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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澎湖大战(上)

    澎湖西南海域,花屿附近。

    南海水师先头部队在此与白虎军的巡逻船队遭遇,经一番激战,白虎军的一条斥候船走脱,十几人驾着船拼命往澎湖本岛大山屿驶去,向严旭汇报吴军来临的消息。

    孙奉听完了先头部队回报交战经过,转头望着向导将马文,淡淡说道:“我军远来疲乏,须得休整,然后方可进兵。你看今夜在何处泊船扎营为好?”

    “禀都督,”马文胸有成竹,“往东南航行,去八罩屿和澎湖群岛最南端的大屿。”

    “却为何不往北,驻军西屿?”孙奉问道。

    “都督请看,”马文指着地图,“西屿、大山屿和白沙屿三面包夹,形成一个虎口形海湾。白虎贼肯定在西屿和大山屿这两端都有驻军,左右呼应。如果贸然北上,则难以突入。即便突入,也容易遭到伏击,被敌军围在海湾里。”

    “啊,是这样。”孙奉点点头,“如果我是敌方主将,我也巴不得进攻方直接突进海湾,我来个关门打狗,干净利落!”

    “但南部这些岛屿,他们没有驻军吗?”周豫疑惑道,“需不需要作好抢滩作战的准备?”

    “大可不必。”马文解说道,“一者,白虎贼和澎湖岛夷兵力有限,守不过来。若是处处分兵把守,倒给了我们轻松各个击破的机会。二者,八罩岛等南部岛屿,尽皆缺乏淡水,不可久守,他们也待不住,毕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来,也不可能一直守着。好在,我军的淡水还是够用一阵子的。上岛之后,再试着挖沙打井,或许还能有些收获。”

    “也罢,就先找个歇脚的地方吧。”孙奉大手一挥,发布转向东南的命令。

    当晚,南海水师在八罩岛、大屿过夜。

    却说大山屿上,白虎贼寨中,得知南海水师已至,严旭立即升帐议事。澎湖岛夷的夷酋瓦图劝道:“彼乘船初到,立足未稳,兵心尚摇。当趁此机会,主动出击!殿下自率水师出击,我为殿下镇守澎湖!”

    严旭深吸一口气,拳头紧握,看起来像被说动了,却又慢慢松开,笑道:“岳丈,我等只要处处紧守三岛各处险要,控扼湾口,敌必不得进。迁延日久,彼水粮自缺,自当走之。我等以逸待劳,便可竟全功,不必出击!”

    瓦图叹了口气,没有再劝。他知道严旭对他有戒心。虽然他们有姻亲之故,但严家这些汉儿从来就没有真心信任过他们这些夷人。当年,白虎军征讨澎湖时,他自己就是杀死了头领,向白虎军投诚的。有了这份投名状,他便被严齐册封为澎湖岛夷的夷帅,还因此和严齐结为儿女亲家。有了白虎军背书,他在澎湖的统治固若金汤,也乐得自在。但一直以来,夷人是不能加入水师的,就连下海捕鱼也被严格限制——那些都是汉人的特权。白虎国汉人生怕夷人出海和吴人接触,惹来祸事。

    到现在为止,归化的夷人仍然在白虎国低人一等,属于二等人——比起前些年已经有一定的好转,前些年他们是三等人,汉男和夷女的混血汉人是二等人,纯血汉人是一等人。但后来纯血汉人越来越少——本来汉民当中的男女比例就极为悬殊,像白虎军的残部、东海上的海贼,又能有什么女人呢?就算是一般的流民当中,女人、老人和孩子也是最容易丧命的。鉴于这种情况,严齐果断把混血汉人也当作完全的汉人看待,作为白虎国的“国人”,居住在城邑,而归顺的夷人部落则是“野人”,在乡间、山中居住。至于不肯臣服的夷人部落,那就是征讨对象。

    西周那些分封开拓的诸侯,大致就是这种模式。所不同的是,白虎国文化底蕴太差,缺乏读书人,长期来看,这些汉人终究会被夷人同化。

    但现在,吴军来了。

    对于瓦图而言,他反正是看不出来归顺白虎国和归顺吴军有什么区别,横竖都是给汉儿当狗嘛。况且,当年他能为了一己私利出卖自家头领,向白虎国投诚,如今故技重施,也不是不行。当然,他现在还没想过要害严旭,他向严旭出主意,也是真心帮他,毕竟严旭现在是他的女婿。但严旭如果一意孤行,他也不会强行谏阻。一来,他也没那么大话语权,这么做徒惹严旭的怀疑与反感;二来,相比严旭,他终究是有退路的,他又不止一个女儿。

    第二日,孙奉决定对大山屿的敌军总寨发起一次试探性进攻,他让周豫指挥水师,马文为先锋,自己则亲自到大山屿的港口外督战。

    开战后,吴军处于逆风位,风向不利,迟迟不得突入。没过多久,又突然开始涨潮,马文和近千士卒猝不及防,连人带船被海浪卷到岸边。严旭大喜:“天助我也!”当即下令由瓦图带兵从海滩上攻过去,自己则趁势把船队分为左右两翼夹击过去,三面包夹之下,马文等人的处境岌岌可危。

    “我命休矣!”马文绝望哀叹,他并不觉得孙奉会来救他。其一,他和他身边这些士卒都是过去的朱崖贼旧部,出身就不干净,或许孙奉早就想清洗他们了,甚至现在身陷重围也是孙奉有意为之。其二,这一仗吴军只是试探,并没有精锐齐出。从现在的形势上看,试探的目的已经达到,况且就算要救,也未必救得下来,此时战场上吴军的兵力并不占优。

    严旭认出了马文,过去他们曾经是生意合作伙伴,是老熟人了。每次马文满载着抢来的宝货过来销赃时,都会受到严旭的热情接待。那时候,两家常常在这澎湖的海滩上摆宴开席,把酒言欢,友谊地久天长。

    然而,这一次,两人已经成了敌人。严旭大笑道:“马君,别来无恙乎?看看吧,这就是你给吴人当狗的下场,现在他们是把你卖了。也罢,你我相交一场,就让我来送你走吧!”

    马文被说中心事,酸楚不已,却不肯堕了气势,一面号呼酣战、左冲右突,一面高呼:“大好头颅在此,想取我首级,还要看你有没有这本事!”

    正当周豫在组织救援船队,准备接应时,孙奉却不顾劝阻,亲自突入敌军。

    严许两家的子弟都是在仇恨中长大的,他们的房间里都挂着孙策的画像。这些画像还会作为他们练武的靶子和射的。因此,严旭对孙策的长相,那是再熟悉不过。而眼前突入的吴军援兵的将领的面容和那孙策的画像是那么相似——除了看起来要老成一些,没有孙策那么英气逼人。毕竟孙策死时才二十六岁,而如今的孙奉已经年近四旬。严旭一下就猜到来将的身份,立即组织弓手集射孙奉的座舰。

    亲卫们立刻举起大盾保护,不过孙奉还是吃了一记。他拔掉箭矢,下令船队一字排开,以十台神锋弩齐射,巨箭射出,白虎军的阵型顷刻大乱,一些小船甚至被射得人仰船翻。

    一场恶战下来,孙奉被流矢射中左臂,不过并无大碍;严旭也被吴军的巨箭射断右腿。严旭受伤使得白虎军一时失去指挥,孙奉趁机救出马文,撤离战场,但有数百士卒没能救出,没于敌阵之中。

    这一仗,是孙奉出道以来损失最大的一次,他心情有些沮丧,虽然试出了敌军的成色,但损失未免大了些。水战、海战就是如此,战场环境瞬息万变,风向、潮汐都是可以决定胜负的因素。除了自身实力要足够强悍,对当地水文状况有足够了解外,也需要一定的运气。

    “且放宽心,都督。”周豫安慰道,“此战本就以试探为主,胜负不必介怀。我军万人之众,这点损失,不过皮毛而已,元气未伤。况且自徐闻一战起,朱崖、南洋、交州……将士们屡战屡胜,一个个心比天高,轻薄浮躁。此番出航,我就发现,很多将士仿佛不是出征打仗,而是去巡游一样,恕我直言,这不是面对一场战争时应有的心态。因此,此战不利,反而是因祸得福,能让将士们更冷静一些。”

    孙奉深吸了一口气:“你这话不仅是在说别人,也是在说本都督我呀。你说的没错,这次确实太托大了。虽然名为试探,却贪功冒进,总以为白虎贼就是土鸡瓦狗,面对我大吴天兵定会一触即溃,说不定能一战竟全功,实在是太轻敌了。此战失利的责任在我,我会把经过原原本本地向陛下汇报。”

    “多谢都督救命之恩!”马文涕泣跪拜,“我等贼寇出身,都督不以我等卑鄙,竟舍万金之躯,亲涉险地营救我等,我朱崖马氏无以为报,今后必唯都督马首是瞻,但凭驱使,绝无二心!”

    “你这说的哪里话!”孙奉一把就将马文从地上拎起来,“你等既入了南海水师,便是我的兵将,我的袍泽,我自当一视同仁。好好立功,澎湖之事,你最熟悉,这仗还指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