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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找人

    刘伟达要去找周海龙。在这之前,他认为找个人是很容易的事,可是在这里,就不是容易的事了,甚至比登天都难。不是“摸着石头过河”嘛,那明摆着就是要先行先试,范围还不可能太大。于是,就用一条铁丝网将试行区和非试行区隔离开来,进出的关口有专人在把守。

    周海龙就在“关内”,可要进“关内”,就必须有边防证。刘伟达哪里有边防证,他连暂住证都没有,进不了“关内”不说,还随时有被遣返回老家的可能。

    正当他焦头烂额,一筹莫展之时,却有一个“黄牛党”似的人,靠近了他。

    他带着顶破毡帽,遮住了大半边脸,神色慌张中压低了声音说:

    “老兄,是不是要到‘关内’?”

    刘伟达狐疑的望了望他,却没有吱声。这情形,那人就更热情了,说:

    “到‘关内’,他有办法,但必须要给他50元钱。”

    50元钱,对刘伟达来说,不是个小数目,是他身上财产的四分之一,岂肯轻易出手,他犹豫了起来。交,心里疼,不交,就见不到周海龙,一时进退维谷。

    “黄牛党”看出了他心中的犹豫,他想做成这笔生意,就加了一把火:

    “再不去,今天就过不去了。”

    过不去,这哪行!找不到周海龙,下一步就不知道该怎么走?刘伟达咬了咬牙,就跟在了“黄牛党”身后,但还是果断的还了价,40元钱成交。

    这也是刘伟达胆大,要是换了别人,听到这可能会成为现实的凶险,早吓的尿了裤子,远离了这是非之地。

    本以为从关口就可以进去,可“黄牛党”去领着他向偏僻的地方走。那是处荒僻的小山岗,阴森森的,刘伟达就是胆子在,也是越走越害怕。要是……他脑子一激棱,就突然止了步。

    “黄牛党”见刘伟达没跟上来,又返了回来。他一看刘伟达这情形,就明白了怎么一回事。这人是害怕了,把他当成了古时“剪径”的坏人了。

    他可不是什么坏人,来海城三年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实在没办法了,才暂时加入到由当地蛇头组织的偷关行列中。50元钱,蛇头得30,他得20。

    这次他要了40元钱,就是从他的份子中扣的,蛇头的钱一分也不能少。

    这是个风险很大的事,有好几拔蛇头,为争地盘大打出手,马仔们多数受过伤。他的大腿就被人砍伤过,血浸透了裤子,躺了近二十天,才能下床行走。

    即使不受伤,也极有可能被抓去坐牢。这是违法的事,抓进去了蛇头还不能供,一切的后果只能由自己扛着。

    这肯定是个初来乍到的,想想自己的经历,他不想骗人,更不能骗。于是,“黄牛党”充满同情的对刘伟达说:

    “你是刚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我是刚来的?”

    “从你的焦虑神色中,就可以看出来了。”

    被“黄牛党”猜中了,刘伟达也就不置可否了,算是默认吧。

    “跟你交个底吧,我是河南人,叫贾海涛,也是到这里来淘金的。”

    初次见面,能说这样话的人,肯定就不是什么坏人了,刘伟达一颗悬着的心,到这时才算放下了。

    “那你怎么干起了这行?”刘伟达好奇的问了这一句。

    “唉!一言难尽。要是你待久了,自然就会明白了。”

    贾海涛的这一声无奈的长叹,刘伟达想见到周海龙的心情就更加迫切了。

    在一个十分偏僻的地方,贾海涛扒开了一些掩盖的杂物,铁丝网上露出了一个仅能一人钻进的洞。刘伟达就是从这个洞中溜进了关内,完成了首次偷关。

    这是一次相当冒险的行动,要是被治安队员抓住了,轻则罚款,重则被遣到橡树头做苦力,然后再遣返,那以后想再到海城来,就不那么容易了。

    这个洞的存在,本身就有些问题,那么多的巡逻人员,可以说里三层外三层的守护着这道阻隔不同身份的界线,怎么可以有洞的存在。这要不是沆瀣一气,就是蛇头的胆大妄为。

    刘伟达当时肯定没想这么多,他急着去找周海龙。换了好几乘的车,问了好多人,真是踏破了鞋,磨破了嘴,终于找到了周海龙的那个办事处。

    那是个二层小楼,一层办公,二层住宿,门前有两个保安。

    保安的手里拿着橡胶棒,对靠近小楼的人严加盘问。

    因为有熟人在里面,刘伟达胆气十足,没有任何的犹豫,就走了过去。可刚一靠近门前,两个保安就迎了上来,问他要干什么?

    “找人。”刘伟达回答的很简短。

    “找谁?”两保安几乎是异口同声的盘问。

    “周海龙。”

    “周海龙?”两保安不同平常的笑了笑,“不在。”

    “怎么可能呢?他是这里的办事处主任。”刘伟达有些巴结的说,“他是不是出去了?”

    “他就是海城的主任,我们也不知道。”

    这两个保安态度实在是恶劣,向你打听一个人,就那么费劲!刘伟达的心中犯起了嘀咕,不就是个保安吗,牛气什么?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由于怕惹毛了这俩保安,刘伟达深深的吐了口浊气,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耐住性子,又十分小心的对两位保安说:

    “我是周主任的老乡,又是同学,麻烦两位保安大哥通报一下。”

    “通报一下?哈哈……哈哈……通报一下?哈哈……到你的家乡去找吧。”

    丢下这了这句话,两保安扬长而去,不再理会刘伟达了。

    “到你的家乡去找吧……到你的家乡去找吧……到你的家乡去找吧……”,这句话,犹如云端中的雷声,在刘伟达耳边经久不息的回响,久久不散……

    那时的保安都是狠角色,真正的狗腿子,老板的脸色,老板的主张,绝对不折不扣的完成,但对于不相干的人,他们就相当的粗鲁了——辱骂,驱离,甚至还殴打惹毛了他的人。

    但保安的这种用工形式,不久后就传到了内地。现在,每个单位几乎都有了保安,只是内地的保安会温和很多。

    ……周海龙在一个月前就被厂里调回了。这信息的不畅,使刘伟达心中那棵希望的种子,说没就没了,这可是他押着身家性命过来投奔的!

    刘伟达颓然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下,眼前一片茫然……无意中,他又掏出了随身携带的那把珍爱口琴。可是他没敢吹,默默的放回了原处。

    这成了他的一个习惯,只要愁闷的无法排遣时,他就要吹上一曲。

    看着眼前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刘伟达觉得自己就像被丢进了深井,冰凉的心中看不到一点光亮,倏地就落在了那无法言说的不幸之中。现在,他知道了,偷关进来的人,要是给治安队员捉住了,拘禁、挨打、罚款,最后还要被送到橡树头去修铁路……想到这里,他不寒而栗。

    不能再耽搁了,刘伟达拖着沉重的身子,漫无目的在街上疾步飞跑。这要是在内地,肯定会引来许多人的围观。可是在这里,大家都见怪不怪了,早已习以为常了。

    实在跑不动了,刘伟达又坐了下来。这时,他感到腹中饥饿难当,就找了家在街边的一家小食店,要了碗光面,呼呼啦啦几口就吃完了。可还是饿,又要了一碗,很快又吃完了。

    可以说,刘伟达这次又跌入了深渊。他这次的境遇,并不比高考那次的境遇好多少,都是他命运的重大转折点。

    那次,有小姨在帮助,可这次,就只能靠自己了。可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度过吗?无助的他,有一股热流似乎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肯定是未到伤心和绝望处。

    太阳已经歪西了,食物在肚中消化的当儿,刘伟达的脑子似乎慢慢的清醒过来,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再想想别的办法,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

    不能再游荡了,得赶紧的出关。这次,他的运气还不错,跟在别人后面,蒙混出了关。

    口袋中的钱,瘦了一大圈,在未找到工作之前,必须要将它捂的很紧。那到哪儿去呢?十元店,目前看来最适合现在的他了。

    不只是刘伟达那晚一人去了十元店,六人当中还有一人进了十元店,那人便是许文忠。

    俩人并没有照上面,这也就避免了彼此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