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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何等煎熬

    长岭驾校里的这个超市,就在候考大厅旁边不远,门口也没有任何的标志,不知道的还以为又是驾校的一间办公室什么的,这个可和城市里的超市大相径庭,城市里的商家店铺会把招牌作得超级大或更超级大,生怕路人们看不见,有的还会配以高音喇叭在超市旁边歇斯底里地又唱又叫,那声势可谓惊天动地。但长岭驾校里的这个超市,就是什么标志都没有,就是默默无闻地作着“无名英雄”,很类似于革命战争年代一个地下联络站。

    这道理非常简单,叫做皇帝的女儿不愁嫁。

    在这里开超市的老板非常明白,超市生意不用愁,有的是人来。因为,远近四外,仅此一家,再无分店。而且我这店里的东西多贵你也得买,你需要。

    我进了屋之后,发现这里面已经有不少的考生在吃上了,说是超市,但布局仍然是中国七、八十年代的那种商店格局,一个大玻璃柜台,把店家和客人隔成两个部分,店家在柜台里面拿东西给顾客,而吃饭的顾客们拿到食物后,便转身坐在店里的一张张小方桌前开吃。

    中午饭,仅两样食物,开水泡方便面和凉皮。价钱都比外面贵很多。

    我没有买泡面,因为我不喜欢方便面被泡了之后的那种怪味,我觉得方便面还是煮了的好吃。所以我要了一份凉皮,也和众多的考生们一起,坐在了一张小方桌前开吃。桌子上,别人扔下的一次性筷子、脏兮兮的面巾纸,还有不少流淌着的一些残汤,也没人收拾,还有几只苍蝇嗡嗡地围着我乱飞,不停地向我表示着友好,我拽过了一张面巾纸来把桌上的垃圾往远处推了推,腾出了一块地儿,又轰了轰正向我表示着爱情的众多苍蝇们,把自己的凉皮放在上面便慢慢地吃。

    我在我们三十八中的门口,没少吃来自全国各地的凉皮,说实在的,做凉皮的手艺也是千差万别,好吃的和不好吃的,差距非常之大,在我们三十八中的门口有一份“赵记凉皮”,老板是陕西人,那凉皮做的就非常的正宗,不仅凉皮的口感好,又爽口又筋道,那配料也非常的美味,说不出的有一种特别的鲜香,尤其是那辣子油,更是给这份凉皮增色不少,让你又解馋又解饱。说实在的,“赵记凉皮”上五星大饭店我看都够格。而三十八中的门口也有些老大妈们推着个破三轮车卖凉皮,那口味自然就差得多了,不仅素淡无味,也不卫生。

    我坐下之后第一口就吃出了,这里的凉皮,连我们三十八中门口的那些老大妈们水平都赶不上,不仅是生硬难嚼,还总有一些沙子什么的塞嘴,也不知道是做凉皮的人睡着了误把沙子当味精搁里了,还是这作料里头本来就有这些配料,那味儿也不对,凉皮特有的那种本香一丁丁点也没有,完全是味同嚼蜡,而且那作料中的醋也倒得非常之多,除了感觉满口都是酸味之外基本上没什么其他感觉。可是这价钱,却是我们三十八中门口“赵记凉皮”的两倍。

    我吃了几口便吃不下去了,何况我现在的心火也挺大,也不太想吃东西,放下了筷子,我又和老板要了一瓶矿泉水,出了超市,又踱到了候考大厅门口外的大树底下抽烟。

    看看表,刚刚12点20分,啊,离开考还早着呐,唉,那个中午的1点,怎么还不到啊……时间,怎么过得如此之慢。

    抽了几支烟之后,我的困意又袭了上来。

    我们这些做老师的人,生活都很有规律,几十年来都是到点上班,到点吃饭,每天中午饭之后还要有午休,一般是一个小时左右。这几十年固定不变的生活规律,形成了我固有的生物钟,现在,这生物钟开始起作用了,我想午休了,但睡哪儿呢。

    我想到了学生孙秀影,去找她吗?还是算了吧,那多给人家添麻烦,不就一个午觉吗,在哪儿不能凑合凑合。我于是又回到了候考大厅,坐在那一长排的塑料椅子上“假寐”。

    这种坐着睡的办法真的只能叫假寐,因为你人虽然把眼睛闭上了,但不可能睡得着,充其量也就叫个闭目养神而已,两边嘈杂的人声断断续续传来,再加上中午的那种热风不停吹进屋子,让我的内心里更加的烦热。

    就这么迷迷胡胡地也不知道又过了多长时间,忽然听到主考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了,下面开始叫号!考试继续进行!宋一成、宋海波……”

    啊,我一下惊醒,中午的1点,总算是盼到了!

    现在叫号叫到了“宋”就是说是已经轮到了是以“S”开头的人们了,好,那离我这个“Z”开头的,总算是又近了许多。

    我揉揉眼睛站起了身来,这才发觉其实刚才在坐着的时候也睡着了那么一小会儿,但说实在的,这一小会儿还不如不睡,因为根本就没睡实也没睡好,还是突然被主考官所惊醒,所以这一站起来顿时觉得全身酸痛,脑袋生疼,象得了病一般,而且那眼睛发惺发涩,倒好像困意更浓了。

    但我不能再睡下去,我必须要清醒,这可是在考试考场外啊,我得振作,振作……于是我又硬撑着让自己精神起来,慢慢地走到候考厅外面,好让自己清醒。但外面,却是热气腾腾,地气上蒸,中午一点的室外,那也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

    我这才想起李秀成教练、学生孙秀影今天早上都和我说过的那种隐忧:

    “我相信您肯定能很顺利地过掉科一,正如您所说,只要能让您摸着机子就行。但怕就怕的是,您不会轻易地摸得到机子,今天最大的难题恐怕不在于科一,而在于排队……”

    “今天您的排名有点靠后,考试可能会晚一些”

    啊,李教练和孙秀影是驾校这里的“老人”,当然知道这里面的困难是什么,今天在我刚来的时候,他们其实就已经预见到了我可能的麻烦,但他们或许想不到,我现在比他们相像的要更糟糕。

    在李教练和孙秀影看来,我今天等的时间一定会长,但那就只好耐心地多等等呗,只要耐心就行了。但他们俩恐怕忽视了另外的一个因素,我的年龄超大。

    俗话说,人过五十不学艺。我终于相信这话是有道理的了,因为人到了一定年龄后,不仅仅是记忆力在下降,身体的机能也在下降。像我现在,就因为一个午休没睡好,现在是困意连连,哈欠连天,全身酸痛,好像是个鸦片烟瘾犯了的人,那个形像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我想哪个导演现在要拍“鸦片战争”之类的电影找我来最合适不过了,保证不用化妆。

    我伸手又摸出了那盒“宝马”,抻了抻,却什么也没抻出来,把烟盒拿到眼前一看,唉,烟盒已经空了。这一个上午加一个中午无聊的时光,让这盒烟也已经牺牲殆尽。我懊恼地把它一把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箱。

    我今天临来的时候只带了这么一盒烟,因为我怎么也想不到会等待一场考试这么长的时间,会这么需要香烟的辅助。现在,便宜烟“宝马”是没了,口袋里还有一盒作交际用的高级烟“野马”,但我实在是有点舍不得抽,我挣的工资并不多,还没奢侈到每天都可以抽“野马”烟的水平。

    我又来到了那家超市,货架上果然有“宝马”烟,我大喜,但一问价格却又让我沮丧了,这里的“宝马”烟的价钱,比我口袋里的“野马”烟的价格还要高!

    去他的吧,花差不多的钱,为什么还要抽这里的“宝马”,“野马”就“野马”,老子今天不过了!抽!

    于是,这个下午,在这一盒“野马”的陪伴下,我像只笼子里的狼一样地,在候考大厅外的院子上一圈圈地来回走着步,一支支地冒着烟,我想林则徐大人如果活过来,看到我这么不加节制地吸烟,非得气得背过气去。

    好烟就是有好处,每当我困得难受不行了之时,一支“野马”烟就象一针兴奋剂,又能让我精神那么一小会儿,但很快我就又陷入疲惫,于是就又抽,于是又精神了,过不了多会儿又疲惫了……

    候考大厅内,还要陆陆续续地叫着号,我听着越来越麻木,我的脑筋也越来越不清醒了,到最后,我一个人干脆靠着大树坐在了地上,闭着眼睛在那里又做瘫软状。我不无悲哀地在想:我为什么要说那么狂的话,说只要让我摸到机子就行,说只要能让我摸到了机子,就必考100分,但看我现在这惨状啊,连神智都快不清醒了,还考什么100分?人哪,什么时候也不能太狂,不能把话说得那么过份……

    时间,依旧那么缓慢地向前流驶,旁边的人们,依旧在陆陆续续地考试,走动,但我却觉得这个世界似乎都已经静止了,不动了……

    身边的热风在渐渐地变温,又变凉,眼前的光线也在一点点地变暗,变得不太清楚……啊,快下午6点了吧。

    突然,一个炸雷般的叫号声在我的耳朵边响起:“赵良才、赵国与、张修……”

    我的精神为之一振,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啊!这三个人的人名,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亲切!这不正是早晨我在门口时,和我一同点名的三个人吗?天哪,总算是等到了我啊!感谢上帝!

    我摇摇晃晃地爬起了身来,甩了甩头,让自己再重新振作起来,又一步步向候考大厅里走,这个时候,已经是夕阳在山,人影散乱,黄昏时分了,驾校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刚刚到了候考大厅的门口,便听主考官正在用不耐烦的口气又喊叫道:“郑式!”

    我连忙高声惨叫道:“在!在在在!我在啊!”接着便是跟头把式、跌跌撞撞地向主考官那里扑去。

    不知为什么,我忽然觉得特别的委屈,特别地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