,支离破碎,只剩深深的剧痛提醒着她有多可悲。

    魏洋听见门外越来越弱的哭声再也无法克制,可刚准备站起来就被程译用力地按下去。“她这刻一定不想见你。”程译轻声劝,用掌间的温热安抚着他。魏洋的心像撕碎了一样停跳了几秒。他咬紧唇,想象着门外她的崩溃与害怕,想象着她苍白的脸庞上挂满星星点点的泪痕,他于心不忍,更怕她害怕。但他们的爱情被现实撕碎了一次又一次,他是不会哭,可他有心啊!他想亲口告诉她:博航说的不是真的,他是真的喜欢她。可这么说有什么意义呢?他的的确确弄丢了她。

    整个家寂静地厉害,仿佛彼此之间的呼吸声都能轻而易举地听见,他听见门外细微的哽咽与喘气声心狠狠一揪。他记起她的瘦削与独一无二的忧伤,记起她冲他笑关心他。她会教他唱歌,陪他一起画画,在他的耳边说爱他,会在看电影时依在他的肩上,会反反复复叮嘱他要照顾好自己,不论任何时候牵着他的手把最好的一切留给他。遥远忧伤敏感,可他每天都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将背影留给遥远。他想到那天车站她哭着说不想分开,想起她总做噩梦,想起她的求和与反省,以及,门外无助的她……

    他不是没有心,可彼时彼刻他厌恶自己的心,他为什么心冷到撇下她?他为什么不能看重眼前,舍尽一切去爱她!他怎么舍得?他心一阵疼,像有只手紧紧地捏住他的心脏。他不自觉皱紧眉头,冷汗从额头上滑下,跳跃在他的眉间,他却没劲去拭。

    遥远疲惫地倚在桌边,心像埋在雪里般冷得失去了知觉。她没有勇气抬头,更没力气回想博航句句诛心的话。魏洋的身影像把利刃刺进她的心还不忘用力挖一下,心血淋淋的,让她没法逃避现实。他可以不爱她,她可以接受一切像过去一样没结果,但她不能够忍受他的欺骗,更不接受他们把她说得这样不堪。有些人不仅想离开她的世界,甚至想毁了她的世界。伤害她的往往是最亲近的人,可是她是那么相信他,是那么爱她。

    博航深深吸了口凉气,最后略显温和地说:“他会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你也是。离开他,对你们都好。”

    遥远仿佛什么都听不清了,只能听清自己的心跳声。她轻轻挪了几步,腿有些软。不顾博航的阻拦,她轻轻地走到魏洋房间门口,她想如果今天她不来该多好。是啊,事到如今,她还是想自欺欺人,她情愿这只是个梦,醒来一切都会结束。看见门边那束满天星,她感到可笑,她一直是个被关在门口的人。

    她握住门把手,使劲全身解数地开门。开门一刹,她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顿时用完了最后的力气靠在门边,眼睛红得像马上要滴血。她用尽全力地看着他,仿佛就要让心千疮百孔才肯罢休。她的视线钉在他的身上一会儿,终究还是疲惫地移开。她极力克制着决堤的泪水,想让他知道她不在乎,可是在他走进她的一瞬,她咬着胳膊任像那一波又一波地落在衣襟上,她心灰意冷地闭上眼睛。

    魏洋身上依旧是那熟悉温柔的香水味,可这一刻,她觉得刺鼻。

    他看着她憔悴的脸庞,眼中有着数不尽的心疼。他想让她狠狠打他一顿骂他一顿都好,但她没有。是啊!他本该知道遥远不会。

    遥远后退一步,躲开他的身影,眼泪从眼眶滑下滴到他的掌心上,瞬间融入他的血脉。她转身扶着窗离去,现在走出门的那刻跌倒在地,看着手心的血丝和即将滴出的血,听着身后沉重决绝的关门声,楼道的灯忽明忽暗,就好似时空的黑洞只剩下她一个人。指间的疼痛在心疼前一文不值,刚刚经历的一切好似一场噩梦。

    看着大衣领子上沾上了灰尘,她的生活在一瞬间像蒙上了一层雾,她在雾中奔跑都找不到尽头。她跌入了一个深深的漩涡,外界的一切用力挤压着她。他靠她的眼泪维持生命,她可以忍住就不哭,可是她哪里忍得住?她蜷缩在墙边嚎啕大哭,再也无法克制。

    她想起过去的时光,但只觉得痛苦。她回忆起初高中时纯粹的友谊与拼尽全力爱她的真心,想起那些典藏在记忆中的明媚与青春故事。她恋旧,习惯了用回忆躲避现实,努力让她有生活下去的勇气,那是她记忆避风港,是不堪的生活下的力量。

    她哽咽着疲惫着,有关幸福的生活一瞬间悄然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