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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回 冤魂谷奇隐问世

    话说花离烟进了山洞见到一个人,走上前去恭恭敬敬一抱拳说道:“老人家近来可好?晚辈有礼了!”

    那人面对着墙壁,头也不回说道:“是你啊,咱们有三个月没见了吧?”

    花离烟咧嘴一笑:“老人家,现在是十月,我们已经九个月没见了。”

    老者略感惊讶:“哦?十月了?未免太快了点,这地方暗无天日,我也不知道是白天还是晚上,对于时间更是一无所知,对了,你来这里干嘛?”

    花离烟双手把判官笔呈上去,然后说道:“我有件事想请老人家帮忙,帮我修好这判官笔,这件事只有您能做到,不然我绝不敢来打扰。”

    老者向后伸手把笔拿到眼前看了看,见笔头往上的一点有道划痕,不禁眉头一皱:“这是怎么来的?”

    花离烟如实说道:“回老人家,我有个死对头叫司徒宫,他在数年前和我两次交手,但都被我打退,最近,我在长安又遇到了他,此人的功夫大有长进,我若不是全力以赴,定然不是他的对手,甚至逼得我差点使出那一招,这判官笔就是和他打斗时被他的魔剑所伤。”

    老者闻言大吃一惊,随后道:“司徒宫?他是谁?竟然能把你逼到这种地步?”

    花离烟说道:“他原是我在江南时偶然遇到的人,只因一次比武才互相认识,从那时起,他的目标就只有我一个人,不杀了我决不罢休,我不想惹是生非,为求清静,所以离开江南来了中原,当然也是为了找人,没想到他一直在找我,这次在长安城又碰上了。”

    老者点点头:“原来如此,那这次你觉得能赢吗?”

    花离烟一愣,仔细想了想,最后苦笑道:“说实话,我这次没什么把握,要是真败了,那我也只能继续跑了。”

    老者突然哈哈一笑,随后转过身来,但见此人长相威严,两道沧眉,眼中闪着金光,一缕白胡飘洒前胸,头发和花离烟差不多,也是两鬓发白,其他全黑,只不过他的白发要更多,身高九尺有余,身材高大魁梧,身穿黑袍,头戴纶巾,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真好比活阎王一样!

    老者看着他说道:“你这身武功不说天下第一也差不到哪去,竟然会怕一个拿剑的人,不过这也不能怪你,照你说的,那叫司徒宫的也不是善茬,依我看你就是输在兵器上,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宝剑基本上三尺,你这判官笔二尺,这方面就输了一半,在武功差不多的情况下就看谁的兵器厉害,我看你也别耍笔杆子了,跟个没用书生似的,我这里刚好有一把兵器,你来看看怎么样。”

    说完,他指了指墙壁,花离烟探头看去,刚才离得远看不清楚,还以为墙上是一幅画,现在靠近看才明白,原来那确实是画,只不过是一张挂起来的图纸,上面画的是一把剑,跟真的一样,此剑长三尺五寸,刃宽三指,剑身纹路清晰,条条分明,在旁边还写着几句话:

    红尘知己何处寻?莫看身旁陪酒人。

    身若无金何来友?破纸望底不过利。

    莫若大好年少时,上马仗剑入武林。

    快意恩仇刃上显,侠骨柔情胸中存。

    纵是天界凌霄殿,怎比一生侠客行?

    来年功成身退日,戢刃作奇山中隐。

    花离烟看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老者缓缓说道:“此剑名叫“奇隐”,我这一生闯荡江湖,见了无数人,打造了无数把兵器,却始终没有一把是替自己做的,这几句话就是我一生的经历,自从几十年前遇到了你师傅,我就彻底看明白了,所谓的朋友不过是表面而已,你不知道何时何地会被朋友出卖,正所谓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而剑不会如此,一把剑追随你一生,无论经历多少厮杀,多少战场,他永远是你最好的伙伴,纵然遇上强敌也和你一起面对,倘若有一天剑断了,你会感觉失去了一位可以推心置腹的伴侣,从而自己也不想活了,这就是剑在人在,剑毁人亡。”

    花离烟点点头:“这么说这把奇隐是您为自己打造的了?”

    老者道:“不错,这也将是我最后一次铸剑。”

    花离烟对剑没什么兴趣,盯着他手里的判官笔看个不停,想说话却又不敢说,老者看出来了,嘴角一撇说道:“瞧你这样!我还真不放心把这么好的剑交给你。”

    花离烟挠挠头:“老人家,我不会使剑,您还是帮我把判官笔修补好吧。”

    闻言,老者突然把脸一沉,冷哼一声说道:“哼!这支笔是我做的,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要把东西收回来,你别想了!”

    花离烟一时间不知所措,暗道早知如此就不来了,笔没修好反而还被收回去了,这下可好,真变成手无寸铁之人了,想了想,他满脸陪笑说道:“老人家,您要收回去当然可以,只不过我……我手无寸铁怎么对付司徒宫呢?另外师傅交代的事我也还没完成,您看看是不是再借我一段时间……”

    老者一甩袖子走出密室,边走边说:“想要回去就跟我来。”

    说着便来到那个老君炉前,花离烟跟了过去,老者眼望着火炉,透过一个口子看向里面的火焰,随后问:“你能看到什么?”

    花离烟仔细看了看,隐约可见在火海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但是看不清楚,于是摇摇头:“我眼神不好,看不见那是什么。”

    老者拿过来一把铁钳子,然后伸进火炉之中,片刻之后就抽出来,但随之一起的还有一把烧得通红的长剑,把长剑放进一个水桶里,只见无数水泡翻腾,再拿出来时就变了模样,借灯光和火光一看,剑刃闪闪发光,光是看着就觉得非同寻常,给人一种万人之上的感觉,真好比皇者降临,剑中至尊,在剑刃上还刻着两个字:奇隐。

    稍微了等了一会儿,老者说道:“把剑拿起来。”

    花离烟伸出右手握住剑柄,打算一只手拿,却没想到竟然没拿起来,他心中一惊,把力气放大一些再拿,这次只拿起来一边,剑刃那边还在地上,他使足力气第三次拿剑,这次终于拿起来了,从感觉上来看,这把剑至少也有两百三十斤,比那判官笔重得多了,一只手险些拿不动,但又有些疑惑,问老者:“老人家,这是什么铁?区区一把剑竟然有这般分量。”

    老者哈哈一笑:“哈哈,这乃是我当年游历天下之时在昆仑山得到的千年寒铁,我一直没舍得用,因为就只有这么一块,当初为了这块铁,我还被几个贪心的家伙给盯上了,好悬没丢了性命。”

    闻言,花离烟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么沉,这时,老者又道:“我记得你师傅教过你剑法,你就用这把剑试试看。”

    花离烟苦着脸说道:“老人家,这剑这么重,耍起来费劲,恐怕一招下去我就站不稳了。”

    听到此话,老者双眉倒竖,把判官笔举起来对着火炉说道:“少废话!你再不动手我就烧了这支笔!”

    见此,花离烟心中着急,忙道:“别别别!我练就是了!”

    可说着容易做着难,二百来斤的剑岂是说拿就拿的?他攒足力气勉强练了几招,脚下有些不稳,没过多久便停下来了,一套剑法只练了一半不到,老者叹了口气:“唉,本以为可以把此剑托付给你,现在看来我对你期望太高了,这把剑注定要和我一起埋葬在这山洞之中,可叹我呕心沥血,一生化一剑,到头来白折腾一场,既然如此,我帮你修好判官笔,你该干嘛干嘛去吧,就让我和奇隐一起长眠于此吧!”

    花离烟一听这话就知道老头在玩苦肉计,而他偏偏自愿中计,对他来说,这老者和他师傅是一样的,在他心里都很重要,只要是这两个人提出的事情,他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这老者为谁?他复姓欧阳单字智,如今八十有二,平生最喜欢打造兵器,早年学过武功,也算是个高手,最崇敬的人就是春秋时的欧冶子,因为他和欧冶子的名字有些相似,而且他也喜欢铸造兵器,所以改名欧阳子,自称小欧冶,早在六十年前他就和花离烟的师傅认识了,当时他被几个仇家追杀,这些人原本都是他的朋友,后来为了钱财将他出卖,还想杀人灭口,最后他中了圈套,本以为必死无疑,未曾想花离烟的师傅欧阳鸿羽出现把他救了,还传授他武功,从那时起,欧阳子下定决心不与任何人交朋友,即使交了也不会真心以待,始终保持警惕,游历天下行侠仗义,并且寻找铸剑之法。

    他第一把打造的兵器就是一支笔,没想到欧阳鸿羽却很喜欢,让他造一把好一点的,欧阳子暗下决心,这一生绝不给别人铸造兵器,只为他一个人,而且他们俩都复姓欧阳,欧阳子家里往上数两代和他也算是近亲,之后,欧阳鸿羽收了两个徒弟,其中一个就是花离烟,他是后来的,中间隔了四十年左右,算是师弟,欧阳鸿羽让欧阳子也给他两个徒弟打造兵器,欧阳子想都没想直接同意,但兵器还没打好,欧阳鸿羽的大徒弟就走了,从那以后音信皆无,等欧阳子拿着打好的判官笔来找欧阳鸿羽时已经晚了,无奈只好把这支笔保存起来,一直到花离烟的出现,这支笔才算是重见天日,可其实,这支判官笔本不是给他的,因为大师兄走了,所以就归他了。

    后来,欧阳鸿羽让他带着此山去找大徒弟,给了他一张画像,上面画的就是他大师兄年轻时候的样子,于是他就凭着一幅画四处寻找,这期间经历了许多事情,也遇到了不少人,司徒宫就是他到江南之时才碰上的。

    花离烟想了一下,然后对欧阳子说道:“老人家,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么重的兵器不可能上手就会,我也需要时间熟悉。”

    听到此话,欧阳子这才露出笑容:“这个不难,你就留在这里,我会把所学的剑法都教给你,等你运用自如的时候再走也不迟。”

    花离烟点点头,但心里还是想着那支笔,就这样留在洞中,这场大雪一直下了二十七天,从十月下到十一月,这期间无论是老爷他们还是三门两会都毫无动静,倒也清闲自在,欧阳子每天指导花离烟练剑,传给他一套千剑诀,他也逐渐习惯了奇隐剑的分量,慢慢的挥动自如,本来不会使剑,现在多少也熟悉了不少,而且他天资聪颖,学起来极快,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年轻就学了一身好功夫。

    在十一月十五这天,他离开山洞辞别欧阳子,那支笔也修好了,背着奇隐手拿判官笔走出冤魂谷,告诉欧阳子他还会回来看望,雪已经停了,久违的阳光照在大地上,几个时辰就把雪融化了,地上满是水坑,所幸他骑着牛,不用自己走。

    冤魂谷离长安城八十里,他并不着急,顺着大道慢悠悠往前走,不多时就走出五十里,午时左右来到一个村子里,他也有些饿了,这牛倒是可以在路边随便吃点草,可他不行,进村子找了家酒楼坐下,这村子挺大,四百多户人家,南来北往的人很多,经商走镖络绎不绝。

    大雪过后所有店铺重新开张,他进的这家酒楼名叫陈家馆,是村里最大的一家酒楼,楼有三层,前两层都差不多满了,把牛牵进马棚里,他上到顶层,靠窗那里正好还有一张空桌,于是便去那里坐下,伙计过来擦抹桌案,他叫了几个菜,一边喝茶一边等着。

    时间不长,伙计把菜端上来,他刚吃几口突然想上茅房,于是下了楼来到马棚旁边,方便完之后正要回去,就见马棚的角落里躺着一个人,正好就在他那头水牛的边上,此人披头散发,蓬头垢面,浑身沾满泥土,看样子是个年轻小伙,年纪应该和他差不多,闭着眼似乎是在睡觉,那马棚里全是马粪臭草,怎么会有人躺在这里呢?他心中好奇,正巧一名伙计从这里路过,他拦住便问:“伙计,马棚里那是谁?因何躺在这里?”

    伙计看了看里面的人,摇摇头说道:“唉,那是个苦命人啊!”

    花离烟一听就来了兴趣,给了伙计五十文钱,然后又说:“请小哥讲个明白。”

    伙计说道:“这位兄台有所不知,那个人叫宋云飞,他家也是我们这个村的,本来一家人过得挺好,还开了个镖局,他爹叫宋生,因为会点武功,所以走镖为生,一年也赚那么点钱,这宋云飞也跟着他爹学了几招,虽然不算太厉害吧,但对付个山贼强盗什么的还是绰绰有余的,平时也跟着一起押镖,也就是两个月前吧,正好是中秋节那天,宋家父子都出门走镖了,家里只有夫人和几个仆人,因为正好赶上节日,所以呢夫人就带着一个丫鬟去了长安城里逛中秋庙会,至于他们都做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后来村里和他们一起去的人回来说出事了,说是有一个富家公子带着几个下人把夫人和丫鬟都抢去了,他们一路跟着,最后到了侯爷府,这侯爷可了不起,听说叫什么李空,他儿子叫李松,就是这李松把人抢走了,说是要纳妾,你想想那可是侯爷府,谁敢造次啊?第二天宋家父子就回来了,一听这个消息之后马上就冲进长安城了,你说巧不巧,刚进城就遇到了李松,这宋生火冒三丈,也不想想后果就一枪刺死了,后来有人告诉他,这个人不是李松,是侯爷的一个侄子,他成替死鬼了,宋生杀了人,还是侯爷的侄子,那他还好得了吗?父子俩被关进死牢,宋生定了死罪,这宋云飞好点,他没杀人,打了一百杖就放回来了,后来官府贴出告示,决定把宋生斩首示众,宋云飞想就他爹,但是进不去长安城了,被官府限制,这辈子都不能踏进城半步,村里的人都同情他,进城给他打听消息,没想到她娘宁死不屈,为了不受侮辱,和丫鬟双双自尽,宋云飞听说之后差点疼死过去,现在老宋家就剩他父子二人了,他把家里的钱都用上了,打算买通官府放了宋生,谁知道官府拿了钱不办事,这宋云飞不但没救出他爹,还搞得无家可归,从那天开始就一蹶不振,房子也被官府查封了,无家可归就整天睡在这马棚里,我们都是一个村的,也可怜他,平时给些吃的喝的,让他到屋里住他还不肯,我们也就随他去了。”

    花离烟听完不禁心头火起,天下还有这种不公之事?看来是贪官污吏,官官相护,天子脚下也有这种事,可见朝廷对老百姓的死活根本不关心,他这会儿倒是觉得武圣造反没什么错了,他谢过伙计,心中打定主意,这事他管定了,而且还要管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