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武侠仙侠 » 踏山践水 » 第二十五章 谁不愿年年复少年

第二十五章 谁不愿年年复少年

    天已入子夜,听先生传道的学子们肩靠着肩,昏昏欲睡,哪怕是外乡人喻百善,也是如此。

    张善文站起身来,明月披挂在他身上,他忍不住呼出一口怅然若失气。

    坐在石墩子那边的喻甫也跟着起身,满脸纠结,好像要说点什么,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样的话,这位已经活了几千年的老神仙无奈摇头,“佩服,佩服。”

    张善文笑着摆了摆手,随即坐在了另外一个石墩子上,与老人好似隆中对,他笑道:“只是点牢骚话。”

    喻甫从袖口之中取出一壶酒水,递给张善文,听到这句话后有些哑然,只得说道:“张圣人,自谦了。”

    牢骚话?喻甫哪怕不是儒家门生,但也听的出来对方方才言语之中的“学问之大”,那句“传道如挽弓,授业如射箭”其中所含,太大了。三教百家的传道授业解惑、市井坊间里的育人成长......哪儿一个不是在“传道授业?”

    喻甫突然想起了谁,他问道:“那个叫做孟诰的孩子,怕是要错过一场大机缘。”

    老人并未与儒士谈起桃花巷之中那个叫做阚坷少年的无妄之灾,因为犯不着,与他相对而坐的,可不是什么下五楼的“井底之蛙”。

    张善文轻声道:“对那个孩子来说,不碍事的。”他犹豫一二,继续道:“倒是我这些学生,可能会留有隐患。”

    喻甫仔细一想,就明白儒士要说什么。

    的确如此,学问太多太大太杂。前有文庙那位书翁的学问在,如今又有这位“可成真圣”的读书人又给添了一把柴,如同一座小山包之上,压了两座高耸入云的大山,想要从其中走出,自成高山,很难,但也不是不无可能。

    张善文看着那些昏昏欲睡的孩子,轻叹道:“谁不愿年年复少年?”

    喻甫捋了捋胡须,叹息一声。

    张善文打开老人给他的那壶必然是神仙酒酿的酒壶泥封,刚饮了一口,有些惊讶,“是桃花酿?”

    喻甫点了点头,“是啊,桃仙亲手酿的,用的都是那座桃花洞天的百年桃叶。你也知道那人的脾气,自己酿的酒水,大多都自己给喝了,想从他手里要一壶,可不简单的。”

    张善文笑着点头,“久仰这名唐先生久已。”

    突然间,儒士微微皱眉,他将酒壶收入袖中,轻声道:“麻烦前辈帮他们护道一程。”

    喻甫看了眼张善文的神色轻轻点头,“去吧。”

    一身儒家青衫的读书人转瞬消散,只留阵阵清风在原地。

    喻甫喝了口自己手中的桃花酿,叹息一声,“自古圣贤皆寂寞,那么......真圣人呢?”

    却说在还未子夜前,桃花巷之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出。

    院落之中,孟诰趴在自己娘亲腿上,已经沉沉睡去,毕竟忙了一下午,孟蔗则坐在自己媳妇右手边,妇人靠着自家汉子的臂膀,闭眼轻睡,一直闭目养神的孟蔗突然间睁开眼睛,他看向那个站在水缸旁,浑身湿漉漉的少年,问道:“去哪儿?”

    少年看了眼依旧未能醒来的妹妹,轻声答道:“我想去看看爹娘。”

    孟蔗怕惊醒了好不容易睡去的妻子,就并未起身,他轻声道:“不用担心,迎春这丫头没事,这次对你来说,是坏事,但对于你们兄妹来说,更是机缘。这次你能醒过来,可真的要谢谢华璋以及他那位老祖宗了。”

    阚坷双手捧着脸狠狠揉了揉,“记下了。”

    孟蔗右手之中突然多出两件物品,一个是他铸造的那柄匕首,另外一个,是一杆鱼竿,“给,你先前托付我给你做的匕首已经成了,这杆鱼竿是一件好东西,别再随便搁放了,不然要是给他丢了,等你知道了他的价值,怕是要悔青肠子。”

    阚坷走上前,接过两件东西。

    鱼竿是紫竹材质的,轻抚如抚摸美玉,鱼竿本身很简便,也并不算长,阚坷便将线勾缠绕在了竿尾上,好像一张弓,做完这一些后,阚坷走到屋前,将鱼竿放在了他先前采药所背的背篓之中。

    随即他返回孟蔗那边,看着手中的匕首,他总觉得有些眼熟,随即抽刀出鞘,耀黑色的刀身在月光的映射下有些晃眼,阚坷眼前一亮,将刀重新入鞘,感激道:“孟叔叔,谢谢了。”

    孟蔗轻轻摆手,轻声笑道:“好马配好鞍,你给我的料子不错,所以我用来做刀柄和刀鞘的木材也都极为讲究,可别觉得只是普通材质的木头。”

    阚坷只是挠了挠头。

    孟蔗说道:“起个名字吧。”

    阚坷脱口而出二字,“迎春。”

    孟蔗哑然,随即无奈一笑。

    走出桃花巷的阚坷朝着登山道路那边走去,夜晚的大街尤为寂寥,月光将世界分为了白黑两色,不知那些看不见真相的地方,是不是会有鬼魅正蹲坐其中?

    阚坷感觉自己的呼吸比之前要轻松许多,体内的根骨血肉好像变得更加坚韧了,正登山的他微微闭眼,感受着体内的那条小东西,有一条浑身散发着金色火焰的火龙正游曳在那些恢复如此的窍穴之中,阚坷一眼就看出小家伙的变化,游曳的速度和体型都变了,怪不得。

    很快,在家中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衫的少年走到了两座位于一棵古树下的小土包前,无墓碑,更无杂草,显然,是常有人来的。阚坷跪在两个小土包前,往上面拢了拢泥土,与已经故去许多年的爹娘说着心里话。

    山间晚风较大,吹的少年布衣清发随风飘扬,像是那逝去的亲人正轻柔抚摸着少年。

    少年只是说了这些天发生的小事,并未将先前那场差点让兄妹二人皆死的祸事说出口。

    晚风习习,吹的人身躯微抖,嗓音微颤。

    少年突然间猛然起身,他眼神凌厉,望向身后昏暗树林,随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出,阚坷握紧拳头,紧绷身躯,随时可以发出悍然一击。

    只是当他看清来客,赶忙松开拳头,快速上前。

    有一位身穿黑衣的少女跌落在月光之下,阚坷原以为是夜间出来行走的野畜,看到是人以后,他赶忙上前,发现少女口吐鲜血,一只手紧紧的握住一柄长剑。阚坷本想出手通过与华家药铺华璋所写的一点小手段,来让少女苏醒,只是刹那间,一抹寒光从阚坷眼前掠过,他来不及多想,一拳递出。

    从剑鞘之中掠出的长剑剑尖与少年的拳头碰撞在一起,阚坷并未与之角力,被长剑刺中的手背已有鲜血渗出,他往后退了几步,有些讶异,一柄会飞的剑!?

    见长剑并未再次出手,只是守在那少女身侧,他只好有些别扭的解释道:“她很危险,受了不小的内伤,我知道小镇会约束你们这些外乡人,所以想要自己恢复,怕是不太现实。要是不早些帮她治病的话,怕是要落下不小的病根。”

    那通体雪白的长剑在空中旋转片刻,仍旧有所防备,只是在片刻后,飞剑的剑尖竟朝阚坷微微下倾,好似在点头,刹那间,飞剑朝少女来时路掠去,好似在阻挠着谁。

    阚坷听到那边传出铁器碰撞的声音后,赶忙背起少女,朝山中奔跑而去。

    跑出去几里地,终于在一处已经破败倒塌的寺庙内停下了脚步。

    寺庙的墙壁和房屋都已经坍塌大半,阚坷走进寺庙之中,一个盘腿坐在莲花之中的泥塑菩萨断了一条手臂,就连座下的莲花也因被雨水冲刷,坍塌不少,阚坷将她放在菩萨前,少女背靠着泥塑神像,少年自己则赶忙去找附近的一种可以温养气血的果子。

    因为少年常来此地,很快就找到了那棵果树,用衣服兜了一大袋子,返回寺庙之中,那柄长剑已经跟了上来,悬停在少女四周,阚坷这次并未在意,只是走上前,先将果子倒在一旁,然后微微躬身,伸出拇指,按住少女的人中穴位,力道隐隐加重。

    随着力道愈发重,少女先是微微皱眉,随即骤然苏醒。阚坷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一拳锤在了鼻梁上,他身形不稳,后仰倒去。

    少女站起身,转过头,将一直停留在咽喉处的鲜血吐了出来,这才看向那个坐在地上正揉着鼻子的少年,“你是谁?”

    阚坷这次是真给打疼了,他皱着脸揉着鼻子,闷声道:“我是小镇桃花巷的,方才你昏倒在林子里,好像有人在追着你们,我就带着你来这里了,放心,那些人一时半刻找不到这。”

    少女突然身躯微颤,阚坷察觉到后拿起一旁的果子丢给少女,说道:“这叫做无籽果,吃了能够温养气血神魂,这是华爷爷说的。我吃过这玩意,没感觉有啥。”

    少女没有接住果子,任用果子在地上滚动,她赶忙盘腿坐在地上,屏气凝神,好似是在坐忘。

    阚坷并没有将少女的不知好歹放在心上,平心而论,若换成是他,多半也不会吃陌生人给的东西。阚坷揉着鼻子的手有鲜血滴下,阚坷龇牙咧嘴一番,赶忙拿起一个有些涩的果子啃咬了起来,降降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