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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龙帅的信纸

    天空中不知为何下起了小雨。

    那阴蒙蒙的小雨打进了那蒸腾起的白色的巨浪中。

    雷龙的咆哮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可是不知为何,那龙啸中总带着一缕哀凉。

    或许,它也在悲伤吧!

    “统领,什么都看不见了。”

    勿轻声说。

    他现在心里有种说不出名的恐慌,就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他的心脏莫名的狂跳。

    统领那刚毅的脸庞在雨中静滞,小雨精准的淋湿了他的黑色衣甲,也染湿了他的战刀。

    他不知为何,也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这是作为杀手,在生死边缘历练出的直觉,而这种直觉......却一向很准!

    “这个时候下雨,倒是应情应景!”

    他有些艰难的扯动嘴角,说道。

    而那白雾,却像是不散的云层一样,在如此密集的小雨中也还保持着原有的形态,似乎并未随着雨水的洗涤而变得松散。

    那带着哀伤的龙吟还在白雾中徘徊,它的忧伤带着嗜血的狂躁,更带着一丝悲惶的不安。

    一条零力幻化出的龙,也会有情感吗?

    统领扪心自问。

    他在杀伐中历练的久了,早已经忘了人间情感所谓何物。

    他曾一度悲泣,一度嘲笑着人情,笑他可怖的人性。

    可是,现在,一条死物竟然从中听出了人的感情,这叫他又怎会不动摇?

    即使......他是杀手!

    他听到了,是什么在哭泣,但是他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统领,白雾散了。”

    勿大声说道。

    统领从久远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他目光开始扫向那下方,战场的位置。

    龙吟声已经终止,那噼啪的雷灼脆响也停下了,白雾中传出的只有一片寂静。

    统领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了那雾气奔涌之处。

    鹰一样的眸子又重新回来。

    “勿,那白雾散了。”

    他轻声说。

    勿点了点头,手中的弯刀握的更紧了一分。

    “似乎还有一股很磅礴的力量在雾气之中。”

    统领双眸深邃,“是雷零力。”

    他斩钉截铁。

    那种久违的力量再次回来了。

    雨,依旧在下。

    天穹上的半面月光微微照耀着统领那成熟的脸畔。

    月光中带着别样的清寒,甚至还有种孤冷的味道。

    竟然唤起了他心里的某种孤独。

    哦,他想起来了,他是杀手,那种孤独就从来没有消散过。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样的原因,他的思绪总是莫名其妙的飞散,如果这时候有一道劲斩,大概会把他的热血沸起吧。

    雾气终于散去,那隐隐约约的黑烟缓缓的升腾。

    那是雷龙咆哮之后,在世间唯一遗留的痕迹。

    “这......”

    勿猛然间呼声。

    统领也看到了同样的景象,他那成熟稳重的脸畔,一时也掀起了一番波澜。

    许久,他仰天深深的呼吸一口,“早该预料到的,勿,你我都应该明白。”

    勿的目光有些呆滞,他手中的弯刀轻微颤抖。

    “大概是宿命吧。”

    他轻叹。

    这个年轻的孩子心里还是对光明带有着憧憬,杀手的冷漠式训练并没有完全烧化他心里的光。

    他还相信心灵,相信世间还有希望。

    统领在他的身上往往能够看到自己曾经的身影,他有时候也在想象,如果自己从来没有遇到主上,如果自己不成为杀手,现在可能是个艺术家,一心一意在街头给人画画,虽然庸碌,可是却很充实。

    “光明的影子如果不会挥洒人间,那么能够代替的,恐怕只有地狱中的景象,有时我常常在想,人间,是否就是地狱呢?”

    他像是个诗人一样吟诵,看着天穹那有些晦暗的月光。

    “也罢,只可惜了主上的任务没有完成。”

    他嘴边划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勿此时似乎也是心里惆怅,他的目光一直呆滞的看着那白雾散尽以后,在冰冷的地面上躺着着的鹰甲杀手们,心内荒凉。

    许久,他突然说出一个很有趣的话题,“是不是我不适合做杀手呢?”

    统领对于他的这句话感觉到惊讶,他从没有想过这个孩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只是他也没有嘲弄,他的目光透过森远的云层,将脸畔暴露在了雨下,那雨水噼啪的敲打着他的脸畔,冰凉而带有着几丝痛楚。

    突然,他的嘴角动了,轻微勾起一个弧度,那是笑容,是宛如孩子样的纯真。

    “或许,是吧,你我,都不适合做杀手。”

    “如果有来生,我还是希望跟着主上,他,是我的信仰啊。”

    勿嘴角呢喃,“信仰吗......”

    “统领也是我的信仰......”

    统领那粗壮的手掌忽然挑起了青筋,他手中的弯刀闪过一抹光亮。

    他的脖颈上多出了一抹血痕,那刀刃上也染上了他的血,是滚热的。

    他的身躯随着黑色的鹰甲缓缓的落下,最后,沉重的坠在了塔台的木板上。

    雨水被飞溅起来,像是锋锐的权剑,刺破那淅沥的雨幕。

    “统领......”

    勿的嘴角溢出了一抹血痕,那是他牙齿太过用力,而咬破了嘴唇。

    他听到了那声沉重的尸体敲击木板的声音,心里咯噔一下,一阵如心绞般的痛楚传遍了他的全身。

    他知道,那是统领,他,死了......

    “为了信仰可以死去,为了光明可以在黑暗中麻木,人间的正义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啊?”

    “杀手的心,也不是纯粹的冷啊......”

    勿大声吼着,泪水已经流满他的脸颊。

    他伤心欲绝,对着天地嘶吼出了他人生的最后一句话。

    此刻,在塔台下看着这一幕的符韵阳身躯居然颤抖了一下。

    他的嘴角喃喃道:“正义吗......人间吗......”

    而后,一道宛如白昼的光亮闪过了他的眼孔,他的心脏猛缩,脑海中响起了那个孩子的声音,不自觉的吼道:“等等,住手!”

    可是他的话音还是晚了,瞳孔中只有一道血迹飞溅,他知道,那个在塔台上呼喊的孩子已经走完了他的一生。

    他的手掌不知名的颤抖,那手中的古剑也随着剧烈抖动起来,他呼吸急促而沉重,心中仿佛是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再也无法抓住。

    “你听到了吗?那个声音。”

    符韵阳轻声说。

    他的目光一直在那座塔台上滞留,似乎是看那空气中带有的零星血气。

    雷莫千喘着粗气,说道:“那个杀手吗......听起来,很有感触。”

    他的粗壮大手轻轻抚摸着青铜雷凯,一阵灼热似乎要把他的手心给烤熟。

    “只可惜了,青铜雷凯再也用不了了。”

    他眸子中闪过一缕失落。

    原来,刚刚的那条雷龙是汇聚了所有虎飞军的青铜雷凯上的雷零力,掀起了那样强大的波浪,自然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我也没有想到原来青铜雷凯会这样的恐怖。”

    符韵阳轻声。

    “只是,那个孩子似乎永远的睡去了。”

    “战争......到底是在为了什么?”

    “为什么总是要死这么多的人啊......”

    符韵阳的眼眶中闪起了泪光。

    那个孩子的话依然在他的心口中滚动,“人间的正义到底是一种什么东西啊......”

    “是啊,正义到底是什么?正义......难道就是战争吗?”

    符韵阳自声喃喃。

    他的思绪似乎飘到了很久远的地方,那是个很遥远也很空旷的地方,他好像看到了那个孩子的笑容。

    “少主,还有一刻,天就亮了。”

    雷莫千看着天穹上的半面月空,那皎洁玄月已经逐渐退隐了光辉,而代之的,是一种来自晨曦的光晕。

    符韵阳的思绪被拉了回来,是啊,还有一刻,天就亮了,这一夜,北慕城死了多少人呢?

    “城墙上的守军呢?”

    符韵阳抬头,看到了空空荡荡的城墙。

    雷莫千也随着符韵阳看去,却是那城墙上燃烧着黑火,城隍军的旗帜在那火焰中静静燃烧。

    “看来有人已经先来一步了,城墙上的守军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估计现在的情况也不乐观。”

    “少主,我们该启程了。”

    符韵阳依旧在盯着那空旷的城墙,心底的某些思绪像是什么一样,一直飘着,久久的无法落下。

    “走吧,再晚一刻,叔父可能会有危险了。”

    符韵阳收起了思绪,目光有些恍惚的迷茫。

    忽然,他的眼瞳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骤然变得极为坚定。

    他的双拳微微攥起,似乎能听到那骨骼噼啪的脆响。

    “打开城门!”

    雷莫千大喝。

    身后的虎飞军出来了大约十个,他们五人去了城墙,五人在城门口那巨大的机括处停留。

    这里是东城门,北慕城的城门想要开启,必须要十人的相互配合,由城墙上的战士转动机关,下面的将士配合着扳动机括。

    可以说,这样的城门构造十分坚固,如若不是城内有人配合,城门是绝对打不开的,除非用强大的力量强行拆除。

    城门在一时洞开。

    机括声和城门的咔嚓声相互环绕配合,使人听了感觉是机械的运转。

    “开了,少主。”

    雷莫千提醒道。

    符韵阳轻声叹了口气,那声音微弱到使人难以听到。

    他缓缓迈动步伐,沉重的脚步像是踏在了铁板上发出了声响。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轻微转头,又扫视了那塔台一眼,而后,大踏步的向着城门走去。

    城外是大片的荒地,风沙飞走,在那条有些暗淡烟尘的护城河上走过。

    符韵阳的眼前一亮,对于眼前的景像一阵惊异。

    他眯上眼睛,轻轻皱着鼻子,呼吸着这片荒原上的空气。

    一股子带着血腥的气息扑鼻而来,仿佛在这片荒原上战死的近百万的战士的肃杀在一时间沸起。

    “我在书斋阁修行了十五年,从来没有看过北慕城以外的景象,没想到今日来到了北慕城外,却是如同离别。”

    符韵阳嘴角苦涩的一笑。

    他说的没错,北慕城已经被战火烧了一夜了,城中堆积的尸首已经难以数清。

    不管最后是谁胜出,北慕城已经不会再安宁了。

    战火已经被狮子们的雄心烧起,恐怕,再也不会熄灭了。

    “你可知道我们是要去哪里?”

    符韵阳突然说。

    雷莫千摇着头,“末将不知。”

    忽然,符韵阳的嘴角多出了一抹笑容,可那笑容中却带着一股子凄厉,道:“北慕冥族龙冢,帝王陵!”

    雷莫千大惊。

    “帝王陵!”

    “那......不是北慕冥族历代的王殉葬的地方吗?”

    符韵阳点点头,道:“不错,那里是历代王侯殉葬之地,可,也是北慕冥族一切的源头。”

    “叔父要我寻找的东西,就在那里!”

    雷莫千额头渗出了冷汗,他擦了擦汗珠,说道:“可,龙冢却是必须是帝王家血脉才能够进入。”

    符韵阳微笑,道:“所以需要族王的血啊。”

    “这......”

    雷莫千一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族......族王的血?”

    符韵阳神秘的微笑,他抬头看了看那即将出现在天边的晨曦,说道:“一切,到了龙冢你自会知道。”

    雷莫千吞了口吐沫,道:“是......末将领命!”

    “好,出发吧!”

    “虎飞军,保护少主,哪怕拼上性命!”

    雷莫千对着身后的士兵们大喝。

    他何尝不知道,此去龙冢一途极度凶险,而且,南疆现在正在战乱,这一路上,恐怕这五百虎飞军难以抗衡。

    可,他是主上的死士,主上之命令,哪怕身死,也要完成!

    却只听齐喝,“属下遵命,属下定拼尽全力保护少主!”

    雷莫千点了点头,他深吸一口气,道:“出发!”

    五百虎飞军,齐整的护佑在符韵阳的两侧和身后,连同着雷莫千,向着那封朔迷途走去。

    而此刻的北慕城内。

    狼烟四起,形式已经逐渐的超过了符羯的掌控。

    族王殿内。

    大臣们默默擦着额头上的冷汗,有些焦恐。

    他们已经一夜没睡,只是在这大殿中等候着城内不断传来的战报。

    而到了现在,北慕城中煽起的战火,已经多达四十一处,更恐怖的是,参加了这场内乱的总人数,已经超过了二十万。

    城内不只是大长老的军队,还有佑王军和一些根本叫不上名字的势力。

    他们平常像是孤狼一样隐匿在城中,而,当这场战火煽起之时,却是像串通好了一样,纷纷战起!

    符羯坐在龙椅上重重的揉着太阳穴,一夜中,他的精神异常绷紧,连一刻放松的时机也找不到。

    从战火开始烧起,已经足足上百份的战报传送过来,而这些战报,却无一例外,传达着形式之紧迫。

    大长老,以及其他势力,仅靠着佑王军的力量已经无法压制了。

    “诸位爱卿啊,难不成父王留下的江山要毁在孤的手中不成?”

    他的声音有些凄凉和无奈。

    只不过,这偌大的宫殿,却无一人应答。

    符羯的气息喘的厉害,他感觉到形式已经超脱了他的掌控。

    如果任情况这样发展下去,北慕城,以及他这族王的宝座,就真的要易主了。

    “山斗兮,江山难忘。

    命月兮,王路多洪。

    君臣兮,朝相思慕。

    遗忘兮,山河将殆。”

    符羯唱起这首歌谣,其声音中带着难以言说的悲惶。

    大臣们,权臣们,像是受到了什么感染一样,居然默默的落下了眼泪。

    符羯的情绪里带着壮志难酬的无奈,以及山河将碎的悲壮。

    他是王,是君王!

    他有自己的傲骨,有自己的恢弘壮志。

    只可惜,他只是执政二十年,就要被迫赶下了台。

    他悔惜啊,他悲伤啊。

    符羯像是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卧在龙椅上,竟然默默流下了眼泪。

    王侯,落泪了!

    “啊......”

    他再也抑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大声哭了起来。

    整个大殿之内都在回响着符羯的哭声,那声音肝肠寸断,带着极度的悲痛,一时,把悲伤之气渲染给了族王殿内的诸位大臣。

    “王上!”

    一位老臣站出,浑身颤抖着跪在了地上,声音颤抖道:“老臣愿与王上共存亡!”

    此声一出,那老臣再也绷不住眼泪,哇哇哭了起来,他哭的极度悲伤,竟然像是一个孩子。

    这苍老的哭声瞬间动天彻地,把偌大的族王殿中带起浓郁的哀伤。

    他的哭声引来了更多的眼泪,那些大臣们,终于绷不住心里的哀伤,哭了起来。

    只见,大臣们齐刷刷的跪地,眼泪噼啪的滴落在地上。

    “臣等,愿与王上共存亡!”

    大臣们声音响彻族王殿,甚至把那巨大的擎天柱给震得颤抖起来。

    符羯闻此,瞬间大声哭了起来。

    整个朝堂上陷入了一片沉郁与哭嚎。

    “禀王上,老臣在事发当夜,收到过一封密信,那送信人是个年轻的女娃娃,她说,这是龙帅写给王上的信!”

    玄服老人猛地一拍额头说道。

    符羯那双悲伤的眼眸瞬间恢复了几分光亮,“快,快与孤看看。”

    “臣遵旨。”

    老臣站起身来,手端信纸,默然呈上。

    那信纸是上好的油然纸材料,信封上印者一只火头龙印,那是城隍军的火印,只有龙帅才有权力使用。

    符羯瞬间大喜,“没错,是龙帅的信。”

    他手掌中烧起了幽蓝色的零力,信封上的那火头龙印被逐渐的烧化,转瞬是一片飞起的粉尘。

    信纸已开。

    符羯抽出其中的纸页,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