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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怎能安心出去

    第14章

    整个一天时间,李南溪都在求证和否决,卖了深市一套地理位置绝佳的房产回乡养老,这人怎么看怎么是个神经病。

    李南溪不知道自己精神是否有问题,事实上,他早看过心理医生,抑郁症中期,离毁灭一念之间。

    所以,这么多年,他努力扮演一个合格的丈夫合格的父亲甚至于合格的儿子。

    但扮演的再合格,假的始终是假的。

    他内心深处一直处于迷茫,彷徨中,他经常梦见自己像漂浮在半空中的蒲公英,随风飘荡,虚无孤寂。

    他经常想,他的根在哪里,他是谁,他来尘世间干嘛?

    他经常午夜噩梦,经常一脚踏空跌落下去,往下坠,一直往下坠,身下是漆黑的夜,无边无际阴凉虚空。

    吃了早饭后,李南溪跟着老头去看他老娘,山路长满了密密麻麻杂草和野竹,老头麻利的劈砍着,终于走到开阔处,那里是一个狭长的峡谷,谷底有一块狭长的倾斜的平地。

    老头扒开荆棘野草指着一小土堆道:“你娘,可怜啊!一餐饱饭都没吃上,她正月初十来的,家里粮食吃完了,她想方设法找吃的,挖黄角,挖葛根,掰竹笋,什么能吃找什么,生怕你饿着,她同我一起开荒,那年小米长的好啊,可惜,她没吃上…”

    老头叨叨絮絮的,像自言自语,又像有意叮嘱,说着说着,他哽咽起来。

    他可能是怕他哪天走了就没人找得到这个可怜的小土堆了吧!

    老头仔细收拾了土堆,而后又寻了些石块堆高土堆道:“得经常加土,这地下全是整片的石头,我想给你娘挖深一点埋了,挖不动啊…”

    李南溪没什么悲戚,好像那人和自己不相干,好像那人不曾来过。

    女人走的时候他太小了,他一丝印象都没有,虽然他经常在梦中能感觉一点母性的慈爱。

    梦总归是梦,现实是冰凉的,冷漠的,他的世界,除了身边这个老头,其他早无关紧要了。

    可李南溪面对老头又无话可说,甚至于连任何亲昵都做不到。

    当然,他也不能说出对母亲的淡漠。

    命运吧!或者上天注定,让那个女人带着自己迁徙到这里。

    人类一直在迁徙,但不会像候鸟一样回归,祖上的荣光,自身的苦难,在一次次迁徙中泯灭于记忆,泯灭于时空。

    人类所求的,也许永远是一块自由的,属于自己的土地,只有在属于自己的土地上,人类的灵魂才能得到安息。

    回到木屋,老头又开始折腾起小木屋。因为昨天急匆匆的,所以没用穿斗式连接梁柱,更没用榫卯技巧,而是直接用铁丝把梁柱绕扭在一起。

    这种方法虽然简单快速,但缺点也多,一是强度不好,容易倒;二是铁丝生锈,容易散架;三是隔热防风差。

    老头想把墙上和地板上糊上黄泥巴,墙容易糊,但地板不好弄,因为这里是块坡地,房子架空在石头间,地板用的是野竹子凑合。

    野竹有粗有细,所以受力不匀,人踩上去摇摇晃晃,若糊泥巴,肯定会一块块的掉。

    老头蹲在地上看了半天道:“下面得加几根横梁,地板得错开加几排野竹。”

    李南溪不得不佩服老头智慧,因为横竖多加铺几排,再在上面糊上一层厚厚的泥巴,等泥巴干了,应该和混凝土地面一样牢固。

    为了老子心目中的家,李南溪也加入满山砍伐大野竹的行列。

    刚开始挺累的,慢慢习惯了,毕竟李南溪是干农活长大的,对砍竹子轻车熟路。

    干了几天,眼看着房子慢慢的变成老头设想中的模样,李南溪内心也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一前所未有的快乐。

    这种快乐是用汗水和双手创作出来的,那是一种充实的成就感,一种质朴的满足感。

    搞完房子后,李南溪开车带老头去赶了一次集,镇上五天开一次集。

    老头去铁匠摊上买了砍柴刀和菜刀,又买了斧头和锯子刨子等木匠工具,他自学了木匠,还自学了篾匠等等,为了挣钱,他什么行当都会。

    李南溪趁他不注意又买了两百斤袋装大米,两桶油和半边猪肉,要不是怕放坏,李南溪准备买头整猪。

    老头埋怨他乱花钱,李南溪只是笑,因为他知道老头肯定舍不得经常买肉吃。

    按乡下消费水平,他一个月肯定花不了两三千生活费,他眼里都是儿子孙子,他就从未想过自己。

    回到村口山脚下,两父子少不得又是一番辛苦。

    李南溪也接受了老头住荒山野岭的事实,但两个问题始终需要解决,一个是交通,一个是电力。

    特别是电力,没有电,老头手机就没法用,不能用手机,万一有什么事怎么办?

    把物资搬上山李南溪就打开充了两格电的手机。

    电可以解决,那就是网购太阳能电板。

    李南溪花了大几千块买了大片太阳能板,他准备放木屋顶,顺便可以当瓦片。

    而后又买了七八个太阳能小路灯,这灯可以装在房内和屋外四角。

    老头又催李南溪快点出去,他生怕影响李南溪挣钱,在他心里,这个世界除了挣钱,其他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张二星来了,他正赶上背半扇猪肉上山,他自告奋勇要帮忙背。

    这个疯子开年把老木房拆了,他准备建砖房,满村人都在建房,他会装模和泥工,他想独自建房。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残酷,他原想着自己出力两兄弟出钱,可他老弟张三星刚在贵阳娘家贷了套房,大哥张一星比他还要穷。

    可怜他老娘,去年糖尿病截了肢,今年这疯儿子又把四处漏雨的老房子扒了。

    俩母子只能在门口桂花树下搭了个窝棚安生,老娘天天哭,张二星也哭,天天喝酒天天痛哭流涕,比他老娘哭的还伤心。

    一个混到上无片瓦的男人彻底废了,废了就需要酒精麻醉。

    他来找酒喝了,酒有,李南溪陪他尽兴。

    李南溪看着张二星,他在思索,要是这个家伙能陪老头子住山上就安心了,只要酒管够他肯定愿意。

    李南溪看着老头子,他担心老头子不愿意。

    刚在喝酒,电话响了,三叔打来的,喊他下去掰扯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