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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会变惊魂

    当摊上一个在其位而不理其政,无视民生之疾苦,只顾一味贪图享乐和寻求虚无缥缈的长生方术的无道昏君,你会怎么做?

    几个正直敢言的朝廷大员给出的答案,是冒死谏言。

    向无道帝皇诤言直谏,代价自古皆然,其后果自不待言,龙颜大怒的皇帝,毫不吝啬地成全了他们的高风亮节和忠义美名。

    身为自诩替天行道的江湖侠客,刘长风刘大侠给出的答案,自然不可能是死谏,行刺诛杀,才是江湖侠客该有的行事风格。

    意欲刺皇杀驾,须得先入宫中,抛开什么夜闯皇宫这些不切实际的妄想外,入宫,就唯有借助宫女、侍卫或太监的身份了。

    剔除宫女,只剩侍卫和太监两者可供选择。两者中,刘长风最终艰难地选择了太监。

    无论是防止侍卫与妃嫔有染,还是侍卫的工作性质本身,都决定了他们大都应该被安排在外围防御和巡视吧,相比还是身为奴仆的太监行事方便。

    净身便净身,又有何妨?又有何妨!老子为了刺杀皇帝老儿,命都不要了,又何须在乎这些!又还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

    刘长风心中呐喊,自我说服和鼓劲。

    经过两个月的努力与等待,功夫不负,总算是让他这个有心人得到了一个做太监的机会。

    “身材高大魁梧,是个干重活的料,欢迎你加入我们。”负责招收自己的,是一个眼窝深陷脸色发白的中年太监,像极了纵欲过度的男人。“你小子有福了,总管林公公又技痒了,将亲自操刀为你净身,跟我到总管府去吧。”

    “不是有专门的净身房的吗,这……这不太合规矩吧?”那个什么林公公,听上去好像有那么点特殊癖好,刘长风不由得紧张起来。

    “规矩都是人定的,身为大内总管,圣上身边的大红人,不过是带个人到府上去过过手瘾的区区小事,谁敢多言和不给面子?不必多言,随我来便是。”

    中年太监说完,迈开脚步在前领路。

    不是要盘问祖宗十八代的吗,怎么如此的随便轻率?亏我还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编造自己的出身来历。

    刘长风费解,跟着那中年太监,一路兜兜转转,直至来到坐落深宫的总管府里。

    中年太监把刘长风带到府邸后院的一座凉亭里后,便自行离开了,留下他独面正坐在凉亭石凳上的林总管。

    林总管是一个年纪五六十的老年太监,浑身上下散发着阴腐邪柔而又刚阳霸烈的气息,给人一股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好好的男人不做,净身当太监,所为者何?”

    林总管目光凌厉阴鸷,顾视着刘长风问道,声音力趋浑厚粗壮。

    这让刘长风回想起中年太监的声音,两相对比下,他觉得中年太监的声音却是刚好相反,竟有刻意高尖锐利之嫌。

    “一来为了博富贵,改善生活,二来为了实现儿时的小小心愿,籍此役业身份,趁机瞻仰一下天子陛下的威仪龙颜。”

    刘长风不想对方会有此一问,谨慎地作答道。

    “哦,真的吗?”林总管道,话落同时,毫无征兆地突然发难,挥掌直击刘长风的前胸,掌劲掌势无不霸道暴烈。

    刘长风猝不及防,本能反应下,抬手与之对了一掌,被击得脚步连退,背部撞上亭柱方止。

    高手,绝顶高手!刘长风气血翻滚,心内一阵骇然。

    “果然乃习武之人,且造诣非浅,你是侠客之流,跟两年前的王存和一样,抱着刺杀你们所谓的狗皇帝的目的而来的吧?”林总管收手问道。

    大侠王存和,刘长风慕名已久,想不到他竟走在了自己前面,早就做出了自己今天在做的事,惜乎依今看来,显然暴露了,料应难逃事败人亡的下场。

    既然身份意图被人识破,刘长风也不多言了,虽生离此地无望,可他又焉会束手就擒坐以待毙?目注林总管,他凝神戒备严阵以待。

    “彼时,老夫我给了王存和两个选择,要么死,要么承诺于我,在皇帝过完凤贵妃离世后的第一个生日前,不能对其出手,且在出手前的这段时间里,以太监的身份为掩护,给老夫我尽可能地抚慰可怜的深宫怨妇。”

    林总管却没有再向刘长风进行攻击,自行言说道。

    “此刻,老夫也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死,要么承诺于我,在明年的八月十五中秋节,皇帝过完他的六十大寿前,你不能动他。还有,尽心尽力抚慰那群可怜女人的青春与寂寞,她们可都是精选的天下美女。”

    林总管转而对刘长风道。

    “我想知道,为什么我的承诺中,不提凤贵妃离世后一事?”刘长风奇道。

    “她时日无多,玉殒在即,过不了今年了,还有再提的必要吗?”林总管凄然神伤道。

    “我想知道,为什么要等到皇帝在凤贵妃仙去后过完第一个生日,我才能动手杀他?届时,你是否又会阻拦?”

    “这你无需知道!”林总管强硬地回应道,“至于阻拦破坏,你尽管放心,老夫保证,绝对不会为之!非但不会,反而还可为你大开接触皇帝的方便之门。”他续而回复另一问题。

    “为何要我等秽乱宫闱?”

    “老夫我不知道什么叫秽乱宫闱,我只知道后宫中有空虚寂寞,长夜孤衿难成眠的佳丽三千,她们渴望男人,亟需温暖与慰藉。”

    “好吧,就当是如此吧。”刘长风无语,“最后,我想知道王存和的选择是什么,他还活着吗?”

    “活着,风流快活地活着。”

    “时值季秋,待得来年仲秋,尚不足岁,等等何妨?没你帮助安排,一年下来,我还不见得能见到皇帝一面呢。”刘长风自是选择留下有用之身,徐图大事。

    这个林总管虽然行事诡异,不可全信,但背地里尽做对皇帝老儿不友好之事,说不准届时还真能配合自己行事。

    至于秽乱宫闱,不,慰藉深宫怨妇,善事耳,何乐不为也?我心安然,何惧千夫所指?为佳人消怨解冷,也不算沉迷女色。更兼我此乃受人胁迫,忍辱负重下,不得已而为之,即便非义那又何妨?通往大义的路上,踩死一些小义,我问心无愧也!

    刘长风自我消解心中的壁垒。

    “那好,就这么定了。”侠客重诺,一字千金,既然对方已应下,林总管便不再多说什么了,“你已净身,现在好好养伤,争取早日为宫娥妃嫔们鞠躬尽瘁。”

    刘长风就如此这般的被技痒的林总管净了身,留在了总管府里养伤。净身手术,乃大伤也,不将养三月以上,恐遭人怀疑,一些表面文章还是要做足的。

    养伤期间,有太医装模作样地前来给自己诊疗,“伤情匪浅,当药补之。”太医看着在庭院中大展拳脚的刘长风,口中肃然地说着瞎话。随后,给他开了鹿茸牛鞭等一大堆壮阳补药。

    这让刘长风恍若置身梦境,“也许入宫以来的一切经历,都只不过是场梦!入宫前夕,我喝了不少酒,难道我陷入睡梦中了吗?”他自语自问道。

    养假伤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两个月才结束,这并不是说他的假伤养好了,区区两月,如此大伤便好,怎能服众骗人?而是他真得伤了,开始了养真伤的日子。

    他的真伤源于两个月后的一天晚上。

    那一晚,林总管因凤贵妃人生的落幕而喝得大醉,大醉的他与刘长风在两人初次见面的凉亭相遇。

    “凤琴是我青梅竹马的恋人……”悲伤醉酒的林总管那个晚上向刘长风诉说起一些他不为人知的故事。

    凤琴,便是方今的凤贵妃,她原本与林总管是一对恋人,三十多年前,她被人强行选入宫中为妃。

    那时,身为一介书生的林总管,不惜净身,毅然追随她进了宫。

    随着岁月流逝,他身居大内总管高位且武功盖世,她亦人老珠黄,退出了皇帝的视线。

    他有想过利用职务之便,将她带出宫去,然后凭借着自己的盖世武功,带着她远走高飞,或浪迹天涯,或避世隐居。

    但最终,他还是放弃了。因为他觉得这是一个男人才能做的事情,而自己又怎能算是男人?一个太监,又有什么资格带着一个女人私奔?

    他一直都对自己的太监身份耿耿于怀,无时不在为重新做回男人而努力,而奋斗。

    为了重做男人,为了哪怕让自己身上增添一点男人的阳刚气息,他强修九阳逆练九阴,无所不用其极。

    为此,他施展手段设局众太医,让其与妃嫔有染,然后再挟此迫使太医们为自己做研究,为自己的重做男人的理想而服务。

    为此,他总是刻意地让自己的声音和言行举止尽量像个男人。

    为此,他只一味狂练刚猛霸烈一类的武功,从不管是否会走火入魔。

    他编撰了一本名为《凤禽雄飞决》的书籍,内里收录的多是一些记录生物断体再生的文章,诸如《壁虎生尾考》、《横行者复拥所恃记》等等之类。

    其中,还录载了《驱云复相掌》和《辟邪雄飞剑》等武功功法。

    刘长风得知,这正是林总管自创自习的顶级绝学,一时手痒,忍不住试着修炼了一下,谁知体内即时阳火剧焚,当场走火入魔重伤吐血。

    如斯阳烈霸道的功法,安能不设法以阴柔辅济之,而莽习单修?刘长风唯有惜弃之,大事为重,他可不想未捷身死,襟泪慨叹。至于林总管的功成无碍,便只能归因于他太监的特殊体质了。

    (有传言,后世威声震江湖的《葵花宝典》、《辟邪剑谱》与此功法渊源颇深,关系匪浅,但据悉,东方不败和岳不群等专业人士,俱皆出面痛斥了传言的无稽与不实。)

    这次的重伤,让刘长风休养了月半的时间,方才痊愈,恰逢假伤亦到了允许好的阶段。

    于是,他便又要开始他的另一段人生了,疗解一群笼中女人的寂寞之苦和思汉之情。

    初次工作,有老员工带领指引。

    “你说你是王存和?骗鬼吧,江湖中谁人不知,王存和大侠虎背熊腰脸似满月,人称再世关二爷?”

    看着眼前瘦若猴子的老员工,刘长风一脸不信地道。

    “总有一天,你会相信的。”老员工没作辩解,悠悠地来了一句。

    …………

    老员工说得没错,几个月后,刘长风就相信他是王存和了。此刻,刘长风整个人已然瘦了一圈,而老员工王存和,却是更加不堪了。

    “到时,刺杀狗皇帝之事,主要还是得看你的了,老哥我身体早被掏空,力难从心了。”王存和怅然对刘长风道。

    …………

    日子在劳累的工作中,一天天地过去,终于又到了一年的中秋月圆时。

    今天,除了是团圆佳节外,还是皇帝的六十大寿。晚上,林大总管在皇宫里为皇帝操办了一场盛大的寿诞宴会。

    参加宴会的,有后宫妃嫔、皇子公主和王公大臣各色人等,刘长风王存和两人,以妃嫔身边仆人的身份,也进入了宴会中来。

    “祝父皇长生久视,万寿无疆!”轮及皇子公主为皇帝祝寿时,数十上百的皇子公主齐齐山呼,声震宴会会场。

    “好,好,你们有心了。”看着下面的一大群儿女,皇帝一阵的欣慰自豪,自古以来的皇帝,哪一个不是三宫六院佳丽三千?但又有几人能像朕一般,诞下成百的苗裔?自身没有过硬实力,纵有再多妻妾,又焉能至此?

    “万寿无疆,万寿无疆,苦苦求索,终将怕是奢梦徒劳一场吧?”念及己身日渐年衰,今已六十之龄,仍是方术无功长生难觅,皇帝转而不由得伤感道。

    “万岁何须感怀,难道万岁不知,通过这几年老夫的默默付出与努力,您业已是名副其实的万岁了吗?”林总管闻言站出来老神在在地道。

    “爱卿此言何意?朕业已是名副其实的万岁了,朕怎么自己不知道?爱卿莫要妄言欺朕!”皇帝疑惑激动兼而有之,急切追问道。

    “万岁可知,世间的活物,其寿可达千秋万载的,是何物吗?”林总管不答反问。

    “老话常言,千年王八万年龟,自是乌龟王八无疑了。”

    “不错,正是乌龟王八。所以,欲图长寿,唯有做龟,老夫我,就成全了万岁您,让您成为了乌龟王八!”林总管脸上露出病态的嫣红,亢奋道。

    “你是怎么样让朕成为乌龟王八的?”皇帝听出话中有异,冷声问道。

    “就是这样!”林总管一手抓住身旁一个太监,扯下他的下衣。

    “男人,带把的!”有人惊呼尖叫,有人恐慌失措,场面瞬间闹腾起来。

    “安静!”林总管一声霹雳暴喝,镇住场子后续道,“这样的太监,老夫我为万岁您,准备了上百个!万岁您不是一向都很自豪,自己有那么一大群子女的吗?他们可是为此付出了不少的精力呀!哈哈哈哈……”

    言毕,林总管仰天长笑,声音浑厚雄壮,犹若洪钟大吕。刘长风知其动用了他的音波神功(再昭无益,不名),不过显然无心伤人,否则,一般人还真无法承受。

    “林...林向阳,你...你这个逆贼!朕待你不薄,你...你为什么要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皇帝气得浑身发抖,吃力地质问道。

    “哈哈哈……哈哈哈……”林总管置之不理,只顾一味歇斯底里般的癫狂大笑。笑声中,有快意,有愤恨,有自伤自怜。

    “杀...杀了他!”皇帝暴怒,下令道。

    众侍卫领命,小心翼翼地合围林总管,他们应是见识过厉害,一副硬着头皮的胆怯样子。

    与此同时,回过神来的刘长风和王存和对视一眼,双双碎杯取片,以飞镖手法力掷,飞袭暴怒中的皇帝。

    谁知皇帝命大,刚好怒火攻心昏而倒地,神奇地躲过一劫。

    “有刺客!”一些侍卫紧紧拥护皇帝,一些则来围杀刘长风两人。

    刘长风两人苦战坚持,都希望战力恐怖的林总管赶紧发飙,从而将局面搅出可乘之机。

    熟料,林总管脑子有坑,竟然不躲不闪,大笑声中,任由乱刃加身。

    赤手空拳,以寡敌众,对方还不时地有帮手前来加入战圈,败亡已注定,不过早晚而已。

    王存和先一步被砍翻在地,剩下刘长风一人,独战没多久,头部亦受到了重创。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刘长风便失去意识,堕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此章既是梦蝶记的开篇引子,同时亦是一篇故事完整独立的短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