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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离别

    第19章

    更意想不到的是,谢正富还请了谢家几个村委会干部和村支书张志明做见证。

    好吧,村支书张志明是他亲外甥,也就是三婶的亲妹妹儿子,今年才三十岁,被谢家运作上位。

    这就挺正式了,有一点像招商引资场景,至少,这样的安排完全合乎律法村规。

    因为农村土地虽然包产到户,其实土地产权不在农户手里,也不在政府手里,而是在村集体手里,也就是说,谢正富个人没权利把土地租赁出去,得谢家村村干部和三姓弯村委会签字才合法合规。

    这安排把李南溪折服了,谢正富这人也把李南溪折服了。

    只能说,人家成功不是浪得虚名。

    当然,也许得了三叔三婶面子,也许,他真的以为自己是个成功人士。

    签完字,李南溪用网银给谢正富转账了五万块钱,这地,理论上是李南溪的了,理论上李南溪可以使用五十年。

    五十年,李南溪都不清楚自己能否活到五十年。

    但不可否认,地虽然没卵价值,他也被人敲了竹杠,但李南溪内心很高兴,也很安心。

    因为,那是一片属于自己的土地,土地啊!五十年使用权土地,五十年后谁知道发生什么,也许,鬼使神差的,这地就真的变成李家的呢,也许李家真的在此处开枝散叶了呢!

    他已经离婚了,他这个年纪,生个一男半女好像还不算太晚。

    相对于李南溪的患得患失,谢正富就大气自在的多了,他满脸笑容谈笑风生,仿佛这五万块不值一提,他拉着准备告辞的李南溪道:“你走什么走,一起吃个饭,要不是这个事我俩还没机会喝一杯,正好今天人齐。”

    谢家村委会几个干部则竖起拇指道:“见过知恩图报的,没见过南溪这么孝顺的,听说你每个月都给你老子寄三千块钱,你老子这待遇和退休老干部差不多了。”

    李南溪红着脸道:“哪里哪里,尽自己本分。”

    村支书张志明开口道:“你家事情村委会都知道,你也不要急,我找机会给你俩兄弟做做思想工作。”

    李南溪尴尬的道:“那就感谢领导们操心了。”

    张志明道:“喊什么领导,我得喊你哥,都是亲戚,说什么帮忙不帮忙的,要真说帮忙,你陪我三舅尽兴就行。”

    谢正富哈哈大笑道:“那必须的,我难得回来一次,志明今天也得喝。”

    谢正富的话引得一帮人哈哈大笑起来。

    菜很快摆满了堂屋的八仙桌,今天都是大菜硬菜,酒是谢正富从市里带回来的一箱子五粮液。

    正准备开席,从门口走进来个白色身影。

    谢正富不悦的道:“都打了几个电话喊你下来吃饭,你是找不到路还是怎么的。”

    那人看了谢正富一眼道:“你少喝点酒,”

    是谢瑶,有近二十年没见过了,还是那样漂亮,不,应该比印象中的青涩更成熟美丽。

    一瞬间的,李南溪脸烫的慌,仿佛被她发现心事一般。

    李南溪安静的喝酒,安静的吃菜,这些人他几乎都认识,但几乎都陌生。

    挺别扭的感觉,人家谈笑风生,高谈阔论,他神情恍惚,呆若木鸡。

    只能说,这不是他的主场,当然,他一辈子也没主场,一直是小人物一个。

    好不容易熬完饭局,谢瑶也早回谢家村了,李南溪不知道她是否还认识自己,想到他阿爸刚才的玩笑,李南溪感觉无地自容。

    回到南山后,李南溪在水潭里赤身裸体泡了很久,一直到感觉冷,一直到酒醒了大半,李南溪才回到木屋。

    老头还在等自己吃饭,他也不知道李南溪去了哪里,因为李南溪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花了五万冤枉钱。

    李南溪只能把钱往少了说,往一万以内说。

    老头叹口气道:“租二十年都多了,我那能活二十年,”

    李南溪黯然道:“怎么会,你身体好着呢!总之,地现在是我们的了,你只要不种庄家,我随便你折腾。”

    老头想了想道:“那就听你的,大田养鱼,梯田种果树,下次赶集我买点葡萄苗去。”

    李南溪道:“还是多种点茶树,我下次回来有茶喝。”

    老头连忙道:“行,你要回不来我寄给你。”

    回来近一个月了,小林子也打了几个电话催促,再怎么放不下心也得告辞了。

    最后那几天,李南溪开工资请张二星上来帮忙移栽碰柑苗。

    弄好了碰柑苗,李南溪又和张二星加高田埂准备积水养鱼,不管能不能养出鱼,但必须扼杀住老头种庄稼的想法。

    走那天,老头天不亮就起床了,也可能他一晚上没睡着。

    李南溪不要他送,他坚持要送,两父子走到山坳口,李南溪又一次回头看着那孤零零木屋,眼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

    老头道:“你不要操心我,我身体好着呢,住这里我也乐意。”

    老头又道:“以后少寄钱,我花不了多少钱,我知道你不容易。”

    老头又说:“出去和艾丽不要吵架,她从小娇生惯养,你要多包容她,多顺着她。”

    老头还说:“两个孙子你有时间带回来给我看看,算了,还是不要带这穷山沟来了,你好好的教育成才就行。”

    老头…

    一直到车启动了,老头突然掏出一千块钱道:“你给俩孩子带点钱,他们长这么大我一分钱也没给过,乡里又没什么稀罕东西带给他们。”

    李南溪哽咽着说不出话,他把钱从车窗丢了出去就走了。

    从后视镜里,李南溪看见老头捡了随风飘散的钱追了十几步,而后用手不停的擦拭眼泪。

    这一次回乡,虽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但却是十八岁离家后,近二十年来和老头相处最久的一次。

    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这样陪伴他,人生啊!太多无奈,太多遗憾,也太多无常。

    他乡寻不到灵魂,故乡容不下肉身。

    李南溪把车停在村口的河边,他把脸埋进清澈的河水中泡到气绝。

    眼泪,悲伤,牵挂,不舍,若有可能,他希望带走故乡的一片云,一阵风,一捧土,一口水。

    虽然没人承认这里是他的故乡。

    再启动,爬上河堤就上了县道,转弯处,突然一抹刺眼的白影,是谢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