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锦衣辅国 » 237、盐课1

237、盐课1

    灵州盐课司每年的盐税足以支撑张璟修筑城池、边墙等开支,若是再把这几年靠私盐发家当地盐商、官员们一起整治了,延绥镇的银子立马就宽绰了,甚至连陕西、宁夏二镇都能跟着受益。

    沸沸扬扬中,朝廷的封赏终于下来了,各有封赏不提,徐瑄被调回京师,任礼部侍郎,算是得益最多的一个,其余几人虽然也算是加官进爵,但却没能跟徐瑄一样,离开陕西这个苦寒之地。

    陕西这个昔日的汉唐王朝中心,如今已经彻底衰败,甚至成了穷苦之地,几乎没有官员愿意在这个穷地方受苦,所以徐瑄得以升任,着实是大喜事!

    对于张璟,徐瑄自然是感激的,因此,在离开之际,他特意请张璟小酌,“老夫回京在即,特请都督小酌,首先感谢都督高义,若非都督之功,老夫怕是永无回京之日也。”

    “宗伯过谦了,”张璟还了一礼,“宗伯虽处江湖之远,却勤于王事,实乃我辈楷模,今宗伯将处庙堂之高,伴于君侧,晚辈祝宗伯大展抱负。”

    “哈哈,”徐瑄一笑,亲自为张璟斟了一杯酒,“困于金车矣,虽表面风光体面,实际上却不轻松呀,约束甚多,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

    这并非客套,而是事实,身为京官,又是六部大佬,看似风光无限,但其中的勾心斗角,绝不足以为外人道矣。

    实际上,只要做了官,就不能以对错去衡量事情的本身,可以说,做官很大程度上需要放弃自己的是非观,而需要以所谓的“大局”为重。何为大局?立场罢了。

    比如张璟,他就是遵循自己的是非观,于朝堂上痛斥石亨、徐有贞,张璟的做法对不对?对,十分正确,绝对符合大多数正常人的三观。

    但结果又如何呢?

    如果张璟是一个合格的政客,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就不应该发声。但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政客,所以,现在跑到边地来了,而且是最危险的边地。

    他本来可是有着大好的前程的。

    “今日离别在即,”徐瑄举杯,“老夫有一言赠于都督。”

    张璟双手捧杯,“璟洗耳恭听,请宗伯教诲。”

    “君子处世当顺天时,时行则行,时止则止,动静不失其时则无咎也。”徐瑄直视张璟,语重心长的说道。

    “谨受教,”张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多谢宗伯教诲。”

    徐瑄闻言点了点头,张璟听不听的,他管不着,他只是站在长辈的立场上,把自己为官多年的一些经验与张璟分享一下而已,这还是看在马文升的面子上。否则,徐瑄绝不会多嘴的。

    “灵州盐课关乎宁夏、陕西军储,都督若提举盐事,当慎重行事,都督以为然否?”徐瑄问道。

    张璟闻言,心里不由琢磨徐瑄说此话的用意,徐瑄在陕西巡抚多年,与陕西当地官场盘根错节,谁知道他与灵州盐课司有没有什么利益往来?

    徐瑄这话要只是简单的提醒,倒也没什么,一旦是别有用意,张璟就不得不好好斟酌一下自己对待灵州盐事的处置方法了。

    “宗伯所言极是,”张璟虽然心念电闪,但嘴上却是毫不含糊,“请宗伯放心,晚辈必将谋定而后动,实际上,若非修筑榆林城以及沿边边墙开支太大,而朝廷支持有限,晚辈也不会打盐课的主意,不过是无奈之举罢了。”

    徐瑄笑着点头,也不知道他信了张璟的话没有,“老夫不过是闲谈而已,都督提举盐事,自有方略,岂容他人置喙?”

    张璟也笑,抱拳说道,“宗伯经略陕西多年,对于陕西内政可谓了如指掌,晚辈巴不得宗伯能够多多提点,好教晚辈有的放矢,也不致于毫无头绪。”

    “哈哈!”徐瑄和张璟一同笑了起来,看似皆大欢喜,实际如何,只能看以后了。不过,届时徐瑄已经回京,无论如何,与他都没有关系了。

    从徐瑄的别院出来后,天色仍不算晚,不过是二更左右,张璟去各城门转了转,守城的士兵十分机警,张璟还是挺满意的,只有将帅同心,士卒用命,鞑贼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

    不至于轻视鞑贼,但也大可不必把那些人妖魔化,什么来去如风、势不可挡之类的,更多的其实是夸大之词。

    不夸大不行啊,不夸大鞑贼的战斗力,岂不是显得边军太过草包了?国家每年花费如此多的军费,对于军功,啊还是有需要的,省的让朝廷觉得,朝廷花了这么多军费,你们就给整出这么点玩意来?什么时候开始,仅仅斩首五六人的战斗,都可以当作是大功上报了?

    由此可见,边军的战斗力下降的是多么厉害,这特么根本就是一群草包啊。指望这些人抵御鞑贼,岂不是笑话?

    幸好鞑贼内乱,大规模的犯边几乎没有了,小打小闹,有坚固的边墙,有近百万边军,要是连这点规模的侵袭都抵御不住,那就真的成了笑话了。

    回到府中,水静居士正在帮张璟处理公文,绥德州是准实土卫,不仅仅是军事,就连民政,也有许多需要张璟这个镇守决定的。

    加之张璟一直在派出士兵,聚集散居于乡野之间的百姓,把百姓聚集起来,就得分给他们土地,并且还得安置他们的住处,别等鞑贼一来,守军有城池保护,仍是这些百姓遭殃。

    这也是张璟于榆林设卫的原因之一,把榆林当成前线,有了这道防线,绥德州便不需直面鞑贼骑兵的侵袭,百姓们的安全系数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只要张璟守好了榆林这道防线,鞑贼想侵入绥德,就没那么容易了。

    “有劳居士了。”张璟来到书房,对伏案审阅文书的水静居士抱拳行礼,实心实意的道谢,“若非有居士,这些事情可够我忙活的。”

    张璟这话还真不是客套,他的镇守府虽然有属官,又有水静居士带来的几位幕僚,但怎么说呢,对于镇守府的属官,张璟还不敢完全信任,而刚来的幕僚也是如此。

    张璟曾听过一个案件,某县发生恶性案件,几个活力组织的成员打破一户人家大门,破门而入,劫掠而去,犯罪事实已经非常清楚了,任何时候,入室抢劫,都是大罪。当这几个活力组织的成员被抓捕后,等待他们的自然是重罚。

    但这几人的家人却重金贿赂了本县县令,县令面对重金,自然眼红心热,但犯罪事实十分清楚,眼见到手的银子就要长翅膀飞走,县令急得茶饭不思。主簿灵机一动,将案卷上的“破大门而入”改成了“破犬门而入”,一点之差,犯罪事实却截然不同了。

    所以,张璟敢毫无保留的相信这些属官吗?万一也出来一个“破犬门而入”的歪才,他可遭不住。在未曾通过考验之前,张璟虽然还是得靠他们处理公务,但如何处置这些公务,还是得张璟自己做决定的。

    现在有了水静居士,大大解放了张璟,这些事情可以完全交给水静居士。对于水静居士,张璟可就没有信不信得过这等烦恼了。

    要是连水静居士都信不过,张璟还能相信谁?

    “居士辛苦,”张璟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水静居士桌前,“绥德州可有推诿?”

    “有什么好推诿的?”水静居士笑了笑,从满桌的案卷中抬起头,“如今的绥德州,特别是绥德城,十有八九都是军户,民户甚少,他们巴不得咱们把散居的百姓都聚集起来呢。”

    理是这么个理,但把散居的百姓聚集起来,如何分配土地、如何收取赋税,如何给予救助,都是难题,都需要绥德州与延绥镇协商解决。

    行政事务可不是一拍脑袋,然后发号施令就行了,特别事关民生大事,丝毫马虎不得!既然张璟决定把散居的百姓们都聚集起来,就得为他们负责。不论是安全,还是生计,否则,他跟那些草菅人命的贪官污吏还有什么区别?

    绥德州现在什么都没有,但无主的荒地有的是,所以,生计方面自然不愁,我们种花家的百姓,你只要给他一块土地,他就能给你创造出一个奇迹。

    “现在有多少人了?”张璟在桌子旁边坐下,看着桌上密密麻麻的案卷,不禁有些头大,他毕竟没这方面的经验,让他领兵打仗,他现在一点都不怵,但让他处理政务,需要他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不多,五千多人,”水静停下手中的笔,“但就算这些人,也够绥德州忙活一阵了,需要绥德卫襄助的地方有很多,需要都督的地方可是有许多呢。”

    张璟点头,“居士尽管吩咐就是,我都听居士的。”

    “对了,”张璟想起即将上任的延绥巡抚,颇有些头大,他对张楷此人一无所知,一旦二人发生龃龉,以他在朱祁镇哪里的地位,结果如何,不问自知,各打五十大板这等和稀泥的处理办法是不存在的,挨板子的,肯定是他张某人,“新任巡抚即将赴任,怕是难得安生了。”

    水静居士明白张璟的意思,闻言微微一笑,劝解道,“都督无需忧虑,他管他的民政,都督负责自己的军务,各自安好罢了,若此人想趁机生事,都督也不必客气,让他去杀贼也就是了。”

    这虽然是水静居士的玩笑之言,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大家相安无事、各行其是也就罢了,若是新来的这位巡抚想要做点什么,张璟还真的不是没有应对的办法。说白了,在这种边地,谁握着军权,谁的声音就大。

    我敬你这个巡抚,但你也不能把我这个镇守视作牛马不是?

    “还有盐事,”张璟摇头叹息,现在看来朝中的那些阴人也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要求兼理盐政,朝廷虽未驳回,如今看来,定然是打了折扣的,“不知朝中会如何处置。”

    “贫道认为,朝廷大概率会将灵州盐课归于延绥镇,而非让都督兼理。”水静居士摇了摇头,也是有些无奈,灵州盐课若是归延绥镇管理,不论是巡抚还是张璟这个镇守,抑或是王春那个镇守太监,都是有权处理的。

    这就要看三人的博弈了,看看最终由谁攫取到这份权力。按说由巡抚兼理名正言顺,巡抚主管民事,而盐课也属民事。

    还有镇守太监,其权力虽仅限于军事,但作为皇帝的近臣,他要是想插手盐课,倒也不好处理。

    “唉,”张璟叹气,“且看吧,朝廷的旨意估计快到了。”既然徐瑄升官的圣旨先到了,后续的事情自然也就快了。

    新任巡抚的任命、榆林卫的设立、榆林城的修筑,都需要一件件的确立下来。现在着急也没用,只能等圣旨下来,然后再见机行事了。

    “天色不早了,”张璟对水静居士说道,“居士且去安歇吧,整日劳烦居士,璟心甚为不安,”张璟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对水静居士抱了抱拳,“只是有些政务,我着实是有心无力,还望居士勿以某才疏学浅而见弃。”

    “都督说的哪里话,”水静居士微微一笑,她既然来了延绥,自然就是做好了辅佐张璟的准备,“都督助我良多,如今能相助都督一二,实属应当。”

    张璟抱拳,不语,哪里有那么多应当的事情?还是那句话,别人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既然人家帮了你,那么你就要全了这份情分,否则,这人情处着处着,就淡了,彼此间也是越行越远。

    有些人总是抱怨自己没有朋友,抱怨这个社会冷漠,的确,如今这个多元化的社会,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复杂,会令很多人无所适从。

    但你有没有反思过自己的?夫子曾言:吾日三省吾身。咱们也不需要像夫子他老人家那样,日三省吾身,每隔一段时间,静下心来,反思一下自己近来的所作所为,没什么难做的吧?

    就像扑街的作者君,每天都在想,我这破书为啥没人看?看看,这就是标准的不自知,都是破书了,为何会有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