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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回京1

    张璟离家一年多,大家嘴上不说,心里怎么想就不足为外人道了,如今张璟终于要回京了,家里上上下下自然是欢欣鼓舞。

    在门口等着的崔管家远远的便看到了王汝忠、丁麟等人率领着亲兵,簇拥着一辆马车缓缓而来,“快,快,都给我仔细了!”

    林疏桐的身份大家自然是清楚的,没人敢怠慢,何况这位林姑娘的行事也的确令人钦佩,追随张璟去了西北那等苦寒之地,一般人都不一定能够做到,何况是一位弱质女子?

    林疏桐下了马车,王汝忠和丁麟率领亲兵自去安置不提。

    仪门处,张母亲自领着刘静怡、薛彦君、小惠儿等人迎接林疏桐,这份礼遇显然已经超纲了,但张母执意要亲自迎接,刘静怡等人自然也不好多劝,只能一起前来迎接。

    张母此举,算是为林疏桐站台,也算是为林疏桐能够不计劳苦,前往延绥,与张璟同甘共苦的感激。作为一个母亲,在牵涉到自己子女的事情上,那里会有那么多理性?只要谁对自己的孩子好,她便对谁好。

    至于妻还是妾,在她眼中没什么区别,只要能给她生下大胖孙子就好。

    林疏桐见张母领着人在迎接她,慌得连忙紧走几步,盈盈下拜,“妾见过老夫人,见过夫人,妹妹们,有劳老夫人亲自迎接,妾不胜惶恐。”

    “快起来,快起来,”张母一把拉起林疏桐,“这一年多辛苦桐姐儿了。”

    “有劳老夫人挂念。”林疏桐再次行礼。

    “好了,不说了,不说了,”张母握着林疏桐的素手,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姐儿先回去沐浴更衣,晚上老身亲自为你接风洗尘。”

    林疏桐回了后院,张母等人聚在她房中的大厅里,张母乐呵呵的把林疏桐带回来的家书递给儿媳,“姐儿快给大家伙念念。”

    写这信的时候,张璟虽然能够确定自己必然会离开延绥,调回京师,但具体能不能如张楷老先生谋划的那般,顺利的入职南京兵部,还无法确定,因此,信里只是说自己估计很快就能离任回京,至于去哪儿,却并未提起。

    然后就是一些问候之语了,“哥儿还是未曾言明何时才能回来啊。”张母感叹了一句。

    “前几日袁伯父不是从宫里传回消息,说陛下已经下旨,调夫君回京,”刘静怡小心翼翼的收好书信,“母亲不必忧虑,最晚二月初也就回来了。”

    张母点点头,“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一家人喜气洋洋暂且不提,榆林城,总兵府,林疏桐离开后,大大小小的事务都需要张璟自己处理,有人帮忙还不觉得,现在轮到他自己处理了,真的是千头万绪。

    转眼间除夕已过,今年是天顺三年,朱祁镇在位已经是第三年了。

    初三,一行人风尘仆仆的来到榆林城,正是新任延绥巡抚马文升一行,说起来,此人与张璟还有过一面之缘,二人相谈甚欢。

    对于马文升,张璟的印象非常好,此人没有文人的酸腐气,反而任侠豪气,颇具士风,绝非一干腐儒所能比拟的。

    “负图兄,多日不见,一向可好?”张璟亲自迎出了总兵府,算是对马文升的欢迎。

    马文升今年还不足三十岁,便已经是一镇巡抚了,除了能力之外,也足以说明此人是朝廷着重培养的年轻官员。

    “学生见过总戎,”马文升见了张璟后,也十分高兴,“一别经年,总戎风采犹胜往昔。”

    “中丞过誉,”张璟已然知道马文升是来接替张楷老先生的,张楷的致仕之请,朱祁镇已经允了,马文升昨日到达延绥,与张楷交接一番后,今天便来到了榆林,可见此人绝非来混日子的。

    “给总戎传旨之人在后面,”张璟把马文升迎到了总兵府大堂,“学生心急,便先来一步,主要是有事情向总戎请教。”

    “中丞尽管明言,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张璟自然没什么可以敝帚自珍的,马文升能有这个心思,起码说明此人是个能办事的,不是柳溥那等尸位素餐的玩意。

    “学生想把巡抚衙门迁至榆林,总戎以为如何?”马文升也不客气,难得能够遇到张璟这样的良将,请教军务,是他的运气,不问张璟,难道还去问柳溥不成?

    榆林城筑好,张璟把总兵府从延绥迁来的时候,张楷也想把巡抚衙门迁来,但被张璟劝住了,老先生年老体弱,榆林是刚刚修好的城池,各方面都比不得绥德便利,为了老先生的身体着相,留在绥德显然比前往榆林要好。

    要论便利,巡抚衙门自然是在榆林便利,军政两方的首脑遇事后可以随时商讨。

    还有一点,若是陕西巡抚的驻地在固原,而非长安府,你看柳溥敢不敢那么不着调?

    当然,也不排除文武两方面都不靠谱,但这种情况总是少的,总得有一个靠谱的,否则边事糜烂,这个责任谁担?

    “自是可以的,”张璟笑道,“此事只在中丞一念之间耳,不过,愚以为,若是中丞驻节榆林,则方便许多。”

    马文升点头,他其实已经决定了,否则,也不会刚至延绥,第二天就往榆林跑。

    “套寇或将成为朝廷之大患乎,总戎有以教我?”马文升接着问道,他最关心其实还是套寇,毛里孩去岁出人意料的没有与孛来自宁夏南侵,而是选择了以河套作为跳板,虽然去岁铩羽而归,但那可以归功于张璟应对得当。

    张璟沉吟一会后,点了点头,“近年来,北虏屡屡于河套驻冬,已成常态,毛里孩是从去年开始入河套过冬的,随其而来的族人大约有三万左右,估计今年只多不少。”

    对于张璟的判断,马文升是赞同的,河套对于国朝而言,只是一块拓宽边地战略纵深的飞地,但对于北虏而言,却是过冬、甚至是平日里放牧的好去处!

    马文升点头,河套水草丰美,若是朝廷无力南顾,此地自然就会被北虏慢慢侵占,历史上,到天顺五年的时候,孛来以取道进贡之名,便赖在河套了。

    当然,在此之前,北虏虽未大批量进驻河套,但每年在河套驻冬的人也不在少数,冬天来了,便踏冰而来,进入河套,待来年,趁着大河未曾化冻的时候,再离开河套。

    毛里孩经去岁之败,大概率不会继续在河套驻冬了,但不代表其他部族不会去河套。此时的北虏,内部乱作一团,别说毛里孩这个太师,便是马可古儿吉思也号令不了那些部族。

    至于毛里孩和孛来这两个太师之间,更是龃龉不断,此事孛来的实力号称“蒙古最强”,所以毛里孩并不与孛来冲突,避不开就老老实实听命,能避开就立即远离,算是把若即若离刻画的入木三分。谁说北虏没脑子?只不过是他们的野性太过强烈,将那点理性、思考给掩盖住了而已。

    二人就边事进行了一番商讨,马文升也是个知兵的,按照他的说法,他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酷爱兵书,只能说聪明人就是这么豪横,干嘛都非常人所能及之。

    不论是张璟还是马文升,都认为把北虏彻底赶出河套并不现实,此时的大明并没有能力在河套驻军,如此便只能固守边墙,以边墙为依托,待北虏南侵时,将之拒之边墙之外。

    至于主动派兵前往河套搜剿,基本没有太大的必要,不仅耗费钱粮,能得胜而归,而且万一损兵折将呢?

    为了一块飞地,不至于。

    此举或许会被斥为保守,但与成百上千的将士的生命相比,保守一点又能如何?当然,这个保守不是柳溥那种,北虏都兵临城下了,还固守不出,坐视北虏四下抢掠,这就不是保守,而是软弱无能了。

    并不是说河套对于大明而言没有作用,而是大明想要发挥河套的作用,需要在此驻军,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国策,况且以此时大明的国力,完全承担不了往河套驻军的负担。

    当然,也不能坐视北虏完全占据河套,三边总制的设置,为统一调配陕西守军提供了基础,届时就看这位总督的能力了,能否整合四镇军力,看准机会,对河套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搜剿,清缴一番,至少能够使河套获得数年的安宁。

    第二天,传旨的锦衣卫来到了榆林城,圣旨宣读完毕,张璟就算是卸任了,樊青成了他的继任者,这让张璟比较满意,他真怕朝廷派个柳溥那样的,他一年多的努力,估计就付诸东流了。

    榆林城不好说,在红山上修筑哨台的决定估计就不了了之了。可是,在张璟的防御体系中,红山哨台是非常重要的一环,此地扼守南北咽喉要道,修筑完成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北虏南下,无论如何都瞒不过此处的守军。

    至于孙琦,则接替樊青,成为延绥西路的分守参将。

    一切尘埃落定,张璟便不多留,与马文升、樊青等人告辞后,率领亲兵,返回京师。

    樊青一直把张璟送到了绥德,这个西北汉子深知,若是没有张璟,自己怎么都不可能平步青云,朝廷对于他们这些地方上的世官,一直都是弃之不理的,他能够在短短的一年中,从一个卫指挥佥事,升任总兵,这不是一般的跨越!

    “总爷,咱老樊也不会说漂亮话,”樊青把自己的长子樊斌往前一推,“让犬子继续跟着总爷便是,鞍前马后,总爷尽管吩咐。”

    “这……”张璟刚想拒绝,樊斌乃是樊青的嫡长子,将来要继承家业的,自己在延绥的时候,樊斌跟着自己倒也无所谓,但自己马上就要回京,而下一步一般是去南京,再让樊斌继续跟着自己可就不合适了,不说误人子弟,起码也比不上留在延绥。

    在自己父亲帐下效力,只要不太离谱,功劳还能少了?

    “小人的前程都是拜总爷所赐,而今总爷就要回京,小人无法继续为总爷效命,便让犬子代替小人,为总爷执鞭坠镫。”樊青正色说道。

    张璟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樊青以门下自居了,算是举家投效张璟了,连嫡长子都留在张璟身边了,此时张璟不是不能拒绝,但这一拒绝可就伤人了。

    还能怎么办?收下呗,反正此去南京,少不了立功的机会,倒也不必担心自己耽搁了樊斌。

    第二天傍晚,张璟一行人行至清涧县的时候,在驿站赶上了张楷一行。

    老先生的气色有些难看,长途旅行在这个时代而言,是一件十分考验人的事情,对年轻人而言,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何况是张楷这位年过花甲的老人家。

    见老先生气色不太好,张璟也不敢多打扰,二人简单的聊了几句后,张楷郑重的把家书交给张璟,“吾之老妻在京师,抚育幼孙,怀瑾回京后,代为老夫传信。”

    张璟躬身接过老先生的信,这其中也有老先生托付后事的意思了,万一他撑不下来,于途中离世,这封信便是遗书。

    人生就是如此无常,一生的旅途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但能够陪伴自己走到终点的,又有几个?

    从张楷的房中告辞离开后,张璟把李宏利叫到身边,李宏利是张璟专门安排护送老先生的,以张楷的清廉,上任的时候只带了一个老仆,回京的时候,张璟自然不能再让老先生如此轻车简从了。遂让李宏利带着些亲兵,鞍前马后的伺候老先生。

    “路上尽量慢一点,一天二三十里即可,千万不可急行,你可明白?”张璟严肃的对自己的亲兵头领说道,“若出半点差错,某唯你是问!”

    “总爷放心,”李宏利自然知道张璟与张楷的关系,这位张中丞可以说是自家总爷的贵人,若非张中丞谋划,总爷估计仍留在延绥呢,因此万万不敢怠慢,“若有半点差错,小人提头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