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坏消息
林德尔送完药回到布洛艾美教堂时，夕阳最后一丝红潮已没入地平线。
夜幕笼罩，深空中稀稀落落点缀星辰，在稀薄云层后若隐若现。
北雅尔拉山寒风凛冽如刀，卫生服衣角猎猎作响。
冷月悬挂在沙洛堡高塔塔尖，天蓝色瓦片在清冷月光照射下朦胧似幻。
街道尽头火光处，女神石雕已遥遥再望。
两名教会骑士全副武装驻守教堂大门口，还有位疫医来回徘徊踱步，不时举目眺望。
见无人街道终于出现人影，呼喊问：“小林德尔？”
“是我，格林大叔。”林德尔高声回答。
“谢女神保佑，你终于回来了。”老格林本来紧张局促的心情顿时放松，伸手招呼，“快过来，用跑的，别磨蹭！”
‘出事了？’林德尔不及多想，下意识狂奔。
石雕周围一圈黑铜灯火焰烧的正旺，借助橘黄色光，少年察觉门口两名骑士的铠甲表面出现爪痕。
披甲疫医后赋予的静态视觉，清晰看到爪痕像是人类用指甲刮划造成，但大小远超正常人手掌极限。
很难想象什么样的生物，竟能在厚重冷峻的钢铁板甲表面留下如斯印记。
‘这就是教会骑士口中的危险？’林德尔暗想。
“太好了，布洛艾美在上，你没事。”老格林迎来双手按住林德尔肩膀，上下打量，声音从面具后传来有点失真。
“嗯，唐尼医生临时有手术，芙洛拉修女让我帮忙送些药品给痊愈患者。”少年简单回答，直视长辈眼瞳，“发生什么了？”
老格林家族世代信奉布洛艾美女神，如果说叶罗卡遗民中有谁能从神职人员口中得到什么消息，那一定是他。
“进去再说。”男人声音压低，拉着林德尔在骑士注视下穿过大门。
内庭外墙每隔五米就点着火把，熹微光芒荡漾开，但能见度依旧不高。
走到青石板铺成的小径中段，相对最暗的位置，老格林停下脚步，“小林德尔，你身上没伤，但我还是要确定下，你没遇上老鼠或者……恶灵吧？”
“没有，你意思是有人遇到了？”林德尔皱眉。
脑海浮现芙洛拉修女恳切请求帮助的诚挚目光，还有亚努什宅邸外跌跌撞撞跑开的盯梢。
希望是巧合。
否则布洛艾美教会给他的好印象将不复存在。
“对，就是今天，出去扑杀老鼠的队伍遇到了恶灵，教会骑士赶到的时候已经死了不少雇佣兵，城卫也倒了几个。”老格林四下张望，确定无人，“之前捕鼠队出去时穿的那么严实，看着像要上战场，奥克斯还嘲笑他们小题大做，没想到这次出了这么大事。”
林德尔眼中阴郁略消散，“所以恶灵是今天才出现的？”
“……应该是。”老格林回答时有点犹豫，又更正说，“至少是我们来疫区的这段时间，第一次出现。”
“但我看捕鼠队装备还有教会骑士的动身速度，他们可能早就知道会遭遇这些怪物。”
“嗯，我明白了，那以后送药谁去送？”林德尔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教会人手短缺，而病患众多。
疫医、草药医生还有修女忙的不可开交，送药给痊愈病患的人也需要具备医学知识，否则遇上复发的病患，只会导致鼠疫受害者再度增加。
至于教会骑士还有城卫乃至雇佣兵，他们肩负更重要任务，不可能浪费人力。
“有自由民医生找修女表示，他们不接受送药的工作。”老格林叹息。
“我大概明白猜到你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林德尔低下头，“教会的决定呢？”
“南丁格尔主教提议医生轮流前往，同时会派教会骑士护送，但这个决定被刚到的治安官否定了，自由民半自由民甚至是那些病患都很支持。”老格林声音止不住低沉。
“毕竟我们人不多只有四十三人，而沙洛领抽调来的草药医生还有疫医加起来有一百多。”
林德尔双手抱胸，食指轻轻敲击胳膊，嗤笑，“那些病人全都是帝国自由民，会站在哪一方简直一目了然。”
少年声音清淡，出乎老格林想象的冷静，他愣了愣才开口，“小林德尔，你怎么一点不激动？”
“激动，对现状有帮助吗？”林德尔反问，“我现在更想知道山姆大叔他们的态度。”
“大家自然是不愿意的，你不在的时候已经吵过了，但这是沙洛子爵的意志，他们只要在物资上稍微卡一下，教会也反对不了他们。”
“帝国，哦不，子爵老爷是不是忘了，那些物资虽然供给教会，但救的是他的领民？”林德尔像是听到天大笑话，语气带着难以置信惊愕。
鼠灰色眼瞳反射熹微火光，像是橘红色流火在晶状体中燃烧，“他拿自己领民的命，来胁迫教会？！”
“啊？”老格林恍然大悟，“该死的黑衣人！难怪治安官说如果派人护送我们物资可能跟不上，教会年纪大的嬷嬷还有南丁格尔主教脸色那么难看。”
“《贵族领民契约书》的内容，被子爵老爷单方面违反了。”林德尔评价。
达斯爷爷教的历史，大陆历法元年，诸王于南境与会，定《贵族领民契约书》。
内容简单概括即——权利义务对等。
领民有纳税义务，享受被领主保护的权利。
领主有保护领民义务，享受被领民服务的权利。
“哎，黑衣人……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老格林愤恨，但强压住不满，“小林德尔，听我说，我们年纪大的本来活不了多久，所以送药就送吧。”
“但还有几个年轻的，你们不该冒这种危险，我向教会请求了，如果愿意皈依教会成为神职人员，教会愿意顶住子爵的压力保住你们几个。”
林德尔食指轻轻敲击胳膊的动作停顿。
“这样啊……布洛艾美教会确实很好，难怪格林大叔你家族以前会信奉女神。”他由衷敬佩，“那奥克斯他们怎么说呢？”
奥克斯·杜瓦年仅二十岁。
按叶罗卡遗民普遍三十到四十岁病逝的现状，至少还有十多年时间。
“都答应了，毕竟他们还年轻。”老格林劝说，“加入教会吧，加入能活下来，活下来才有将来。”
林德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选择反问：“达斯爷爷说，成为神职人员是要接受洗礼的，奥克斯他们已经洗礼过了？”
“还没有，现在病患太多，南丁格尔主教说等鼠疫结束再补上洗礼仪式。”
少年心中一松。
离开亚努什府邸时，他最后问了猎魔人一个问题，布洛艾美女神是否是真实存在的。
答案为是。
不仅布洛艾美女神，湖中仙女、尼雅莉特姐妹、弗蕾拉还有蔷薇女士这些北境现存信仰的神灵都是真实存在的。
林德尔第一想法是如果条件允许，以后尽可能远离所有教会，更不能成为信徒乃至神职人员。
他不确定【披甲】是否会被神灵察觉。
这是他立身的根本，绝对不能容许其他任何存在知晓。
但洗礼仪式不需要立刻进行，那暂时答应是最明智的选择。
他现在还无法改变什么，迫切需要时间成长。
“嗯……我答应，待会我去找芙洛拉修女，谢谢你大晚上还在等我，格林大叔。”林德尔欠身感激道。
“哪的话，活下去吧，我们都写了……信，你们活下来的要以后帮我们把信送回去就行。”老格林苦笑，摸摸口袋，“老达斯给我们钱想让我们找点路子，但现在看恐怕是没机会了。”
林德尔沉默不语。
两人走进中厅。
仅这一处就有三百病患，还有教堂其他区域，患者超过千人。
面具下林德尔咧嘴轻笑，笑的很瘆人。
‘……也许格林大叔他们送药，也未必会死。’
‘既然领主都不在乎领民的生死，我就更不可能在乎了。’
猎魔人学徒回想疫病诅咒的内容，眼神阴冷酷烈。
夜幕笼罩，深空中稀稀落落点缀星辰，在稀薄云层后若隐若现。
北雅尔拉山寒风凛冽如刀，卫生服衣角猎猎作响。
冷月悬挂在沙洛堡高塔塔尖，天蓝色瓦片在清冷月光照射下朦胧似幻。
街道尽头火光处，女神石雕已遥遥再望。
两名教会骑士全副武装驻守教堂大门口，还有位疫医来回徘徊踱步，不时举目眺望。
见无人街道终于出现人影，呼喊问：“小林德尔？”
“是我，格林大叔。”林德尔高声回答。
“谢女神保佑，你终于回来了。”老格林本来紧张局促的心情顿时放松，伸手招呼，“快过来，用跑的，别磨蹭！”
‘出事了？’林德尔不及多想，下意识狂奔。
石雕周围一圈黑铜灯火焰烧的正旺，借助橘黄色光，少年察觉门口两名骑士的铠甲表面出现爪痕。
披甲疫医后赋予的静态视觉，清晰看到爪痕像是人类用指甲刮划造成，但大小远超正常人手掌极限。
很难想象什么样的生物，竟能在厚重冷峻的钢铁板甲表面留下如斯印记。
‘这就是教会骑士口中的危险？’林德尔暗想。
“太好了，布洛艾美在上，你没事。”老格林迎来双手按住林德尔肩膀，上下打量，声音从面具后传来有点失真。
“嗯，唐尼医生临时有手术，芙洛拉修女让我帮忙送些药品给痊愈患者。”少年简单回答，直视长辈眼瞳，“发生什么了？”
老格林家族世代信奉布洛艾美女神，如果说叶罗卡遗民中有谁能从神职人员口中得到什么消息，那一定是他。
“进去再说。”男人声音压低，拉着林德尔在骑士注视下穿过大门。
内庭外墙每隔五米就点着火把，熹微光芒荡漾开，但能见度依旧不高。
走到青石板铺成的小径中段，相对最暗的位置，老格林停下脚步，“小林德尔，你身上没伤，但我还是要确定下，你没遇上老鼠或者……恶灵吧？”
“没有，你意思是有人遇到了？”林德尔皱眉。
脑海浮现芙洛拉修女恳切请求帮助的诚挚目光，还有亚努什宅邸外跌跌撞撞跑开的盯梢。
希望是巧合。
否则布洛艾美教会给他的好印象将不复存在。
“对，就是今天，出去扑杀老鼠的队伍遇到了恶灵，教会骑士赶到的时候已经死了不少雇佣兵，城卫也倒了几个。”老格林四下张望，确定无人，“之前捕鼠队出去时穿的那么严实，看着像要上战场，奥克斯还嘲笑他们小题大做，没想到这次出了这么大事。”
林德尔眼中阴郁略消散，“所以恶灵是今天才出现的？”
“……应该是。”老格林回答时有点犹豫，又更正说，“至少是我们来疫区的这段时间，第一次出现。”
“但我看捕鼠队装备还有教会骑士的动身速度，他们可能早就知道会遭遇这些怪物。”
“嗯，我明白了，那以后送药谁去送？”林德尔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教会人手短缺，而病患众多。
疫医、草药医生还有修女忙的不可开交，送药给痊愈病患的人也需要具备医学知识，否则遇上复发的病患，只会导致鼠疫受害者再度增加。
至于教会骑士还有城卫乃至雇佣兵，他们肩负更重要任务，不可能浪费人力。
“有自由民医生找修女表示，他们不接受送药的工作。”老格林叹息。
“我大概明白猜到你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林德尔低下头，“教会的决定呢？”
“南丁格尔主教提议医生轮流前往，同时会派教会骑士护送，但这个决定被刚到的治安官否定了，自由民半自由民甚至是那些病患都很支持。”老格林声音止不住低沉。
“毕竟我们人不多只有四十三人，而沙洛领抽调来的草药医生还有疫医加起来有一百多。”
林德尔双手抱胸，食指轻轻敲击胳膊，嗤笑，“那些病人全都是帝国自由民，会站在哪一方简直一目了然。”
少年声音清淡，出乎老格林想象的冷静，他愣了愣才开口，“小林德尔，你怎么一点不激动？”
“激动，对现状有帮助吗？”林德尔反问，“我现在更想知道山姆大叔他们的态度。”
“大家自然是不愿意的，你不在的时候已经吵过了，但这是沙洛子爵的意志，他们只要在物资上稍微卡一下，教会也反对不了他们。”
“帝国，哦不，子爵老爷是不是忘了，那些物资虽然供给教会，但救的是他的领民？”林德尔像是听到天大笑话，语气带着难以置信惊愕。
鼠灰色眼瞳反射熹微火光，像是橘红色流火在晶状体中燃烧，“他拿自己领民的命，来胁迫教会？！”
“啊？”老格林恍然大悟，“该死的黑衣人！难怪治安官说如果派人护送我们物资可能跟不上，教会年纪大的嬷嬷还有南丁格尔主教脸色那么难看。”
“《贵族领民契约书》的内容，被子爵老爷单方面违反了。”林德尔评价。
达斯爷爷教的历史，大陆历法元年，诸王于南境与会，定《贵族领民契约书》。
内容简单概括即——权利义务对等。
领民有纳税义务，享受被领主保护的权利。
领主有保护领民义务，享受被领民服务的权利。
“哎，黑衣人……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老格林愤恨，但强压住不满，“小林德尔，听我说，我们年纪大的本来活不了多久，所以送药就送吧。”
“但还有几个年轻的，你们不该冒这种危险，我向教会请求了，如果愿意皈依教会成为神职人员，教会愿意顶住子爵的压力保住你们几个。”
林德尔食指轻轻敲击胳膊的动作停顿。
“这样啊……布洛艾美教会确实很好，难怪格林大叔你家族以前会信奉女神。”他由衷敬佩，“那奥克斯他们怎么说呢？”
奥克斯·杜瓦年仅二十岁。
按叶罗卡遗民普遍三十到四十岁病逝的现状，至少还有十多年时间。
“都答应了，毕竟他们还年轻。”老格林劝说，“加入教会吧，加入能活下来，活下来才有将来。”
林德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选择反问：“达斯爷爷说，成为神职人员是要接受洗礼的，奥克斯他们已经洗礼过了？”
“还没有，现在病患太多，南丁格尔主教说等鼠疫结束再补上洗礼仪式。”
少年心中一松。
离开亚努什府邸时，他最后问了猎魔人一个问题，布洛艾美女神是否是真实存在的。
答案为是。
不仅布洛艾美女神，湖中仙女、尼雅莉特姐妹、弗蕾拉还有蔷薇女士这些北境现存信仰的神灵都是真实存在的。
林德尔第一想法是如果条件允许，以后尽可能远离所有教会，更不能成为信徒乃至神职人员。
他不确定【披甲】是否会被神灵察觉。
这是他立身的根本，绝对不能容许其他任何存在知晓。
但洗礼仪式不需要立刻进行，那暂时答应是最明智的选择。
他现在还无法改变什么，迫切需要时间成长。
“嗯……我答应，待会我去找芙洛拉修女，谢谢你大晚上还在等我，格林大叔。”林德尔欠身感激道。
“哪的话，活下去吧，我们都写了……信，你们活下来的要以后帮我们把信送回去就行。”老格林苦笑，摸摸口袋，“老达斯给我们钱想让我们找点路子，但现在看恐怕是没机会了。”
林德尔沉默不语。
两人走进中厅。
仅这一处就有三百病患，还有教堂其他区域，患者超过千人。
面具下林德尔咧嘴轻笑，笑的很瘆人。
‘……也许格林大叔他们送药，也未必会死。’
‘既然领主都不在乎领民的生死，我就更不可能在乎了。’
猎魔人学徒回想疫病诅咒的内容，眼神阴冷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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