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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离乡

    十年前他告别故土第一次来到云梦山,因为徐婆婆生前总是说云梦山中有一个云梦泽,云梦泽中有一位高人,世人都对他顶礼膜拜,传说他能通晓天地,说他能摆脱轮回,跟着他可以学到大本事。

    徐婆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曾告诉他说,你要去找到他,那里有一切他想知道的消息,包括他身生父母的消息。

    他记住了徐婆婆的话,他想既使找不到父母,那婆婆说的也一定要遵从,为了自己,也为了婆婆。

    直到他可以独自远行时,他背上行囊义无反顾踏上了去往云梦山的路途。

    前路是虚无缥缈,而他身后却已然没有丝毫留恋,的确,这片曾经给他带来诸多庇护和无限宽慰的土地,已经成为了他的伤心之地。

    如果是客死异乡,那应该也是此生的宿命。

    他向前走了很久,一路走走停停,凭借着跟陈先生学习的微薄医术,倒也不至于饿死行途。

    他不知道云梦山在哪里,冥冥之中似乎有人指引一般,虽兜兜转转许久,最终还是来到了云梦山脚下。

    一眼望去,云梦山高耸入云,绵延数百里,主峰山势陡峭,难以攀登,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想来神仙的居所大概就是这样吧,他在云梦山外围辗转月余之久,总是不得其门而入。

    他没有停下脚步,既然已经来了,那便没有无功而返的理由,况且他回去又能怎样?继续寄人篱下苟延残喘吗?那不是他所想要的。

    他徒手攀岩试图寻找到进山的道路,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从山崖上坠下,所幸都不曾重伤。

    此处没有人家,饿了便采摘浆果饱腹,困了便寝于树下安眠,如此坚持了十数天,直到他用尽所有的力气。

    他已到油尽灯枯之时,却在一处峰峦上遇到了一个人。

    当时刚刚破晓,天色渐明,晨光熹微中得以看到那人模糊的容貌。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头戴高冠,一身青黑色长衫在残留的夜色中漂浮不定,他脚下是山谷中起起伏伏的厚重云雾,身体似乎不受任何束缚,俨然立于云端的仙人一般。

    神仙……

    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口中喃喃自语说了一句便不省人事。

    再次醒来时他已经被带到另一处,睁开眼睛时那人背对着他站着,听到身后的动静回过身,这时徐福才看清那人的容貌。

    他的面庞棱角方正,眉眼口鼻也方正。

    那人神情自若,微微带着笑意,说不上是否有表情。

    这人见到他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仿佛是早早等在这里,徐福以为是幻觉。

    他十分诧异,幻觉如此真实吗?居然可以洞悉到一个人的细微表情。

    他揉了揉眼睛,突然意识到这也许不是幻觉。

    此前听闻的所有传说全都涌进脑海里,此时他心中大概明白,能在这云梦山闲庭若步的人只有一个——鬼谷子。

    如此看来,传说并不是空穴来风,他不由得大喜过望。

    暗叹自己侥幸之余,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无比虔诚的匍匐到那人的面前,上前叩首,弟子琅琊徐君房拜见师父。

    死亡让他战胜了一切恐惧,也改变了他一贯怯弱的性情。

    这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无论那人是否是鬼谷子先生,无论如何,他都必须牢牢把握住,他没有第二个选择,否则,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那人依然负手站在原地巍然不动,犹如一座冰冷的石像让他感觉不到丝毫温暖,他心中泛起寒意。

    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选择权不在于他,此时他的生死更不在于他。

    是生是死,还要看那个人如何选择,如果那人没有选择他,他还是死。

    他侧眼偷偷去看那人,那人不为所动,徐福顿时万念俱灰,心想今日大概要殒身于此地了。

    他心中顿时充满了无限的遗憾,也说不清有什么,短短的人生中,他没有多少关心的事,有一件事,他始终不能放下,他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除此之外,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学一身可以傍身的本事,然而此刻尽数化为烟云。

    正当他放弃最后一丝希望的时候,那人却开口了。

    你不知我是谁也不问我的意愿,随意便拜,很是唐突?

    或许是将死之人的错觉,他听得那声音里虽然没有任何感情,十分严肃,但语气中并无责备,反倒听得出有些怜爱之意,这让他心里熄灭的火星又重新燃烧起来。

    他竭尽奉承之能虚弱的说,师父经天纬地,必然已洞悉一切,在弟子危难之时前来相救,弟子感激不尽。

    那人稍稍颔首,嘴角微微一扬说,你倒是一点儿也不见外。

    稍有停顿后,那人又说,你虽莽撞却也算得上诚恳,只不过我要告诉你,我只是恰好出现在这里,又恰好遇到了你,绝非是你以为的那样。

    听那人所说虽有否认,却也并无决绝之意,徐福心中顿时有底,他不说话,不知如何应对那人,只又是五体投地继续表示虔诚。

    那人见状呵呵笑了两声接着说,罢了,能在这里见到我,看来倒是有几分福缘。

    那师父愿意接纳了?

    那人并无明确表态,他心中不安,生怕那人只是逗趣,便向那人询问。

    那人点头微微迟疑说,只是……

    师父还有何疑问?他见那人迟疑,心中又是一阵忐忑。

    只是君房这个名字我不喜欢,太俗。

    听那人如此一说他心中的石头算是落了地,他轻轻舒了口气说,弟子叫什么名字,全凭师父喜好,如果师父喜欢,叫弟子阿猫阿狗弟子都绝无怨言。

    那人摆了摆手,又喃喃自语思索了片刻说,以后你就叫徐福可好?

    他心里想,福字不是更俗吗?虽说俗是俗了些,但只要度过眼前的难关,也无所谓叫什么名姓吧。

    随即他佯装大喜过望的样子,千恩万谢再向那人叩首,此后,徐君房就是徐福。

    我已受你拜师大礼,即入鬼谷门下,须知我门教义。

    弟子谨听教诲。

    徐福匍匐在地,恭敬的聆听,心说此人果真是传说中的鬼谷子。

    鬼谷门生切记,凡此间所学必当用之救世,不可亵渎。

    弟子谨记。

    鬼谷子看着眼前这尚还稚嫩的年轻人,心中感慨万千,这样的场景他不知经历过多少次,每一次他都曾抱着无限的期待,然而每一次都会失望。

    鬼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云梦泽已空寂了数十载。

    他收了方才的严肃用寻常的口吻对徐福说道,你就留在此间伴我吧。

    徐福心中疑惑,方才鬼谷子所说,云梦泽空寂数十载,莫非这几十年间,鬼谷子没有收任何徒弟?

    虽是疑惑,但毕竟刚入门下,不好多问,只有再拜。

    鬼谷子俯身,一双强劲有力的大手抓住徐福的肩膀,将徐福慢慢提起,徐福抬起头,看到一双剑目星眸,也许是那双漆黑的瞳孔里沉淀了太多的故事,让他看不到边际,但是他看得出这目光来的温和来的纯粹。

    两人四目相对,只是这一眼,两个人都感觉到了欣慰。

    鬼谷子伸手从袖中摸出一样东西,那是一块朴实无华通体漆黑的符印,他递与徐福,徐福并未细看只是伸手接过。

    此符乃是鬼谷门生身份的信物,不值几两钱帛,你今后要随身佩戴,今后行走世间,或可用上。

    弟子记住了。徐福低头接过符印小心翼翼的揣入怀中。

    你随我来吧。鬼谷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