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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拾荒

    贺宁和汤力分开行动之后,在公园里面转来转去的找了很久,可就是找不到公园管理处在哪里,跟好几个在公园里面散步遛弯儿的人打听,也没有人知道,最后有人告诉她,他在这附近住了快十年了,就没听说过有这么个单位。

    难道说这个公园根本就是被弃管了么?贺宁看看周遭那些早就已经破败不堪的设施,倒还真的有点相信这种说法,并且她一路转下来,也没有发现任何监控装置的影子,最后只好选择放弃,不再浪费时间,打电话询问了一下汤力所在的位置就直接赶过去与汤力汇合了,反正这里只是一个弃尸地点而已,加上这个被害人的尸体碎块分布面积特别广泛,也不能够根据这个公园里发现了头部就直接断定凶手就住在这个公园附近的区域,所以在这件事上浪费太多时间没有意义。

    之后他们又在公园的树林之类地方找到了三块尸块,其中一块是假的,另外两块是真的,把这些都装袋收好之后,一行人就返回了公安局,把这些新的发现一并送到了法医那边,没用多少时间,那边就根据死者的头部和面部状况复原了死者的相貌,死者是一名男性,年纪已经不小了,法医判断应该是在六十五岁以上,结合相貌还原的结果也没有任何的出入,贺宁把还原后的死者相貌发给A市各个分局,希望能够尽快找到与之相符的失踪人口,能够尽快确定死者的身份。

    这一次他们的运气还不错,很快就有了消息反馈回来,某派出所之前接到过一起报案,报案人是一对中年夫妇,报案称自己的老父亲失踪了,一直联系不上,希望警察能够帮忙把老人给找回来,报案是在四天之前,目前还没有任何进展,那名被报案失踪的老人相貌与死者相貌相似度几乎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

    因为警察办案需要高度谨慎,所以谁也不会在作出判断的时候说出百分之百这样绝对的话,一般都会留出一点余地,以表示足够客观,那么这样一来,就基本上可以确定死者就是那名被家人报案失踪的老人了,贺宁又进一步了解了一下情况,得知那名老人今年七十一岁,是土生土长的A市本地人,老伴儿在六年前因病过世,他和他的子女不住在一起,但是一家子都在本地。

    于是其他人继续寻找依然不知所踪的其他尸体部分,贺宁和汤力带着面部还原的效果图去找这个名叫李高发的老人的女儿女婿,他们两个人也是报案人。在通过电话,确认老人的女儿女婿都在家之后,根据他们报案时候留下的住址,贺宁和汤力很快就来到了他们两个的家里面。

    李高发老人的女儿名叫李玉秀,今年四十岁,是一名个体商户,根据她自己的介绍,就是在自己家住处附近承包了一个书报亭。她的丈夫名叫马刚,目前是一名饭店帮厨,以前也做过不少其他的工作,基本上属于只要能够补贴家用,什么赚钱多一点就做什么,刚巧赶上他轮休,要不然的话下午那个时间段他应该已经出发去饭店上班了,要到半夜才能回来。

    “你们能给我们介绍一下情况么?什么时候发现李高发老人失踪的?”贺宁在他们家的小客厅里面坐下来,拿出本子做记录,李玉秀和马刚的经济状况可能也比较局促,房子又小又旧,家里面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就连贺宁屁股底下的那只旧的布艺沙发也因为念头太多,坐垫下面的弹簧都塌了,木质结构的框架也有些发散,坐在上面时不时的就会发出一声令人心里不踏实的吱嘎声。

    “是这样的,我们是在我们报案那天往前数三天的时候吧,发现我爸失踪了的,我爸家就住在离我们家隔着两三条街的另外一个地方,走路过去的话也就十几分钟就到了,平时我晚上报停关门了,我老公也去饭店上班了,我们也没孩子,我也没有什么事儿,我就会去我爸那儿,帮他收拾收拾,买点菜,做点饭什么的,后来前阵子我姐说她要把我爸接到她家里头去住一阵子,我觉得也挺好的,老头儿也换换环境,省得总在家里头没意思,我妈没了之后就剩他自己,也是听不容易的,”李玉秀愁眉苦脸的对贺宁和汤力说,“所以我就以为我爸肯定是被我姐给接走了呗,哪能想到她那个人竟然说一套做一套,压根儿就没把我爸节奏,我要是早知道她就是说说好听的,根本不打算做,我早不就每天都照旧过去看看我爸了么!也不至于像现在似的,我爸到底哪天丢了的我都不知道!”

    “玉秀,你就事论事,别说姐姐家的事儿,现在最重要的是爸到底怎么了,不是你控诉姐姐和姐夫的时候,那都是家务事,别拿出来给警察同志添麻烦!”马刚在一旁用胳膊拐了拐李玉秀,提醒她不要扯远了,要关注重点。

    “对啊,我还差点忘了,你们……是市公安局刑警队的?那……我爸他……”李玉秀经丈夫这么一提醒,也想起来贺宁他们的身份,有些提心吊胆似的开口问。

    “你们看这个人是不是李高发?”汤力拿出相貌还原的效果图给他们看。

    李玉秀和马刚凑到一起看了看,看完之后特别笃定的说:“是,这个肯定是我爸呀,我爸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了?他被车撞了还是怎么着?”

    “他被人杀害了,所以我们想要进一步的了解一下情况。”贺宁回答。

    “啊?!”李玉秀和马刚虽然心里面早就已经有了猜测,但一听到贺宁说出了答案,还是感到有些震惊,李玉秀缓了缓之后才又开口问,“那……那我们什么时候能把尸体给领回来处理后事呢?要等你们查完么?”

    “要等我们找完。”贺宁也知道告诉李玉秀和马刚实情是一件有些残忍的事情,但是作为家属,他们对李高发老人的情况是有知情权的,更何况也没有隐瞒他们的必要,于是她就把情况大体的介绍了一下,“就是这么一回事。”

    听完了她的话,李玉秀呆住了,马刚也呆住了,两个人不知道是不是被李高发老人被碎尸的这件事感到实在是太不可思议,太过于震惊,所以最先表现出来的情绪竟然是惊讶和错愕,而不是悲痛与愤怒。

    他们的反应是这样的贺宁倒是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意外的,在她刚刚得知被害人竟然是一位六十五岁以上的老年人的时候,她也是狠狠的吃了一惊的,因为根据犯罪统计的结果,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在严重的刑事犯罪这一块不仅仅是犯案率比较低,就连作为犯罪人出现的发案率也是同样持续低迷的,这与这个年龄段人群的生理特征、体力体能、心理变化以及生活内容都有着直接的关系,像这样一起从一开始就充满了迷雾的严重刑事案件,被害人竟然是一位七十出头的老人,别说是贺宁第一次遇到,估计就连刑警队里经验丰富的前辈遇到的也不多吧。

    作为普通,李玉秀和马刚一辈子也未必会与什么刑事案件扯上关系,现在不仅仅关系到了自己年迈的父亲,并且还是这么严重的性质,惊呆也是在所难免。

    过了一会儿,李玉秀才回过神来,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马刚赶忙在一旁小声安慰她,贺宁和汤力也没有催促,安静的瞪着李玉秀慢慢调整情绪。

    “不好意思啊,”马刚安慰了李玉秀几句,然后对贺宁和汤力挤了一个干巴巴的笑脸:“我丈母娘没了之后,我老丈人就是我老婆唯一的亲人了,谁也没想到老头儿会出这样的事儿,所以她现在心情不好,你们多担待着点。”

    “我们能理解,假如你对李高发老人平时的生活情况也比较了解的话,让你爱人先休息一下,你回答我们一些问题也是可以的。”贺宁怕李玉秀受到太大的打击,没有办法配合他们的调查工作,于是提出了另外一个建议。

    马刚有些为难的看了看他们,摇了摇头:“我对我老丈人也不太了解啊,刚才不是跟你们说了么,我是在饭店后厨给人家做帮厨的,天天下午三四点钟就去上班了,一直到晚上九点半厨房熄火,然后还得打扫打扫卫生,基本上十点多钟下班,然后我再坐公交车回家,回到家就十一点多了,差不多半夜,回家洗洗涮涮的等我能睡下就都后半夜了,第二天上午起来,吃点饭,去报停帮我老婆张罗张罗,然后就又去上班,一周轮休一天吧,家里头也一堆等着我去干的活儿,说了也不怕你们笑话,我跟我老丈人估计毛算的话,都有小半年没见了。你们现在问我关于他的事儿,我就算是现编,都不知道从哪儿编起。”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贺宁和汤力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就只能继续等着,等什么时候李玉秀的情绪稍微稳定一点,他们再继续接下来的询问,不管怎么说,对于一个刚刚得知了父亲噩耗的人来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都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就算李高发老人本身就已经七十一岁了,如果不出事到底还能陪伴李玉秀多久这也是个未知数,但自然的生老病死给人带来的伤害和痛苦都远不及刑事案件。

    过了好一会儿,李玉秀终于抽抽噎噎的停止了哭泣,似乎是体力透支的有点厉害,所以有些哭不动了,贺宁又给她时间让她稍微调整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问:“你父亲平时每天的生活内容大概是什么样的?都和些什么人打交道?”

    “他以前是企业老职工,当初不到五十岁那会儿,在厂子里受过工伤,腿瘸了,没办法继续上班继续干活儿,当时出那件事儿好像还是因为厂子里头的设备太老了,没有安全保障还是什么事儿的,反正就是厂子有责任的那种,不是我爸的错,厂子里就跟他商量的,说如果他不吵不闹,就给他一笔钱,工资照算,算到正好退休年纪之后,让他正常享受退休待遇,我爸一算计,觉得还是划算的,就同意了,所以到现在都退休回家等于二十来年,原本我妈活着的时候,我妈还没退休,他就在家里帮我妈做做饭做做家务,后来我妈退休了,他们两就一谈到晚忙忙活活的也不知道都折腾点儿什么,反正还算有事做,”李玉秀叹了一口气,“后来我妈身体不好去世了,就剩我爸自己,他闲着没有什么事儿就……就……”

    她咬了咬嘴唇,硬是没把到了嘴边的话给说出来。

    “怎么了?他平时喜欢做的事情很难以启齿么?”贺宁皱了皱眉头,担心会不会这个李高发老人虽然是年纪不小了,但是却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要不然为什么李玉秀的表情会是这个样子的。

    “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李玉秀好像猜到了贺宁想到什么方面了似的,赶忙摆摆手,“我爸一辈子都特别仔细,平时不舍得吃不舍得穿,就喜欢攒钱,原来跟我妈两个人两份收入,所以还看不出来什么,后来我妈没了,剩他自己,其实工资也够吃够用,但是他就是觉得不踏实,所以……平时有事儿没事儿的就在他住的那个小区里头,还有周围的小区啊,街上啊,捡垃圾,连垃圾桶都翻,就为了捡那些塑料瓶啊,易拉罐啊,纸壳盒啊那些玩意儿好卖钱,以前我姐说过他,说他把好端端的一个家硬是给堆得好像破烂回收站似的,一进屋就一股味儿,我也说过他,我说他就我和我姐两个女儿,都是自己孩子,不用有什么负担,要是缺钱花就跟我们说,我们俩多了没有,合伙帮衬帮衬老爸爸还是可以的。他就是不听,结果你说说,现在人辛苦了一辈子,为了卖破烂换点钱,把自己累成那样,最后怎么就落了这么个结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