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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真命天子

    闻人杰听见温暖卿的声音,刹那间心神大动,招数散乱,那六道仙绫顿时缠上他手中宝剑。他一心慌乱,只想往声音的来处看去,那剑却早已被仙绫悬了起来,卷到宫墙另一边。

    闻人杰一时神乱,跃上宫墙看去,却是连个人影也无,方才种种,仿佛梦中。他想到自己虽失了剑,不过此剑也是从别处得来,也不算多年随身之物。只不过它伴自己斗正道,逢知己,为人磨剑,遇美人,几天之内,好像将一辈子都度过了。

    他想想自己多年贴身的枪尚在,不会有性命之虞,只是刚才听到暖卿的声音,真耶假耶?她说的那些话,“一万年,我等……让我做皇后,我也不做……从没有人那样看我……是郡主又如何……”一字一句,全涌了上来,闻人杰几乎不能自已。

    想来,她早该知道父母要将自己嫁给他人,与他说那些话的时候,就抱了必死之心。闻人杰连连骂自己愚笨,居然连这个也没有听出来。他向着刚才暖卿声音的来向找去,将一草一木,一石一水尽数拨开,明知斯人已逝,却还想抓住她未散的几缕芳魂!

    日头西落,闻人杰早已忘记了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步月塔下,此塔在后秦边境,他招来的魔族军队,还在此围堵,想着擒住辅政王。闻人杰也不愿理会,只是找,找!魔族军队多不认识他,又见他有些疯癫,以为是从境外摸索进来挖宝藏的人,都不待搭理。

    闻人杰总找不到暖卿,想到跃上树去看一看,却听见一声暴喝:“闻人杰!”他心中当然知道这不是暖卿的声音,又不知道宫禁中究竟还有谁知道自己名字,再看时,却是一群护卫模样的人,手持武器:“你是什么人,居然欺侮我们太子爷,今天打你个脑浆迸裂!”

    原来是些忠心太子的老仆。闻人杰不知怎么打发他们,那些魔族军队听见“太子”二字,也忽然来了精神,想必这些人与皇族联系紧密,若能抓回几个,恐怕就能问出点什么来。魔族这回号称“陈兵百万”,固然不会有那样多,不过魔族全族皆兵,五六万是有的。

    魔族中几处队伍,全向这面围来,号称百万的军营,纷纷牵动,如浪如涛,只见似潮头白练,直往此处冲击,眼看那军兵,就离这里只几步之遥。闻人杰知道魔族不会伤及自己,只想从这几个护卫处脱身,掏枪欲战,却听那边说:“枪?你使这下贱武器,赢了也不作数!”

    果然这些人都好似一个师傅带出来的,与正道一样瞧不上枪!但闻人杰手中又哪里有剑?眼看那魔族逼来,护卫又越拢越紧,正是逃生不能时,却突然见自己被卷走的宝剑从天而降,稳稳落在步月塔的顶珠上,正要飞身去取,又看见一袭人影缓缓飘下。

    顿时,月色无声,天地失色,鲜花低垂,碧草隐去。那山水之间的光彩,静静倒映在那人身上,本来是夜色沉沉,万物都不能看清,只有那身影,于绝美景色间出现。他背影向着闻人杰及魔族,全然看不见他的面孔,所有人却仿佛早知道,那是倾尽天下,冠绝凡尘。

    夜雾随清风散去,乌云隐约,此刻竟然飘起大雪。这里本是赤道地区,却四季分明,今日是二月二十九日,还算冬季,此刻下雪,却也罕见。那雪一大起来,本来模糊的景物更是朦胧,人人都以为会看不清那绝色身影,一齐摇头,这摇头之力,竟能卷起一阵风来。

    谁也未想到,这人的形貌在大雪中还清晰如许,雪散开夜雾,人影更加明显起来,他落在步月塔顶的那一瞬间,所有人个个呆滞,下一刹那,魔族的百万精兵,如同听了号令一般,齐齐向后退去,潮水以不足比喻,风卷残云更嫌太慢,却是如夕阳落山一般,片刻之间已没了踪影。一个背影退百万兵,千万年来,“美”这一字到了他身上,才是到了极致。

    “你是天下第一的美人!”闻人杰一时将仇恨全忘了个空,向那背影说道。没想到,此人竟听个清清楚楚,不回头,却回敬:“你可不是天下第一的大侠。”

    那几个护卫早不知藏到何处去了,只有闻人杰死死控住心神,不令自己迷醉,鼓足了勇气向那人身上瞧去,才见他紫色长发直垂到脚踝,并稍稍有些凌乱,上身是长及手腕的白纱披肩,外缠交叉的飘带,飘带及长裤都为水色,上缀紫色花纹。

    闻人杰不过是看了这些衣裳,就已不能自已,心里只能拿杀祖父母、囚禁父母之仇压着自己,向那人说:“把剑借我,我就对你好!”话说出口,就等着那人转过身来。

    “若借我此剑的结果,是恨我一生,你借不借?”第二次开口,这声音,这紫色将闻人杰的记忆全翻腾了出来:那个在与正道打斗时送剑的人,那个在火车顶上与自己一夜交谈的人,那个吟诵“我心君不知”的人,那个隔着宫墙与自己拼斗内力的人,难道,都是他?

    “是你?”闻人杰脱口问了出来,也不觉得自己冒失。

    “是我。后秦国,辅政王。”那人居然在这时回了头,夺天地之光,绝山水之色,只有闻人杰一人看见,当他说出“辅政王”三字时,他竟不记得仇恨,期期艾艾道:“哦。”

    “我叫嬴涟殇,你可不要忘记!”他傲然吐出自己的名字,闻人杰却呆呆想着:哦,姓嬴,果然是秦始皇的后人啊。“你呢,你叫做什么?”

    他听这人居然问起自己的名字,不仅不因是仇人而气恼,反而如得了杨柳甘露一般,回答道:“闻人杰。”嬴涟殇点点头,声音如吟唱般:“闻人杰,我记住你了!”

    嬴涟殇几步跃下这七层八面的塔时,闻人杰见不到他的容貌,才渐渐清醒过来,骂自己说:“闻人杰!你面前的可是大仇人!”伸手去摸枪,要趁其不备结果了她时,又回头想:“此人诡计多端,难免中他计谋,既然他友好待我,我也同他虚与委蛇一番,再见机而行!”

    闻人杰心中有了主意,也随他跃下步月塔,嬴涟殇早立在被湖水浸没的步月塔基石上,说:“真没用啊,下来的这么慢。上次我们打成了三比一,我赢两局,你只有这最后一次机会,若算七局,这就是我的赛点。你落下风,不过我也很佩服你,在这朝堂上,在你们那江湖中,连敢和我斗一局的人,也寥寥无几,皇帝老儿,也只好用阴险招数压制我。”

    “比什么?”闻人杰心里还堵着那口气,听她说要比,立刻抖擞起精神来。

    “水上比剑,如何?若你怕我作假,比到一半时,我俩换剑,你原先使的是这一把,还是先送你!”嬴涟殇用食指将剑旋了个圈,剑顿时从鞘中脱出,往闻人杰处刺去。

    闻人杰夺了剑,毫无停顿,直向水面拂去,待水波横飞时,脚尖微一使力,用出轻功,落在水面上。嬴涟殇随着他激起的水浪划去,也轻点在水面,两人持剑对指。

    嬴涟殇未用剑直逼对手,反倒是将剑往回一退,刺入水中,把湖水荡开,以两道水浪向闻人杰袭去。“以水代剑?”闻人杰心下惊奇,也不甘落下风,顺手以右手掌力,敛起左手剑气,向水面压来,水面涌生巨浪,被他双手一掌一剑,往嬴涟殇处推。

    两人以水相斗,一时遗忘国仇家恨,醉心于这迷人风流中。闻人杰喊道:“你这还不算赢,我还有枪没有用呢!”嬴涟殇当然不认输:“你对你的枪,是什么都知道的么?”

    闻人杰心下得意道:“当然!”不防他居然回问道:“那,你这枪是公的,还是母的?”

    一句话把闻人杰问的无话可说时,嬴涟殇却正把自己手中的剑甩过来:“这是‘太阿’!便宜你了!”剑横旋几周,被闻人杰一手接住,心中并未想到趁他现在没有武器,将他制服,而是将自己手中剑贯去:“我将剑给你,你告诉我,你把温暖卿姑娘藏到哪里去了?”

    “你给她那么多的爱,就不能分给我一点吗?”嬴涟殇话语中稍带戏谑,更深的悲哀却一晃而过,隐匿在鹿龙湖一池碧水里。闻人杰也没听出来,心下又因“辅政王”身份及其野心诡计,将他当作男子,眉一挑说:“大男人,说这些也好意思。”

    打斗之中,闻人杰又心生一计,将自个儿剑锋轻转,先要打乱嬴涟殇的心神,于是问道:“难不成,你也看上暖卿了?无奈她已与我发过誓,你呢,恐怕是赢不了!”嬴涟殇在这英雄之斗、片刻不能分神时,却笑了起来:“我知道会失败,爱情不一定要胜利。”

    闻人杰被他这话惊住,心想难道他真对暖卿有不规矩的想法?于是对他的憎恶更多了三分,见那水浪来势汹汹,悄悄侧身躲闪,却装做被击中一般,“啊”的喊了一声就势往后跃去,倒在岸边,却眯缝着一只眼睛,看那嬴涟殇果然担心着跑过来。

    “喂,没用的,你怎么了?”嬴涟殇此话虽然冷淡,从中却透出掩藏不住的焦急。闻人杰就势跳起,一把扯住他最珍视的紫色长发。并从百宝囊里拔出小刀,作势要割她的头发,一面问道:“你是英雄,我可不是好汉,我们之间的仇,想必你清楚,你认不认输?”

    嬴涟殇见自己珍爱如性命般的长发被抓,差点就要被割掉,不服道:“我和你比试这么多次,从来是君子风度,你怎么这一次当了小人?我本来是始皇帝后裔,认死不认输!”

    “许你杀我祖父母,押我父母,不许我做一次君子骗你?我们杀手,从来认命不认人!”闻人杰说来得意,却不知心中为何如此刺痛,又听得嬴涟殇道:“好,好!不就是……不就是一个朋友嘛,反正我从来……从来形单影只,不缺你一个!我知道……知道不会有未来,但没有……没有想到,结束的……这样早!”他略一停顿,狠心道:“要什么,你说!”

    “你……叫什么?”闻人杰此话出口,自己也是诧异万分,没问父母,没问暖卿,却是明知故问他叫什么,只想他再完整说一次名字。“德吉次仁。”嬴涟殇仿佛知道他问的是自己的本名,只得如实回答。“你是藏人?”闻人杰问道。他又答:“白马藏人。”

    闻人杰早听说过,秦始皇后裔与白马藏人关系紧密,他这一说,心下又信了几分,还做出要割他头发的模样,再问:“玉玺呢?只怕这么贵重的玩意,你会随身带着吧,给我看!”

    嬴涟殇居然真从自己腰间寻出玉玺来,又带着几分嘲讽:“为了玉玺,想杀我的人多了,你呢,算是做的最好的一个了,给!”闻人杰听了这话,仿佛受了莫大的侮辱,刚接过玉玺来,就将它扔在地上:“稀罕你娘的!大爷我就把它扔了,怎么样,想要,自己跪下去拣!”

    就在玉玺神光一闪,落在地上,“叮当”一响时,“我现在宣布,谁敢瞧不起这块玉玺,我就是谁的人!”这句话同时闪现在两个人的脑海,使他们都像着了魔一般,呆在当下。

    嬴涟殇趁机要摆脱他的钳制,两手向他一弹,逼得他不得不后退,手也只好松开,嬴涟殇趁势跳开,未想到闻人杰手中小刀向回带时,一不留神划到嬴涟殇飞扬的紫发上,就听“刷”的一声,一缕紫色长发从接近发根处断了开来,落到闻人杰手腕上。

    “你……”嬴涟殇起先有些愤怒,片刻后却笑了起来:“闻人杰,你还有什么话说?无论你我有多少仇恨,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你却还是违约,割了我最珍爱的头发。”

    “你要我赔什么?”闻人杰计划着,是不是该耍个无赖。“小魔头,你是穷人,我不要钱,你孤苦,我也伶仃,你寂寞,我也孤单,我不能让你赔什么,我什么也不需要。”嬴涟殇拂弄着自己胸前长发:“你给我,让我数数有多少根。”

    闻人杰绝没想到,她居然有如此耐心,一一数了起来,半晌才说:“一百三十二,不多不少。这样,我将它截成两半,我们分别系在手腕上,我可以对你提一百三十二个要求,你都要全部办到,不能违反,否则,我多的是处置你的方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