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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鬼蜮伎俩

    转眼半月过去,这日,宋宁第四次上法华寺见大德法师,临别时后者突然隐晦地提醒道:“宋施主,贫僧昨日心有所感,曾为施主暗中卜过一卦。卦象显示,宋施主和宋夫人未来数日恐有一难,还望施主转告宋夫人,近日若无必要,勿要出门。宋施主自己也万事小心,切记切记。”

    宋宁笑骂道:“大师又故弄玄虚,若是真知道什么还请明言,说些云山雾罩的话有什么意思?我可不想和你猜哑谜。”

    大德法师道:“贫僧言尽于此,信不信在你,恕不远送。”

    这秃驴!

    第二日,宋宁在户曹当值,刚处理完手上的公务,一位县中小吏便过来唤他,说县丞大人叫他过去。

    剧县县丞姓孙,名叫孙少阳,与宋宁岳父张肃关系不错,平日里与宋宁也算熟识。宋宁当下不敢耽搁,匆匆来到孙县丞的办公房中道:“参见县丞大人,不知大人唤下吏前来有何吩咐?”

    孙县丞一脸和煦地道:“并无什么大事。本官夫人近日身子偶感不适,心中甚是想念张侄女。自张侄女与贤侄大婚,她已有多日未与之相见,特让我邀请对方明日上午来我府上一叙。”张侄女即是指张茹,因孙县丞与张肃素来关系亲厚,所以有此称呼。

    宋宁心下虽略觉疑惑,但也没有多想,当下点头道:“既是秦夫人相邀,下吏岂有不答应之理?”秦夫人即孙县丞之妻。

    “好。”孙县丞大喜:“那就这么说定了。”

    “下吏告退。”宋宁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开。

    回去后,宋宁将此事告知张茹。张茹也有些疑惑地道:“妾年少时,秦夫人对妾确实十分喜爱,只是后来妾几次婚事不利,双方便很少再往来。不想,此次秦夫人竟会突然相邀?”

    宋宁想起小和尚大德法师的话,心中一动道:“我也觉得事有蹊跷,只是却想不出这其中有什么不妥。”

    张茹摇头道:“夫君多虑了,只是去见一下秦夫人而已,能有什么不妥?况且孙大人毕竟是本县县丞,又与父亲大人一向交好,既然亲自相邀,夫君没有拒绝的道理。想来秦夫人应该是有什么事要与妾身说,故而相邀。夫君不必太过疑虑,明日妾身去了自然便知。”

    宋宁握住妻子的手,道:“明日我与你同去。”

    张茹摇头道:“不必了。你明日还要当值,岂可为了妾身耽误了公事?”

    宋宁听后,虽然心中仍有些疑虑,但也只好点头道:“明日夫人万事小心。”

    第二天,宋宁特意命聂忍驾车送张茹和红娘去孙县丞府上,自己则一早来衙门当值。他虽未能亲自陪同前往,却也让红娘陪张茹一起。

    虽然不信大德法师的话,但宋宁心中到底有些不安。临行前,又再三叮嘱了一番聂忍这才离去。约半个时辰后,聂忍命人匆匆来报,说在孙府发现异常情况。

    宋宁心中隐隐觉得不妙,忙问有何异常。下人据实禀道:原来,张茹到孙府后便被秦夫人接入了内宅,聂忍无法进入,只得留在了外面。这本也没什么,只是,不久便有一个权贵公子携数名豪奴进入孙府。此人进入孙府后,竟然径直往后宅而去。聂忍深感此事有异,记起宋宁临行前的嘱咐,当下命人立刻前来向宋宁报信,自己则仍留在孙府,想办法探知此人具体情况。

    宋宁听后,顿时大惊。这孙府到底要做什么?怎么能让成年外男进入内眷后宅。想到之前孙少阳邀请张茹的诡异行为,宋宁暗叫不好。当下丢下公务,急向孙府跑去。

    只是,还未等离开,便见县丞孙少阳走了过来:“宋宁,这是要出去?”

    宋宁道:“是。下吏家中有事,正要回去处理一下。”

    孙少阳道:“哦,本县丞手上正好有件公务要交予你去办,若无急事,还请以公事为重。”

    宋宁此刻心急如焚,哪有心思在这里陪对方磨叽,只拱手道:“抱歉大人,下吏家中之事十万火急,现在必须回去一趟,还请大人见谅。”说完侧身从孙少阳旁边让过去,就准备离开。

    孙少阳脸色立刻拉了下来,扬声道:“宋宁,本县丞亲自过来交办公事予你,你竟也敢推脱!你身为大苏属吏,职责在身,岂能这般公私不分?”

    宋宁猛地回头,睥睨着对方道:“孙县丞故意在此阻拦于我,可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夫人若是无事便罢,倘若有一丁点损伤,别怪宋某翻脸不认人,哼!”说完,宋宁再不管对方,转身迅速离去。

    那孙少阳登时气得面皮紫涨,他没想到,宋宁一个县中小吏,竟敢这般对他说话。只是听宋宁最后谈及张茹,难免又有些心虚。眼见周边不少人都看着这边,顿时又羞又恼,怒声道:“看什么看,不用做事吗?”说完便满脸阴沉地拂袖而去。

    诸人顿时作鸟兽散。

    孙少阳回到自己办公房中,思来想去,到底还是有些不安。听宋宁最后说的话,显然是发现了什么。他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此刻难免有些心神不宁。最后干脆也离开办公房,直奔自己府上而去。只是,此刻宋宁早已不见踪影。孙少阳心中略一思索,当下又返回来,至户曹拉着张肃一起,这才离去。

    且说宋宁离开后,刚要赶往孙府,迎面却见那雄壮魁伟的亭长岳松和另一名手下骑马从外面赶来。看见宋宁,登时下马招呼道:“宋兄弟,你这是要上哪去?”

    宋宁见是岳松,登时大喜,当下顾不得与他招呼,直接牵过他手中的马,骑上去道:“家中有点急事,借岳兄弟坐下宝马一用。”

    岳松见他神色焦急,显然是有什么急事,当下牵过手下的马,骑上后追了上去:“等等宋兄弟,我与你一块去。”走出十数米远这才回过头来对手下吩咐道:“秦东,你先回去,我陪宋兄弟去去就来。”说完也不待秦东回答,立刻驾着快马追宋宁而去。

    “唉,头……”秦东话未说完,岳松早已不见了身影。秦东只得郁闷而回。

    有快马相助,不过盏茶功夫,二人便来到孙府。岳松疑惑道:“兄弟,你不是家中有事吗?怎么到县丞大人府上来了?”

    宋宁下马,对岳松道谢道:“岳兄,你能随我至此,宋宁心中已十分感激。等会儿宋某可能会与孙县丞府上之人对上,此事与你无关,你还是请回吧。”

    岳松却并没有走,只是神色郑重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宋宁道:“我夫人现在孙府之中。”

    岳松大惊道:“弟妹有危险?”

    宋宁不置可否,只是道:“我必须马上见到她。否则,我不放心。”

    宋宁虽未明说,但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岳松瞬间大怒:“好他一个孙少阳,竟敢欺负弟妹!兄弟,你不用说了,我岳松陪你一起进去。”

    宋宁心中不由无语。拜托,你这么大嗓门做什么?让人听到了岂不笑话?况且,万一不是他猜测的那样呢?

    只是,见岳松义愤填膺的样子,宋宁心中又万分感动。

    他已将此事言明,岳松竟然仍坚持与他一同进去,足见对方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汉子。要知道,此事本与岳松无关,后者完全可以选择置身事外。但凡理智一点的人只怕都会这样做吧。至少若换做是宋宁自己,多半也只会在外摇旗呐喊,而不会与之一起冲进去犯险,与一县之丞发生冲突。

    真论起来,宋宁闯入孙府尚情有可原,毕竟他是担心自己的妻子。而岳松呢,完全是因为宋宁一句没有把握的猜测进来的。如此一来,你让孙少阳怎么想?以后者的小肚鸡肠,事后肯定会报复的。岳松久在官场,此中利害不可能不知。然而,他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与他一起,足见心中情意。

    古之义士,也不过如此了。

    宋宁望着岳松,重重地点了点头。旋即拍开孙府大门,直接闯了进去。孙府门房想要阻拦,却被高大魁梧的岳松直接推到一边。门房一见他们服饰,心知只是县中的小吏,顿时气坏了,不由跳脚大骂道:“你们两个好大的狗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敢进来胡乱撒野?”

    宋宁懒得理他,这时,聂忍听到动静迎了上来,他被孙府安排在门房处喝茶。宋宁不等他行礼,急忙问道:“夫人何在?”

    聂忍道:“仍在后宅,忍至今无法与之取得联系。”

    宋宁道:“那权贵公子是什么人,他如何能进后宅?”

    “孙府下人也不知。”聂忍道:“不过,那人来头似乎不小,忍可以肯定的是,对方绝不是孙家后辈子侄?”

    宋宁面色阴沉,道:“夫人进去多久了?”

    聂忍道:“已有小半个时辰了。”

    宋宁心中不妙:“那什么公子呢?”

    聂忍道:“也有一刻多钟了。”

    宋宁不由大急:“孙府后宅在何处,快带我去。”

    聂忍忙在前引路,边走边道:“孙府后宅有人把守,等闲不许人进入。”

    “哼!既如此,那狗屁公子为何能进?”宋宁怒道。

    聂忍道:“这也是忍疑惑的地方。”

    宋宁道:“不用说了,快走,迟了只怕夫人有危险。”

    聂忍本也有所猜想,此刻顿时也反应过来,只是,他实在不敢想像,光天化日之下,对方怎就敢……

    三人飞速向孙府后宅跑去,那门房与一众家丁沿途想要阻拦,俱被宋宁、聂忍和岳松三人出手打倒。

    很快,三人到了后宅入口,那里果然有四人把守:“你们什么人,此处乃孙府后宅,成年外男禁止入内。”

    宋宁只觉四人有些眼熟,略一回想,便记起来,这四人正是半月前他与张茹离开法华寺时所见到的那位华服公子的手下。宋宁之所以记得,是因为四人一身豪奴打扮,表情神态都极为嚣张。既然四人在,那进入后宅的人就是当日遇见的那个貌似衙内的死胖子了?想起当日对方看向妻子时淫邪炽热的目光,宋宁又惊又怒。此事,已经很明了了。孙少阳之所以将张茹约至府上,目的就是为了方便那来头甚大的华服公子行事的。好你个孙少阳,我日你八辈祖宗!

    “滚开!”宋宁不知对方此刻有没有得手,不由心急如焚,当下哪还会和对方废话,直接一拳将最前一人撂倒。

    聂忍和岳松见宋宁动手,当即也出手向剩下三人攻去。四名豪奴看着嚣张,不过平日里仗着主人的权势横行惯了罢了,实际上手底下却并没什么功夫,三五两下便被宋宁三人打倒在地。

    四人虽然被打倒,却更加嚣张:“你们三个狗娘养的,居然敢打我们,你们死定了。”

    宋宁冷声道:“废了他们。”说完再不看四人,迅速向里面冲去。

    此时,张府内宅一间卧房之中,张茹与红娘的确遇到了极大的危机。孙府秦夫人在张茹的茶水中下了药,此刻张茹浑身无力,只能倚靠在床边才不会倒下。而那位法华寺外曾遇见过的死胖子,此刻则坐在房中的圆桌旁,正一脸笑意地看着二人。

    “卑鄙!”张茹满脸惊怒地望着眼前衣冠楚楚的华服公子。以她的好脾气,此刻都忍不住出言骂道。

    华服公子笑容不减:“夫人生得这般国色天香、千娇百媚,就算是生起气来也还是这么好看,在下为了能一亲夫人芳泽,卑鄙一点又算得了什么?”说着就站起身来道:“你这侍女也不错——在下今日真是艳福不浅拉。夫人,良宵一刻值千金,想必此刻你也有些等不及了吧。”

    “无耻!”张茹眼见对方似要过来,心中又急又怒,红娘此刻并未有事,只是她一个弱女子,又如何能拦得住对方?只得大声喝斥道:“你别过来,否则,我就要叫人了。”

    华服公子一听,不但丝毫不见惊惧,反而笑得更加开心了:“好一个忠心为主的婢女!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们主仆二人了。你尽管大声地叫好了,最好让孙府所有的人都知道。到时大家见我与你家夫人共处一室,啧啧……我是无所谓了,最多让别人在背后多议论几句,只是你家夫人只怕就要名节尽毁了。若是此事再传到你家夫君耳中,嘿嘿……你猜他会怎么看你呢夫人?”

    张茹听后顿时面色一白,对方好深的心机,不过三言两语,便几乎击垮二人的心防。红娘一时间也不知怎么办了,连忙望向张茹。

    张茹艰难地从头上取下一支发簪,抵在自己喉咙上,望着对方不屈地道:“你想玷污我的清白,绝无可能!我毋宁死,也绝不受你之辱!”

    “小姐不要!”红娘忙道。张茹却摇了摇头道:“夫君待我情深意重,今日我就算是死也要保住自己的清白。”说完又望向华服公子,神情坚定地道:“我若死在这里,公子就算来头再大,只怕也难逃干系。还请公子自重,莫要过分逼迫!”

    华服公子眼见张茹一脸决绝之色,不由拍手鼓掌道:“夫人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为保贞洁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在下佩服。只可惜,本公子并不吃这一套。”

    似乎看出张茹与红娘心中的疑惑,华服公子继续道:“夫人可能还不了解我。也罢,我就再与夫人详细说一下我这人的性情喜好。本人陆迁,乃本郡郡守大人独子。平生最爱美色,尤其是已嫁作他人为妻的成熟少妇,就是像夫人这样的——凡我看中的女子,就没有得不到的。你可以拒绝我,但我可以保证惹怒我的后果你无法承受。如果你选择自杀,我依然会玷污你的清白,事后我还会让人将你的衣服扒光挂在城门之上,四处宣扬你在孙府被人污辱了的丑事,让全郡的人都知道你丈夫被人戴了绿帽子,让他被所有的人耻笑,以后在剧县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你无耻!”张茹脸色惨白,显然被他所描述的场景给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