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侯执事的推理
天色微亮，黑崖城术士分会，一处议事厅内。
侯执事、江晏，还有一名身穿武官服色的男子，围坐在一张圆桌旁边。
昨夜江晏本来打算连夜出城，一刻不停地赶回凌霄宗。
但侯执事眼见江晏一天之内，连遇两次危险，实在不放心再让他连夜赶回凌霄宗，于是坚持将他留在术士分会之中，住了一晚。
而华珂，他府里的管家华福，居然是明王宗的叛逆头目，还闹出了这么大的风波。
他作为华府长子，少不得要四面奔走一番，以平息此事。
今早上天色刚亮时，黑崖城驻军将领李平，就匆匆赶到术士分会，来向侯执事和江晏汇报事情进展。
昨夜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即便没有把术士分会的人卷进来，那也够让李将军头大了。
毕竟上百名“百姓”，公然冲击城门，杀害士卒，已经是如同造反的大事。
更何况还把凌霄宗修士卷了进来，更何况这个修士还是术士分会里面标名注姓的术士，更何况这个术士还是即将赴京，参与昭华太子所谋大事的重要人物。
而这个重要人物，在早上还被他麾下士兵的弩箭射中；到了晚上，又在他的辖区被人围攻。
李将军很头大，在军营里以刀劈石，砍坏了好几口刀，才敢悻悻来到术士分会。
不过幸好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年轻术士，看起来并不是咄咄逼人之辈。
要是能将这个年轻术士安抚住了，事情便好办得多。
不然，这个年轻术士将来在昭华太子耳边随便提一句，他李某人辛辛苦苦二十年谋到的将军之位，可就报销了。
“侯执事，江大人，”李将军汇报完调查结果，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两人的脸色，“事情就是这样了。”
看着两鬓花白的李将军称呼自己为“大人”，江晏心下不免有些不安，“李将军辛苦了，想必一夜没能安睡。也不必叫我什么大人，就叫我江……江朋友就罢了。”
“岂敢！”李将军脸上露出惶恐之色，心里却安稳了一些，看起来这个叫江晏的年轻术士，是个心胸开阔之人。
“按李将军的意思，这些假扮成商贩的明王宗叛逆，平时散布在黑崖城内外的各个行会角落里，都装作老老实实过日子的百姓。
昨天早上收到了华府管家华福的消息，便往黑崖城外聚集，企图在江道友回凌霄宗的路上伏击他，将他掳走？”侯执事轻轻敲着桌子，总结了一下李将军的汇报要旨。
“不错。我们军营抓住了几个明王宗的叛逆，审问了一晚上；还有几个断了腿的明王宗头目，他们被我们的人动大刑，好生拷问了一番，终于得到了一点有用的。再加上华府的口供，各方消息一拼凑，事情的本来面目基本就明白了。”李将军说道。
江晏突然回忆起那个拼死也要阻拦自己一步的男子，那男子是如此的平凡常见，但又有着难以想象的殉道者一般的勇气。
或许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事业，崇高到值得自己用生命去捍卫？
江晏听到“动大刑”三个字，对那几个被自己斩断腿的明王宗头目，居然生出了几分同情。
耳边听得李将军继续说道：“按我们整理出来的结果，这群叛逆本来是受命长期潜伏在城内。但在早上得到江……江大人的确切消息，仓促间没来得及向明王宗的贼头子们汇报，便临时决定对江大人下手。
但又因为人手都散布于城内城外四方，一时间难以聚集力量，想在江大人进入本城之前下手，那是肯定来不及。
这帮恶徒便决定趁江大人出城回宗门的时候，在城外荒野之中伏击他。那几个恶贼说，那华福，也就是黑崖城里明王宗的头目，有命令只许生擒江大人，不许害命。
不过……不过天幸江大人洪福在身，江大人在城内办事，花了一下午，导致他们的阴谋没能得逞……”
江晏听到这里，心想：“我那是被华寿射了一箭。这种洪福给你，你要不要？”
不过细细想来，若是自己真的拿了符心灵石，就立刻赶回宗门，岂不是正好撞到埋伏上？
敌暗我明，敌众我寡，自己怕是难逃一劫，这也算是祸福相依了。
迟老儿给华府传话，不管他是好心还是歹意，都可以确定，他的信里把确认江晏身份的关键信息尽数暴露了。
华福华寿都是华府管家，一同获得了江晏的消息。
华福想掳走江晏，就要花时间召集大批人手，所以没法立刻行动。
而华寿则孤身一人，说干就干，用蒙汗药迷倒了相熟的士兵，偷走了士兵的弓弩、弩箭，在城外草丛中伏击江晏。
弩箭大概是华寿这样的凡夫能接触到的威力最大的武器了，可依旧没法抹平修士和凡夫之间的巨大差距。
江晏思考之际，耳边听得李将军继续说道：“
到了晚上，因为本城有宵禁的规矩，而且各坊各巷的里正，到了晚间都要挨家挨户点对人数，以免有可疑人物藏匿出入。
所以这群人又必须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回来。不然，同时出现了这么多人夜不归宿，一定会引起本城官府的注意。一旦追查起来，他们就难免暴露身份。
却不料黄昏时，江大人正好出城，这伙恶徒正好入城，两边还是撞在了一起。”
江晏听了，觉得也有道理。除了自己这一趟实在倒霉了点之外，整个事情也没有什么不可理解之处。
侯执事点点头，“既然如此，术士分会自然如实上报。李将军不必担心。”
待送走了李将军，江晏才问道：“侯执事，这明王宗究竟是何来历？”
侯执事慢慢喝了一口茶，看着江晏，没有回答问题，反而突然问道：“江道友，你大概不是先天开窍吧？”
江晏心头剧震，侯执事这句轻描淡写的问话，犹如一柄沉重的大锤，狠狠击在江晏胸口，让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他看向侯执事的双眼，却见侯执事低垂眼光，看着茶杯，脸上挂着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
侯执事又喝了一口茶，“你昨天来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贵宗有术士之资的人，就那么几个。每发现一个，贵宗恨不得让全东域的人都知道。
比如当年贵宗楚少宗主初觉时，贵宗发现她心有炁窍，开悟之后能成为术士，立刻就借宗门庆典的日子，召集各路宾朋广而告之。
江道友你已经是开悟境界了，按理说早该被发现有术士之资。可之前我却从没听到过江道友你的名字，出现在贵宗的术士名录之中。这可不是贵宗的作风啊。”
江晏听他这么说，不敢搭话。
侯执事却自顾自继续说道：“当时我只以为贵宗学会韬光养晦了。可昨晚明王宗居然来袭击你，就更让我觉得奇怪了。”
他抬头看着江晏，目光炯炯。
江晏却如芒在背，浑身动也不动，竭力装作冷静的样子。
只听侯执事笑了一笑，继续说道：“明王宗拼着一个黑崖城据点暴露的风险，也想来掳走你。
而且啊，这个行动计划明显草率至极，破绽百出，许多环节根本没法保证一定发生。
可他们还是做了，颇有几分飞蛾扑火、义无反顾的味道。”
“要知道，自从二十年前明王宗举兵于白狼谷造反，惨遭镇压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发动过这么大规模的行动了。”
“华福是华府的重要管家，华府是黑崖城举足轻重的大家族。他本来可以继续潜伏在华府，等到某一天明王宗再度举兵，兵临黑崖城，他再召集人手，突然来个里应外合，黑崖城可以说唾手可得。”
“可他居然冒如此大的风险，就想要掳走你？”
他盯着坐得笔直的江晏，缓缓说道：“明王宗这几十年来最想要的，大概就是后天开窍之术了。”
侯执事、江晏，还有一名身穿武官服色的男子，围坐在一张圆桌旁边。
昨夜江晏本来打算连夜出城，一刻不停地赶回凌霄宗。
但侯执事眼见江晏一天之内，连遇两次危险，实在不放心再让他连夜赶回凌霄宗，于是坚持将他留在术士分会之中，住了一晚。
而华珂，他府里的管家华福，居然是明王宗的叛逆头目，还闹出了这么大的风波。
他作为华府长子，少不得要四面奔走一番，以平息此事。
今早上天色刚亮时，黑崖城驻军将领李平，就匆匆赶到术士分会，来向侯执事和江晏汇报事情进展。
昨夜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即便没有把术士分会的人卷进来，那也够让李将军头大了。
毕竟上百名“百姓”，公然冲击城门，杀害士卒，已经是如同造反的大事。
更何况还把凌霄宗修士卷了进来，更何况这个修士还是术士分会里面标名注姓的术士，更何况这个术士还是即将赴京，参与昭华太子所谋大事的重要人物。
而这个重要人物，在早上还被他麾下士兵的弩箭射中；到了晚上，又在他的辖区被人围攻。
李将军很头大，在军营里以刀劈石，砍坏了好几口刀，才敢悻悻来到术士分会。
不过幸好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年轻术士，看起来并不是咄咄逼人之辈。
要是能将这个年轻术士安抚住了，事情便好办得多。
不然，这个年轻术士将来在昭华太子耳边随便提一句，他李某人辛辛苦苦二十年谋到的将军之位，可就报销了。
“侯执事，江大人，”李将军汇报完调查结果，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两人的脸色，“事情就是这样了。”
看着两鬓花白的李将军称呼自己为“大人”，江晏心下不免有些不安，“李将军辛苦了，想必一夜没能安睡。也不必叫我什么大人，就叫我江……江朋友就罢了。”
“岂敢！”李将军脸上露出惶恐之色，心里却安稳了一些，看起来这个叫江晏的年轻术士，是个心胸开阔之人。
“按李将军的意思，这些假扮成商贩的明王宗叛逆，平时散布在黑崖城内外的各个行会角落里，都装作老老实实过日子的百姓。
昨天早上收到了华府管家华福的消息，便往黑崖城外聚集，企图在江道友回凌霄宗的路上伏击他，将他掳走？”侯执事轻轻敲着桌子，总结了一下李将军的汇报要旨。
“不错。我们军营抓住了几个明王宗的叛逆，审问了一晚上；还有几个断了腿的明王宗头目，他们被我们的人动大刑，好生拷问了一番，终于得到了一点有用的。再加上华府的口供，各方消息一拼凑，事情的本来面目基本就明白了。”李将军说道。
江晏突然回忆起那个拼死也要阻拦自己一步的男子，那男子是如此的平凡常见，但又有着难以想象的殉道者一般的勇气。
或许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事业，崇高到值得自己用生命去捍卫？
江晏听到“动大刑”三个字，对那几个被自己斩断腿的明王宗头目，居然生出了几分同情。
耳边听得李将军继续说道：“按我们整理出来的结果，这群叛逆本来是受命长期潜伏在城内。但在早上得到江……江大人的确切消息，仓促间没来得及向明王宗的贼头子们汇报，便临时决定对江大人下手。
但又因为人手都散布于城内城外四方，一时间难以聚集力量，想在江大人进入本城之前下手，那是肯定来不及。
这帮恶徒便决定趁江大人出城回宗门的时候，在城外荒野之中伏击他。那几个恶贼说，那华福，也就是黑崖城里明王宗的头目，有命令只许生擒江大人，不许害命。
不过……不过天幸江大人洪福在身，江大人在城内办事，花了一下午，导致他们的阴谋没能得逞……”
江晏听到这里，心想：“我那是被华寿射了一箭。这种洪福给你，你要不要？”
不过细细想来，若是自己真的拿了符心灵石，就立刻赶回宗门，岂不是正好撞到埋伏上？
敌暗我明，敌众我寡，自己怕是难逃一劫，这也算是祸福相依了。
迟老儿给华府传话，不管他是好心还是歹意，都可以确定，他的信里把确认江晏身份的关键信息尽数暴露了。
华福华寿都是华府管家，一同获得了江晏的消息。
华福想掳走江晏，就要花时间召集大批人手，所以没法立刻行动。
而华寿则孤身一人，说干就干，用蒙汗药迷倒了相熟的士兵，偷走了士兵的弓弩、弩箭，在城外草丛中伏击江晏。
弩箭大概是华寿这样的凡夫能接触到的威力最大的武器了，可依旧没法抹平修士和凡夫之间的巨大差距。
江晏思考之际，耳边听得李将军继续说道：“
到了晚上，因为本城有宵禁的规矩，而且各坊各巷的里正，到了晚间都要挨家挨户点对人数，以免有可疑人物藏匿出入。
所以这群人又必须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回来。不然，同时出现了这么多人夜不归宿，一定会引起本城官府的注意。一旦追查起来，他们就难免暴露身份。
却不料黄昏时，江大人正好出城，这伙恶徒正好入城，两边还是撞在了一起。”
江晏听了，觉得也有道理。除了自己这一趟实在倒霉了点之外，整个事情也没有什么不可理解之处。
侯执事点点头，“既然如此，术士分会自然如实上报。李将军不必担心。”
待送走了李将军，江晏才问道：“侯执事，这明王宗究竟是何来历？”
侯执事慢慢喝了一口茶，看着江晏，没有回答问题，反而突然问道：“江道友，你大概不是先天开窍吧？”
江晏心头剧震，侯执事这句轻描淡写的问话，犹如一柄沉重的大锤，狠狠击在江晏胸口，让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他看向侯执事的双眼，却见侯执事低垂眼光，看着茶杯，脸上挂着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
侯执事又喝了一口茶，“你昨天来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贵宗有术士之资的人，就那么几个。每发现一个，贵宗恨不得让全东域的人都知道。
比如当年贵宗楚少宗主初觉时，贵宗发现她心有炁窍，开悟之后能成为术士，立刻就借宗门庆典的日子，召集各路宾朋广而告之。
江道友你已经是开悟境界了，按理说早该被发现有术士之资。可之前我却从没听到过江道友你的名字，出现在贵宗的术士名录之中。这可不是贵宗的作风啊。”
江晏听他这么说，不敢搭话。
侯执事却自顾自继续说道：“当时我只以为贵宗学会韬光养晦了。可昨晚明王宗居然来袭击你，就更让我觉得奇怪了。”
他抬头看着江晏，目光炯炯。
江晏却如芒在背，浑身动也不动，竭力装作冷静的样子。
只听侯执事笑了一笑，继续说道：“明王宗拼着一个黑崖城据点暴露的风险，也想来掳走你。
而且啊，这个行动计划明显草率至极，破绽百出，许多环节根本没法保证一定发生。
可他们还是做了，颇有几分飞蛾扑火、义无反顾的味道。”
“要知道，自从二十年前明王宗举兵于白狼谷造反，惨遭镇压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发动过这么大规模的行动了。”
“华福是华府的重要管家，华府是黑崖城举足轻重的大家族。他本来可以继续潜伏在华府，等到某一天明王宗再度举兵，兵临黑崖城，他再召集人手，突然来个里应外合，黑崖城可以说唾手可得。”
“可他居然冒如此大的风险，就想要掳走你？”
他盯着坐得笔直的江晏，缓缓说道：“明王宗这几十年来最想要的，大概就是后天开窍之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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