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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云舒

    云舒生而知之,

    虽没有前世的记忆,

    却拥有前世所以技艺。

    出生低微,外室子,还是个赔钱货。

    生母向往着母凭子贵,风尘出生,想要被纳入宅院。

    于是,

    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在济养院的门口多了一个襁褓。

    她的生父生了很多女儿,却没有一个能够继承家业的儿子。

    只要有儿子,她甚至可以肖想被扶正为嫡妻。

    生母最终舍不得脱离苦海的诱惑,将别穷苦人家的男婴替换了自己的女儿。

    济养院的主人是一户权贵的当家主母。

    云舒来的不巧,

    前些日子,权贵牵涉到谋反大案之中,如今自身难保。

    换言之,

    济养院是家快倒闭了的。

    又逢灾年,

    心善并不能当饭吃。

    云舒没有母奶,喝米汤总算长大一些。

    后来,

    养济院终究还是开不下去了,孩子一个接一个的被送走。

    有的被人收去,当了死士。

    有的被人领养,不想,

    领养人改头换面变成了春风楼的老鸨,

    比她稍大一点的关姐姐从小就生得美,却没想到再见她却是在她女扮男装逛青楼的时候被叫出了她的名字。

    “云舒?”

    “你…”

    “你见到我并不惊讶,”

    关姐姐,也就是春风楼的头牌对来此的云舒说,

    “我们这种人,察言观色是我们吃饭的家伙,哪怕是人要死了,也忘不得。”

    “不用掩饰,你来,怕是找我来的?”

    “是。”

    云舒一如既往的清冷。

    手在案前放下的时候,多了两锭分量十足的官银。

    鸨母见状,笑呵呵的挥着帕子走了。

    当晚,

    春风楼的花魁娘子亲自接待了一位入幕之宾。

    “我…我那天不是故意的。”

    赛貂蝉亲自为云舒煮茶,洗茶,将第二道茶送到了云舒的手上。

    “你身体本来就弱,又是灾年,云奶嬷又…

    她的心是菩萨做的,

    自个儿活生生饿死了,就是想让我们可以多活些时日。

    说不得,

    找到户心善的人家募了钱,得了名,咱们就能多活一天。

    善心棚里的粥,能多喝一天我们也是能活的。

    院长一死,她当年的那些坚持没过多久就烟消云散了。

    雨好多天没有下了,

    地里终究是没了吃食。

    却还有那么一张张口每日张着要吃。

    济养院要散了,大家都说要顺着难民潮往京城的方向去。

    你那时还太小,

    若真的跟着上路,十有八九是要夭折的。

    说不定,

    淋一场雨,一场风寒就会要了你的命。”

    “所以,”

    云舒接过茶,慢慢品鉴,

    嘴里,

    却说着不太相干的话。

    “你就谎称是我的姐姐,把我卖给一家富户。”

    “给富户家的傻儿子当童养媳虽然苦,但你总能活着。”

    “比起易子而食,被人偷偷换出去要强。”

    “卖成童养媳是比卖丫鬟得的钱多。

    前一个,

    虽然听起来不好听,但是待你成了亲就是正头娘子,生了男孙,你的地位就稳定了。

    后一个,

    却是从良家入了贱籍的。”

    赛貂蝉问心无愧的看着云舒说,

    “云卷,你记得吗?

    她后来却卖给富贵人家当丫鬟。

    没两年,不知道惹了主母怎么不高兴了。

    寻了个由头,在院中活生生给杖毙了。

    我忘了,

    你那么小,还不记得事。

    灾年人命贱,多的是比你大的,比你会干活的小丫头。

    哪怕是济养院里,都是求一条活路,免不了拉踩。

    肚子里没有一顿饱饭,谁还顾得上别人。”

    “你这张嘴,就是用来说话的。”

    云舒笑盈盈的看着赛貂蝉说,

    “我虽不记事,但你拿了钱财欢天喜地的样子,还是清晰得很。”

    “那可是卖了我才得来的银子,不过十八年寒暑,又有谁会忘干净?”

    “银子我可是一分钱都……”

    “没有拿出来。”

    云舒在赛貂蝉眼前施了个仙法,刚刚温好的茶水自个从红泥小炉上升了起来。

    仙人倒茶不知道会不会如她般奢侈的随意动用仙法,

    但露的这一手,效果看上去不错。

    赛貂蝉的一张能说会道指黑说白的樱桃小嘴霎时间没有了言语。

    “你不是什么好人,”

    云舒指使茶壶给自己续了一杯茶水,对赛貂蝉说。

    “我也不是。”

    “富户的女主人刻薄,童养媳使唤得连丫鬟都不如,大抵是草芥一样的东西吧。”

    云舒回忆了一下,

    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个好看的弧度来。

    “地主家的傻儿子什么都傻,行夫妻之事却不傻。

    家里并不是没有过童养媳,你猜猜她们是怎么死的?

    你以为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明明都活不下去了,

    却没有一家把自己妙龄的女儿送到这里来?”

    “我不是故意逃的,

    哪怕是才几岁的孩子,他们的空都不放过。”

    云舒淡淡的说,

    “该死。”

    “今日一见,”

    花魁娘子不愧是久经红尘的,短短片刻,便就恢复了镇静。

    “你是来取关姐姐性命的?”

    “我是来道歉的。”

    云舒的脸闪过一丝不自然的尴尬,

    “关姐姐以为,你是怎么被卖到青楼来的?

    送你出去的人又不是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

    当真分辨不出当家主母的嬷嬷同风尘气永远刻在骨子里的鸨母妈妈?”

    “当年我少年心性,只想着后院里的三十八具少女遗骸。

    却没想到,杀了这个恶人一走了之,别人报复不了我却连累了卖我来的你。”

    “也不是,

    我其实是故意的。

    你却也怪不得我,卖我的钱,你昧下了,只说是我自己走失了。”

    云舒淡淡的叹了口气说,

    “所以,

    你代替我被卖到了这里。

    养不熟的白眼狼,就算你能力再强,替他做的事情再多,

    又如何?”

    “我从不喜欢糖果糕点,

    你同我们这些小孩子平日里接触不多,竟会想着用这两样把我诱着出了济养院的门?”

    云舒释然一笑,

    “当年,

    我何尝不是相信着你。

    凡事从迹不从心,

    我信你是个好的,

    想看看你到底是会把我怎么样罢了。”

    “你就是来对我说这个的?”

    “我是来查案的,顺便来见见故人。看见你活得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云舒将茶杯放下,对花魁娘子说,

    “想赎身吗?”

    “你不是说,”

    花魁娘子嫣然一笑,不似堕入风尘倒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看见我活得好好的,你就放心了吗?”

    “我放下了。”

    云舒起身,走到门边上并没有停,直径开门离开。

    “今天在你眼前露的这一手,我当年就会了。

    你们一个个明明都不用挨饿受冻的,除了锦瑟姐姐却没有一个人真的为我们这些小孩子想过。”

    “害锦瑟的人不是…”

    “所以,你还好好活着。”

    是我。

    文曜帝君听见云舒勾了勾唇,在心里说。

    她那样的贵女,

    若非假死脱生,如何能躲过追查作为闲庭郡王最后的血脉活着留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