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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6、庙堂2

    这些外戚、勋臣们,暂时还是不能动的,朱祁镇叹气,但其他人他可就没这么多顾忌了,“逯杲,京师乃首善之地,岂容逆乱之徒恣肆放纵?朕许你便宜行事,查京师宵小;另,僧道之辈,不事生产,不纳赋税,佛老为天下害者,已非一日,更有托名邪教者,戕害百姓,着你彻查京师之庵观寺院,若有为恶者,一并拿问,不必请示,任何人不得阻拦。”

    “小人遵旨!”逯杲跪拜领命,心里却在琢磨朱祁镇此举的用意,虽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但朱祁镇此人向来刚愎自用,便是明知自己错了也不会改正的,这次却是不知为何对法华寺甚至僧道下手了?

    不过,朱祁镇既然下了命令,逯杲自然也是当仁不让,其他的不说,单单是法华寺,就足以让逯杲动力十足了,那些贼秃被曹吉祥、孙继宗等人捞了出去后,可没少让逯杲膈应。

    逯杲时常后悔,当时那些贼秃在锦衣卫狱的时候,没多打死几个!如今让这些得势小人在此耀武扬威,竟敢放话,锦衣卫狱也不过尔尔,着实让逯杲深为之恨,感觉自己辜负了张都督的托付,待来日,张都督挟大功回京,自己有何面目去见都督?

    “下去吧,”朱祁镇点点头,“锦衣卫乃朕之爪牙,当以朕之令名为念,切不可倒行逆施,令士庶非议也。”

    朱祁镇算是给逯杲打了个预防针,要适可而止,不要顺藤摸瓜,现在还不是顺藤摸瓜的时候,毕竟自己现在的根基仍有些不稳,真经不起太大的动荡。

    他现在需要仰仗勋戚、特别是勋臣的地方极多,现在的京营几乎尽在勋臣的掌握之中,虽然大明军制层层相制,若无兵部许可,兵马则无法调动。但夺门之事犹在眼前,士卒无法擅动的弊端便是,若有人作乱,士卒也很难及时应对。

    况且,官僚集团已经开始抬头,并掌握朝政,朱祁镇作为皇帝,制衡是必须的,何人制衡已经逐渐成为尾大不掉之势的官僚集团?除了分化他们的内部之外,勋戚也是关键。

    只是,朱祁镇还是高看这些勋戚了,让他们当寄生虫,欺负个老百姓,他们在行,但是,让他们承担对付官僚集团的重任,那真是高看他们了,他们是真没有这个本事,在此事上,他们还不如太监管用呢。

    以后的刘瑾、魏忠贤,那个不比这些勋戚做的好?勋戚被朱家养废了都,比猪狗也强不了多少。

    逯杲离开后,直接回了北镇抚司,把秦武等人叫来后,把朱祁镇的意思一说,“既然陛下有命,咱们身为天子亲军,自当不避艰险,以报陛下也!”

    “但凭佥事吩咐!”秦武等人抱拳。

    “好,”逯杲脸上泛起一丝狠厉,“就从法华寺开始,寺中人员,一律捉拿归案,但有不从者,格杀勿论!”

    这群贼秃,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如今就让你们知道,没了那层皮的保护,你们什么都不是。

    且不说逯杲即将掀起的血雨腥风。

    且说朱祁镇和袁彬君臣二人,逯杲离开后,曹吉祥也被朱祁镇寻了个由头,打发了出去。

    “袁卿,此处没有其他人,你给朕说实话,”朱祁镇紧紧的盯着袁彬,“夺门之夜,那张璟有没有察觉?”

    “应是无有,”袁彬沉吟了半天,终于还是说道,张璟肯定是有察觉的,事情都跟他交代好了,但袁彬不想让张璟冒险,自动把此事给接过来了。其实若按照袁彬素来的秉性,尽管他与朱祁镇是患难与共的关系,情谊来的比景泰帝更加深厚,但这等行险、甚至是悖逆之事,他是不会掺和的。

    但为了不让张璟涉入险地,他便只能勉为其难了。

    张璟还年轻,且不论成功与否,贸然涉入这等事情中去,对他将来的影响着实太大,最好的办法就是置身事外。

    如今朱祁镇问起,袁彬虽然忠厚,却也不是傻子,犹豫了良久,还是把张璟从这件事情上摘了出来。之所以犹豫,因为他在考虑,是不是让张璟认下这份功劳,只不过,想来想去,还是作罢,有些功劳可以认,但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沾边的好。

    “罢了,”朱祁镇摆摆手,“当夜之事,乃因势利导而为,又岂是他一个毫无根基的小子所能探知的?”

    “陛下所言极是,”袁彬不轻不重的拍了朱祁镇一个马屁,“哥……张璟两年前还在巡街呢,他能升任锦衣卫指挥使,也是因缘际会,虽身居高位,却也是无根之萍,哪怕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朝中大势也不是他能尽知的。”

    “此人倒是颇有几分胆气,”朱祁镇难得的称赞了张璟一句,“可惜……”可惜什么,朱祁镇未说,但袁彬也能猜到一二,不外乎张璟是景泰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尽管才能不缺,胆气也不缺,方方面面都堪称优秀,但朱祁镇仍是不敢大用此人,只能扔到边镇。

    “近日朝野上下多议论兵部陈汝言,卿以为,其人若何?”朱祁镇自然知道袁彬与张璟的关系,因此明智的转移话题,最近科道言官中对兵部尚书陈汝言的怨言颇多,若是不加以疏导,怕是将形成大势。

    陈汝言乃是石亨推荐的人,即便不给陈汝言面子,石亨的面子也是要照顾一二的,“曹吉祥,”朱祁镇扬声唤了一句,“进来,朕有事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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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汝言果如朝中议论那般,大通贿赂,僣居驸马第宅乎?”朱祁镇阴侧侧的看着曹吉祥,“汝提督东厂,有监察百官之权,可有所查乎?”

    曹吉祥心里一慌,陈汝言是个什么玩意,他岂能不知?毕竟这次石亨推举的四千多人中,有几个有真才实学的?也别说石亨了,就是他,不也连自家的厨子马夫之类的也给推荐上去了嘛。大哥别说二哥,都不是啥好鸟。

    “厂臣委实不知,”曹吉祥眼珠子一转,决定死不认账,反正就算后来事发了,他最多就是一个不察之罪,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必为了此人与石亨闹得不愉快?所以,曹吉祥一推六二五,“厂臣虽提督东厂,但依仗锦衣卫甚多,若无锦衣卫配合,厂臣就如眼瞎耳聋之人一般。”

    好家伙,不但把自家摘的干干净净的,还倒打一耙,将监察不利的原因全部归结到锦衣卫身上了。

    不得不说,这老东西的确阴险。这还是当着袁彬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的面呢,这要是只有他跟朱祁镇二人,还不知道怎么上眼药呢。

    袁彬自然不能任他污蔑,他只是忠厚,却不是憨傻,都被人指着鼻子骂了,还能够无动于衷,“曹公公此言实可谓颠倒黑白,本卫调拨掌刑千户、理刑百户各一员于东厂,此外,掌班、领班、司房四十余人,皆有本卫调拨,本卫何曾阻挠过?非但如此,本卫生怕误了东厂之事,东厂所需之人,皆由老师傅本人亲选,莫非老师傅忘记了不成?”

    “呵呵,”曹吉祥脸不红心不跳的干笑一声,“虽如此,然本厂番子不足用矣,咱家想在你锦衣卫多调拨些人手,那逯杲却是推三阻四……”

    “哼,”袁彬冷哼一声,打断了曹吉祥的无理取闹,对朱祁镇拱手道,“请陛下评评理,可有此等道理?若彼东厂所有人等皆由本卫派遣,那还设置东厂作何?反正都是我锦衣卫之人。”

    朱祁镇如何不明白曹吉祥耍的小聪明,但也懒得去拆穿,更不想替二人断官司,不耐烦的挥挥手,“袁卿所言甚是,若东厂皆用锦衣卫之人,倒是不妥,曹吉祥自去招募,不必凡事都去找锦衣卫,锦衣卫乃朕之亲军,非汝东厂之附庸。”最后,朱祁镇还是不轻不重的敲打了曹吉祥一下。

    最近这曹吉祥、石亨等辈越发的跋扈了,适当的敲打一番,是有必要的,否则,还不得蹬鼻子上脸?

    “去查查陈汝言,”朱祁镇赶苍蝇一般对曹吉祥挥了挥手,“滚吧。”

    曹吉祥无奈,只得离开,这一耙没打准,反倒是险些伤了自己,不行,得去提醒一番石亨,万一陛下顺藤摸瓜,迁怒下来,皆是不论是石亨还是自己都没好日子过。

    只有陈汝言,此人是个什么玩意,他曹吉祥又岂会不知?大贪财贿、冒领战功、培植党羽,甚至违制造屋等,能干的不能干的都干了,真要查实了,他不死谁死?

    所以,还是趁早撤步抽身的好,省的羊没吃上反而热了一身羊膻气。反正此人是石亨举荐的,板子也打不到他的头上,跟石亨提前通个气,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还想啥呢。

    “老师傅大驾光临,某有失远迎,还请老师傅恕罪。”面对曹吉祥的突然造访,石亨虽然拿不准,但却也不敢失礼,大开中门,亲自迎接,算是给足了曹吉祥面子。

    其实不必如此隆重的,石亨此时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被封为国公、领太子太师,恩宠无以复加,便是曹吉祥,也没受到如此重的封赏,若说石亨此时算是本朝第一人,绝对名副其实。

    “有劳太师亲迎,惶恐,惶恐。”曹吉祥笑呵呵的拱手逊谢。

    二人把臂而行,直接来到书房,他们二人的交情可不是一般,中间虽然又过龃龉,但终究还是因为共同的利益,而联系的越发紧密。

    特别经过夺门之后,彼此间更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局面。

    所以,曹吉祥在朱祁镇命他去查陈汝言后,立即眼巴巴的跑到石亨这里,算是提个醒吧。这陈汝言肯定是保不住了,六科十三道都已经联合起来了,就准备年后大朝的时候上书了,都到了这个程度,各种罪证都已经是十拿九稳,该搜集的也都搜集了。

    别说是陈汝言了,就算是石亨和曹吉祥两个,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随随便便的就把这些罪证给消灭掉。

    所以,陈汝言必然是保不住了。

    “陈汝言之事,太师知之乎?”曹吉祥开门见山,直接道出了来意。

    “唉,”石亨叹气,“此人利令智昏,某所举非人也!唯有事发后,于陛下面前负荆请罪了。”

    石亨也是明白人,既然救不了,索性也就不去搞那些小动作了,老老实实的认打认罚,朱祁镇或许还会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从轻发落。

    “倒也不至于,”曹吉祥呵呵笑道,“太师乃肱骨之臣,岂能因所举之人德行有亏而连坐乎?陛下乃仁君也,必不致此也。”

    “那便借老师傅吉言了,”石亨哈哈一笑,他所担忧的也不是陈汝言,更不是自己或因陈汝言而获罪,他担心的是,一旦陈汝言被治罪,兵部尚书的继任他或许就插不上手了。

    兵部对他们这些武臣而言,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他好容易推上了一个自己人任兵部尚书,以为从此将高枕无忧了,哪知这陈汝言欲壑难填,自己作死,让他的谋划付诸东流,此时石亨真是杀了陈汝言的心都有了。

    可惜了,石亨叹气,这个时机错过之后,兵部如此敏感、重要的位置,朝中的文官又如何肯让他自此染指?

    更何况,陈汝言虽然有错,但比起朝中的那些人,陈汝言贪墨的那点钱财真算不上什么,最多也就是修建的住宅有一点违制罢了。

    但话又说回来,现在有几所宅子是不违制的?再比如说,太祖时严令商人不得穿丝绸,但到了现在,又有谁遵守?

    那些豪商,那个不是锦衣玉带,其住宅更是比王侯宅邸都要奢华,要论违制,这些人才是真正的违制。

    所以,科道弹劾陈汝言,不过是因为陈汝言是自己的人罢了,文官们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队伍中出现武臣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