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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星辰之火

    尸体遍布了整座青柠土的大地,那滚热的血液在土壤中翻腾,刀与枪,插于地面,卷着凄凉的血腥味,合着残破的旗帜,绘刻着萧索。

    李天凛的战甲上已经沾满了血液,他的九尺重刀上也散布着邪异的光辉。

    天芒斩骏在饮了鲜血之后,就会变得异常的狂躁,据说那是妖刀的灵魂在振奋。

    十九万死龙士在战场上死了不足一万,而三十万北冥军却已经被冲击的不成样子。

    符祖昌最初选择的和李天凛一击定胜负的战略似乎显得有些唐兀。

    此刻,战场上那黑色的云雾依然没有散去。符祖昌手中举着妖姬昌月,那滚亮如太阳的光辉更像是一个火球,把四周映得滚亮,而他自己本身却变成了武神。

    这样的一场蓄积的仪式需要持续很久,年轻时的符祖昌难以掌控这股力量,年老时的符祖昌,依然掌控的很吃力。

    他的眉宇从远处能看到轻微的紧蹙,那是他的身体无法承受妖刀那强大的灵魂的力量而导致。

    “用最深沉的呼唤,铭刻古朴的血的灵魂。咒印已经在心灵中诞生,嘶吼的狂暴的豺狼,不必再有束缚,昌月,把你最沉重的力量交给我,与我一起,感受战场上热血的滚涌。”

    符祖昌那苍老的声音在虚空中轻微颤动,传到很远的地方。

    那些正在争斗的士兵们,举起长枪战刀,互相挥砍,在听到这古朴凝重的声音时纷纷停顿了一下,因为这声音里带着狂暴的热血,那是只有真正的战士才能爆发出的能量。

    战士们的热血重新被点燃,那被忧郁和恐惧禁锢的灵魂发出了咆哮,那是来自于心底的呼吼,只有战士们的最淳朴的杀戮之音。

    那些被死龙士压制的战士们重新拾起了战刀,他们用自己的铠甲当作盾牌,抽出腰间的匕首咬在嘴中,手中战刀卯足了劲砍向马腿,沉重的劈断那坚硬的马腿护腕。

    死龙士们从马背上坠下,战士们就持着战刀砍向他们的头颅,顺势还用匕首把死龙士微微抬起的脖颈划破,一个骄傲的骑兵就这样被抹去了生命。

    力术是一个战士最根本的杀敌手腕,而北冥军的战士们经历了长达数十年的战斗,力术的精髓已经掌控于心中,死龙士如果没有战马的加持,那们他们在北冥军战士的手中就像是被宰的鱼肉,轻松就可以被抹去脖颈。

    战场上的形势在一点点的变换,被战马冲散的北冥军阵型开始一点点的汇集起来,大约千人组成一队,只是为了拦截那死龙士骄傲的战马。

    只是死龙士的集体冲锋是何等的强大,战马们铁锁连横,即使是千人队的北冥军防线也被轻易的破开,死龙士们无可阻挡,只是他们的战马每一次的冲过千人队的防线,那坚硬的锁链就会被磨损,连续几次下来,锁链就完全的断掉了。

    北冥军副帅,天岳虎,继任了符祖昌的指挥位置,他挥动着令旗,那被死龙士冲散的十分狼狈的军队,竟然在很短的时间内再次组成了防线。

    这次,是以万人为单位,战士们都握起了长枪,正面迎接死龙士的冲锋。

    死龙士的战马们不惧怕任何的武器,即使是战枪也拿他们无可奈何,它们的铁蹄上被铭刻了咒印,除非是连续不断的超强度攻击可以破开战马们的防御,否则,再多的计谋都是妄图。

    天岳虎面容沉静,他注视着战场上的变化,手中令旗依然挥舞,那数十万的大军,在死龙士的来路上布置了超厚的防线,等待着那一刹那刀枪挥斩的瞬间。

    “副元帅,十万兵墙已经备好,战士们身上都发挥起了咒印,只等死龙士到来了。”

    传令官单膝跪在天岳虎的身边,沉声道。

    天岳虎依旧面容严肃冰冷,他平静的注视着那战场上宛如黑色洪流的死龙士军团,气质沉到可怕。

    南疆各地都有着关于死龙士的传闻,这支不该存在于世上的铁骑可以摧毁一切的防线,即使是用十万大军和咒印组成的兵墙也不例外。

    但天岳虎却是不信,因为,他相信他手下的这支军队,北冥军,可是战场上的不死之传奇。

    洪流般的死龙士军团的冲锋终于到了,那斜竖起长枪,准备着给死龙士的战马的马腹致命一击北冥军战士们面容坚毅,这些久历在沙场上的战士都知道用兵墙来拦截死龙士冲锋是意味着什么,那是无休止的死亡,是在用战士们的命为后继的军队铺下死战的基石。

    但是,死亡,对军人来说却是一种至高的荣耀,尤其是死在战场上。

    战马们的前蹄如预想的一样扑向了最前排的战士,那铁蹄是踩着枪尖冲刺的。

    战士们的长枪在接触到战马前蹄的一瞬间便被踩断,那清脆的折断声如同水滴落地。

    死龙士的斩马刀横劈到战士的头颅上,那被用于战争特制的盔甲在一瞬间破裂,斩马刀几乎没有阻碍的砍进了战士们的躯体,滚热的血抛洒到斩马刀上,一个年轻的生命就此终结。

    李天凛是最前面的冲锋战士,他的九尺重刀左右挥砍,凡是接触到他战刀的北冥军武士皆被顷刻间砍翻而死。

    李天凛的战马是火龙驹,是那传说中来自太古血裔的马中龙王。

    这等战马可以和符祖昌座下的翼沉马相提并论,二者皆有强大的体能和作战能力,甚至,那战马身体里燃烧的古裔之血都极为的相似,它们是为了战场而生的,而那所谓的古裔之血,却是来自于太古战血的继承,焚烧起来,拥有着毁灭一切的火焰。

    “天芒斩骏,我知道你在渴望着更多的鲜血,这是三十万人的战场,鲜血堆积在一起,完全可以洗刷你那不安的灵魂,可是,现在你的敌人却不是这些精锐的士兵,而是身后的那个老人,那个老人,才是这场战争的垓心。”

    李天凛强行按制住手中的天芒斩骏,这柄妖刀,因为饮了太多的鲜血而变得炽热通红,它对于鲜血太兴奋了,以至于,那狂躁的灵魂将要占据整个刀身。

    天芒斩骏迎合着李天凛的低沉的语言,那炽热而强烈的光辉开始暗淡下来,所有人都不会以为是那战刀褪去了狂躁,而是心灵里另一股更深沉的恐惧在缓缓升起。

    妖刀,之所以被称之为妖刀,是因为它们对于鲜血和战争的渴望是永无止境的,执刀者,要么用更多的鲜血去喂养它,要么,被它吞噬而死。

    炽热的刀身终于重新回归了平静,那黑色妖刀蒸发着红色的蒸汽,那是鲜血,被它还未来得及饮去的鲜血。

    李天凛依旧在狂驰,天芒斩骏的安静使他可以完全的集中精力应付战场上的局势,那厚重的兵墙,在死龙士连续不断的冲锋下居然还依旧保持着坚固之势,这让向来以速度和力度为优势的死龙士瞬间失去了一柄攻击的利器。

    死龙士们万人一个长队,一次的冲锋下来,迂回到一边,寻找到更薄弱的地方,再次发起冲锋。

    十九个长队骑兵在战场上接连不断的环绕,伺机发起一次又一次的冲锋,可是那兵墙却是再以很缓慢的速度消减着,这让李天凛很头疼。

    死龙士之所以会不顾损失的发起冲锋,就是因为忌惮后方那正在祭祀的老人,一旦那老人的祭祀仪式完成,他将化身为真正的武神,手中的妖刀将赐予他力量,那来自于太古的冥之力,会撕毁他的灵魂,也会撕毁在场的一切生灵。

    李天凛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压迫,那个老人要么是疯子,要么是战神,就连他自己也不会使用这样危险的招式。

    妖刀是会蚕食执刀者的灵魂的,特别是与妖刀定结契约,那完全是在拿灵魂献祭。

    最终的结果,是身死神灭。

    李天凛终于开始紧张了,他仰头看着那站在山腰处的敌军指挥元帅,目光中淌出了刀子样的森寒。

    他对于天岳虎这个人多少有点耳闻,这个中年将领自幼就跟在符祖昌的身旁,熟悉符祖昌的一切战法,甚至他指挥的北冥军和符祖昌指挥的北冥军,完全就是一个人在指挥。

    天岳虎已经得了符祖昌的战术精髓,这样一个强大的敌人如今已经成功的短暂拦住了李天凛的去路。

    如果李天凛还想要他手下的那十九万死龙士有生还的可能,还有最后的一个办法,干掉指挥的天岳虎,突破北冥军散沙一样的防线。

    他挥了挥战刀上那沾染上的血液,血色的蒸汽终于蒸发殆尽,他开始在脑海中制定新的战略,企图着一击致命天岳虎。

    死龙士带有着强大的冲击力,无论是陆地还是山路,他们座下的铁骑那铭刻了咒印的马蹄都可以轻松的逾越。

    天岳虎身边只有五十护卫,虽为北冥军精锐,可是人数实在过少,死龙士强大的铁骑冲锋可以轻松的碾碎他们。

    李天凛目色中闪过了一丝狠戾,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失去了这次机会,等待他的,是死龙士的集体覆灭,以及他生命的终结。

    九尺重刀,天芒斩骏,那血艳红色再次滚亮起来,光辉从那古朴刀身的沟壑条纹咒印中刺透而出,宛如地狱中厚重的岩浆。

    他举起了重刀,刀身漆黑而滚亮,如同黑色的月牙。

    那正在高速冲锋的死龙士军团猛的调转了马头,那钢铁般坚硬的马蹄擦着青柠土直线滑行了数十里。

    死龙士,以死字来作为名字的开头,那代表着这支军队随时都做好了为指挥者牺牲的准备,他们的每一次执行指令,就必然要以鲜血为祭祀。

    “零术,大百宙!”

    李天凛沉声。

    他举起的重刀上仿若游走着黑色的气,那气若蛟龙,在刀身上不断的滚动,环绕,夹着血色的光晕,如同血夜降临。

    大百宙是一种高阶零术,是用于死亡的术法,曾有传闻,这种零术一旦出现就必然要见血,否则,那零术召唤而来的灵会狂暴,会因为没有鲜血而嗜杀使用者。

    而此时李天凛在这个时刻使用大百宙,那必然是瞄准了那山腰上指挥的天岳虎,大百宙本身就是召唤刀灵的术法,为召唤者加持力量。

    得到了大百宙加持的李天凛,额间,一道血红的火神纹滚亮,配上那火焰似的双瞳,像是地狱里来收割死灵的冥王。

    他的浑身带着死亡一样的气,那是来自于地狱里魔王的呼吼,他手中的妖刀散布着滚亮的血红,宛若夜中的红瞳。

    铁骑在一瞬间冲锋,那数量足以达到五万的死龙士集体向着那山腰冲去,战马身上佩戴的重凯把大地压得出现了窝痕,可那马蹄跺着地面,带起雷鸣一样的声响。

    天岳虎依然在肃穆的挥舞着令旗,李天凛五万铁骑的冲锋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心境,反而他没有丝毫反击的举动,似乎已经把生死看淡了。

    他身边的传令兵看着那不断逼近的死龙士骑兵,额间渗出了冷汗,他知道,如果这个副元帅再不下令反击,那么,那五万的死龙士将会踏平他们。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手掌按着腰间的刀,准备时刻发起反击,虽然,他的反击根本毫无作用。

    可是,就算副元帅下令反击,就凭这五十个精锐,似乎也做不了什么,那么,他们所面临的结局也只有死亡了吧。

    想到死,那位士兵的嘴角竟然溢出了一抹笑容,死亡,对于他来说,是巨大的荣耀,那是作为一个军人的最终归宿。

    李天凛的铁骑速度极快,即使是陡峭的山地,也无法阻挡死龙士那毁灭般的冲击。

    他距离天岳虎只剩下三百步,这个距离,只要给他五秒,他手中的重刀就可以削下天岳虎的人头。

    骑兵们那死亡般的眼瞳顿时亮起了精光,杀死一个统帅可远比杀死一个小兵更为诱人,他们之中的很多人从军这么多年,手上虽然沾满了无数鲜血,可是没有几个是高级将领的,这对于他们来说可是无比的焦躁。

    眼前的,是三十万北冥军的副元帅,随血天狮符祖昌创下了无数传奇的英雄,而他的人头就近在眼前,这怎能不使人骄狂。

    李天凛手中的妖刀最先举起来,此时他距离天岳虎只有一百步,这个距离,以施加了大百宙的天芒斩骏来说,命中率达到百分之百。

    天芒斩骏作为零印战兵,可以挥斩出气魂,用刀气强行扭断敌人的心脏。

    他眯起了眼睛,那锐利的双眸,现在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鹰的眼睛,带着刀一样的寒气。

    “斩!”

    李天凛低喝一声。

    他终于挥出了这一刀,那黑色如月牙的刀锋带着鲜血的滚亮飞速疾驰,擦着空气,发出锐耳的响声。

    那守护着天岳虎的五十名武士持起重刀,顺便拿出了背在身后的重盾,层层守护。

    可那刀锋,却像是切着几张薄页,十分顺利的切断了那层层叠加的盾牌。

    甚至飞过了几名武士的身体,带起了几丝的血迹。

    天岳虎依然在挥舞令旗,现在战场上的局势已经有了缓和,因为李天凛抽走了五万的军队,导致死龙士的冲锋变缓,那还剩下的六万北冥军在阵地死守,不断的挥击着长枪,刺伤战马的马腹。

    而在那六万兵墙之后,大约二十万的北冥军列着整齐的方队,手持穿甲冰承,在等候着天岳虎的指令。

    所谓穿甲冰承,是杀伤力强大的长形大梭,武器的梭身细长,上面装饰着寒冰挂件,最致命的,是那梭尖上类似于长枪枪尖的锋锐,那是足以刺穿重甲了冰刺,是大英皇帝行军途中首创。

    而冰承,最神奇的是它可以挥斩冰气,凡是被冰承刺穿了身体的敌人,都会被冰气入体,冻伤内脏,这种杀伤力极强的武器,当时大英皇帝只制作了二十万支,分配到了二十万北冥军的手中。

    这种武器的造价极为昂贵,以至于大英皇帝以后,再没有君王耗费巨资来制造。

    天岳虎最终挥下了令旗,那藏匿在兵墙之后的二十万北冥军精锐开始出动,他们附着重凯的身体,踏着青柠土,发出震颤之声,像是地震到来。

    反复冲锋的死龙士被这强大的震动所惊动,他们在一瞬间看向了那黑压压的兵墙之后,除了那闪亮如太阳的武器光辉以外,再看不到别的什么。

    死龙士还是选择了继续冲锋,他们完全服从于军令,哪怕牺牲一切。

    如今,这接近十三万的死龙士军团开始发起了最终的咆哮,他们座下的战马不安的嘶鸣起来,马蹄在短暂的踏下地面以后,开始了新一轮的冲锋,那是十三支军团合为一体,发起山海的冲势。

    六万兵墙举起重盾,配着长枪,开始抵挡着这生死的一搏。

    鲜血与怒吼在战场上一瞬间点燃,那来自于地狱里的怒火,在战场上一点点的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