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人心思战
张为久认得，这妇人是前任的乳母孙氏，她其实和郦巧儿一样，也是个涅槃教徒，前任当初就是在她的安排下，认识了宝珠寺的波天。
不过孙氏和涅槃教的瓜葛，反倒没有郦巧儿那么深，她甚至连涅槃教究竟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只是信涅盘教那套现世积德行善、来世享受福报的说辞，说白了就是迷信。
前任吃她的奶水长大，一直由她贴身照顾到十岁，才转交给劝书，所以前任和她以及她的几个子女关系都非常亲近。如今她虽然已经不算是陵阳王府的人了，但也经常到王府中走动。
张为久和她接触了几次，就渐渐感觉出来了，她虽然仗着前任的信任，偶尔有些骄横，财物上爱占点小便宜，不过并没其他坏心，也是真的关心前任这个乳子，于是也就不去管她，一切照旧。
孙氏一进门，就狠狠瞪了郦巧儿一眼，斥道：“哪来的狐媚子，眼下是什么日子，心里没点数啊，竟在这儿弹哭丧调！”
“乳母，是我让她弹的，不怪她。”
张为久笑笑，又对郦巧儿摆摆手：“你先下去吧。”郦巧儿抱起琴就起身出去了。
孙氏道：“如意儿你也是的，要娶媳妇的人了，还没个分寸，这大喜的日子，怎让人弹这种哭丧调，传出去，人家该说咱们不懂礼了。”
正好劝书等几个丫头进来了，司棋笑道：“孙嬷嬷，她奏的曲子叫《偷天换日》，可是顶有名的曲子呢。”
“有名没名我不管，我就知道犯忌讳，这种日子……”
孙氏唠叨着，张为久却是一愣，暗想郦巧儿在自己面前弹奏一曲《偷天换日》，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可能是无心的，就算她再喜欢这曲子，也应该明白，在“闫宝和”面前不合适弹奏。那她就肯定是故意的了，欺负“闫宝和”不通音律，暗讽、嘲弄？胆子不小啊……
孙氏唠叨了几句，又抓着张为久一只手，说道：“我听劝书说，今日午饭少吃了半碗，怎的了，是不是易五的手艺不好了？”
“怎会呢，就是早上零食吃多了。”张为久随口应付一句，就转开了话题，“乳母你今日怎的进府来了，可是有事？”
“咱娘儿俩，我也就不和你客气了，我今儿来，倒确实是有几件事。”
孙氏道：“这头一件，就是来看看府里准备的怎样了，你的终身大事，可不能有半点马虎。我进来已经到处看了一圈，老总管他们都用心，布置的妥当，我也就踏实了。”
孙氏在劝书搬来的一个圆凳上坐下，又道：“另一件事，你三妹妹许了人家，定了四月初三过门。女婿是你大哥哥军中同袍，家在南城和善坊，本是极好的人家，可就是听说婆婆性子躁，我担心她过门后受气，所以想让你到时派个体面人去吃席，也让她婆家晓得，我们也是有倚仗的，不好欺辱。”
“好啊，到时候我亲自去。”张为久道。
“那不行，你怎能亲自去，那得让人笑话你不体面了。”
孙氏道：“我是想，府中三位总管，到时你随便派一人去就够了。虽说我也能请动他们，可我自己请去，和你派去，在人前说出来，就是两码事了。”
“好，稍后我和老总管说，让他安排。”
张为久答应着，劝书笑道：“孙嬷嬷，提前给您贺喜了。”
“哈哈，我的姐儿，到时候你可得来吃席。我这儿提前跟你说定了，回头等日子差不多了，再专门给你们几个姐儿送帖子过来。”孙氏笑道。
“一准去的。”劝书道。
孙氏又对张为久道：“还有最后一桩事，听说皇帝要起大军去打雀狗，可是真的？你大哥哥说，他们右羽林卫军中都在传这事，好些人都在找门路，想调去边军打仗立功。若是真的，如意儿你可得提携他，和兵部说一声，将他调去，也好杀雀狗挣功名，光宗耀祖。”
张为久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半，早已经发觉了，如今的宣国，二百多年没有打仗，无论朝野，都是人心思战。
宣国传统最重军功，比如如今的七大后族，也是举国仅有的七个世袭罔替国公爵位，无一例外，全是武臣后裔。所以宣国寒门，大多将征战立功视为最重要的晋身门路。
至于朝中，承平日久的影响也很明显，就是武臣升迁困难。同是三品官，文臣六部尚书、九卿大多都五十上下，年轻点的才四十多。而武臣中的二十一卫大将军，只有两个还不到六十岁。
所以宣国的武臣，从最底下的普通士卒，到最上头的二十一卫大将军，个个盼着打仗，盼得眼睛都绿了。
偏偏周边邻国，西北的鄢然、西南海上的新平等，都早已经打得称臣、质子了，唯有东方的雀国。
二百多年前最后一次打仗也是和雀国打，从战场结果来讲是打赢了，但从财政角度却亏大了——雀国西部临近宣国的大半领土，多是山地、荒漠，十分贫瘠，耗费天量人力物力打下来，却没法长期驻守，最终只能退兵，雀人卷土重来，又占了回去。
所以除非被犯境，否则宣国皇室和文臣，都绝对不愿意和雀国打仗。而雀国当年一战，也是元气大伤。所以二百来年，基本保持着相安无事的状态。
张为久虽然平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炼应龙角，不过毕竟是皇孙，皇帝起兵这种大事也还是听说过的，便道：
“不是皇祖想打雀人，是雀人从七八月起，就在明墟峡那边集结重兵，意图不明，所以十月里，皇祖诏令驻守东疆的左虎翼卫三月内满员施训，半年能战，就是提防雀人。若雀人敢犯境，那自然是要开战的。若雀人不来，该不会先打。
所以乳母你和大哥哥得先想好了，调他去左虎翼卫容易，可左虎翼卫驻屯的丹、漠、秦三州都是苦寒之地，离家万里，不比右羽林卫驻屯京兆，既清贵，挨家又近。去了要是没仗打，他这罪可就白遭了。”
孙氏想了想，道：“还是让他去吧，他一个爷们，遭这点罪不算什么，可别错过了这立功的机会。况且他自己也非要去呢。”
张为久道：“那好，明日我就让侯大去兵部找人说。”
不过孙氏和涅槃教的瓜葛，反倒没有郦巧儿那么深，她甚至连涅槃教究竟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只是信涅盘教那套现世积德行善、来世享受福报的说辞，说白了就是迷信。
前任吃她的奶水长大，一直由她贴身照顾到十岁，才转交给劝书，所以前任和她以及她的几个子女关系都非常亲近。如今她虽然已经不算是陵阳王府的人了，但也经常到王府中走动。
张为久和她接触了几次，就渐渐感觉出来了，她虽然仗着前任的信任，偶尔有些骄横，财物上爱占点小便宜，不过并没其他坏心，也是真的关心前任这个乳子，于是也就不去管她，一切照旧。
孙氏一进门，就狠狠瞪了郦巧儿一眼，斥道：“哪来的狐媚子，眼下是什么日子，心里没点数啊，竟在这儿弹哭丧调！”
“乳母，是我让她弹的，不怪她。”
张为久笑笑，又对郦巧儿摆摆手：“你先下去吧。”郦巧儿抱起琴就起身出去了。
孙氏道：“如意儿你也是的，要娶媳妇的人了，还没个分寸，这大喜的日子，怎让人弹这种哭丧调，传出去，人家该说咱们不懂礼了。”
正好劝书等几个丫头进来了，司棋笑道：“孙嬷嬷，她奏的曲子叫《偷天换日》，可是顶有名的曲子呢。”
“有名没名我不管，我就知道犯忌讳，这种日子……”
孙氏唠叨着，张为久却是一愣，暗想郦巧儿在自己面前弹奏一曲《偷天换日》，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可能是无心的，就算她再喜欢这曲子，也应该明白，在“闫宝和”面前不合适弹奏。那她就肯定是故意的了，欺负“闫宝和”不通音律，暗讽、嘲弄？胆子不小啊……
孙氏唠叨了几句，又抓着张为久一只手，说道：“我听劝书说，今日午饭少吃了半碗，怎的了，是不是易五的手艺不好了？”
“怎会呢，就是早上零食吃多了。”张为久随口应付一句，就转开了话题，“乳母你今日怎的进府来了，可是有事？”
“咱娘儿俩，我也就不和你客气了，我今儿来，倒确实是有几件事。”
孙氏道：“这头一件，就是来看看府里准备的怎样了，你的终身大事，可不能有半点马虎。我进来已经到处看了一圈，老总管他们都用心，布置的妥当，我也就踏实了。”
孙氏在劝书搬来的一个圆凳上坐下，又道：“另一件事，你三妹妹许了人家，定了四月初三过门。女婿是你大哥哥军中同袍，家在南城和善坊，本是极好的人家，可就是听说婆婆性子躁，我担心她过门后受气，所以想让你到时派个体面人去吃席，也让她婆家晓得，我们也是有倚仗的，不好欺辱。”
“好啊，到时候我亲自去。”张为久道。
“那不行，你怎能亲自去，那得让人笑话你不体面了。”
孙氏道：“我是想，府中三位总管，到时你随便派一人去就够了。虽说我也能请动他们，可我自己请去，和你派去，在人前说出来，就是两码事了。”
“好，稍后我和老总管说，让他安排。”
张为久答应着，劝书笑道：“孙嬷嬷，提前给您贺喜了。”
“哈哈，我的姐儿，到时候你可得来吃席。我这儿提前跟你说定了，回头等日子差不多了，再专门给你们几个姐儿送帖子过来。”孙氏笑道。
“一准去的。”劝书道。
孙氏又对张为久道：“还有最后一桩事，听说皇帝要起大军去打雀狗，可是真的？你大哥哥说，他们右羽林卫军中都在传这事，好些人都在找门路，想调去边军打仗立功。若是真的，如意儿你可得提携他，和兵部说一声，将他调去，也好杀雀狗挣功名，光宗耀祖。”
张为久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半，早已经发觉了，如今的宣国，二百多年没有打仗，无论朝野，都是人心思战。
宣国传统最重军功，比如如今的七大后族，也是举国仅有的七个世袭罔替国公爵位，无一例外，全是武臣后裔。所以宣国寒门，大多将征战立功视为最重要的晋身门路。
至于朝中，承平日久的影响也很明显，就是武臣升迁困难。同是三品官，文臣六部尚书、九卿大多都五十上下，年轻点的才四十多。而武臣中的二十一卫大将军，只有两个还不到六十岁。
所以宣国的武臣，从最底下的普通士卒，到最上头的二十一卫大将军，个个盼着打仗，盼得眼睛都绿了。
偏偏周边邻国，西北的鄢然、西南海上的新平等，都早已经打得称臣、质子了，唯有东方的雀国。
二百多年前最后一次打仗也是和雀国打，从战场结果来讲是打赢了，但从财政角度却亏大了——雀国西部临近宣国的大半领土，多是山地、荒漠，十分贫瘠，耗费天量人力物力打下来，却没法长期驻守，最终只能退兵，雀人卷土重来，又占了回去。
所以除非被犯境，否则宣国皇室和文臣，都绝对不愿意和雀国打仗。而雀国当年一战，也是元气大伤。所以二百来年，基本保持着相安无事的状态。
张为久虽然平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炼应龙角，不过毕竟是皇孙，皇帝起兵这种大事也还是听说过的，便道：
“不是皇祖想打雀人，是雀人从七八月起，就在明墟峡那边集结重兵，意图不明，所以十月里，皇祖诏令驻守东疆的左虎翼卫三月内满员施训，半年能战，就是提防雀人。若雀人敢犯境，那自然是要开战的。若雀人不来，该不会先打。
所以乳母你和大哥哥得先想好了，调他去左虎翼卫容易，可左虎翼卫驻屯的丹、漠、秦三州都是苦寒之地，离家万里，不比右羽林卫驻屯京兆，既清贵，挨家又近。去了要是没仗打，他这罪可就白遭了。”
孙氏想了想，道：“还是让他去吧，他一个爷们，遭这点罪不算什么，可别错过了这立功的机会。况且他自己也非要去呢。”
张为久道：“那好，明日我就让侯大去兵部找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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