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其他小说 » 紫色诞生记 » 四(7)

四(7)

    我俩到达的地方应该是北京的老城区,都是一些古老的房子,胡同长巷纵横交错,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门前懒散地晒着太阳。山口带着我在里面兜转几圈,来到一个药店门口,药店里有三个人在排队,里面的人和我们一样都戴着口罩,大家有意无意地与身旁的人拉开距离。山口买了十大包板蓝根,然后俩人离开药店,又在这胡同里兜转了几圈,来到一个院落中,径直的门道进去是一个宽敞的方形院子,中间种植着一些花木,四周都有房间,一律的青砖灰瓦,大门都紧闭着,山口径直走向门道正对的房子,掏出钥匙打开门,进门就是客厅,木制的沙发相当有年代感,但让人一眼就感觉它价格不菲。山口坐在沙发上,我把板蓝根都放在茶几上,坐在她的身边,山口取出两包放在茶几上,忽然大惊失色,“哎呀,我忘了,还要买白醋呢。”

    “那现在去买吧。”

    我俩又从她的老家出发,走了十分钟左右,来到一个市场里,找到一家粮油店,买了五个桶装的白醋,回去放下一瓶,把剩下的白醋和板蓝根又提着离开老城区前往她姨妈所工作的医院。

    我和山口并没有进去医院,山口在路上给她的姨妈打电话我们正在前去,她姨妈特别叮嘱让我们千万不要进去,于是我们只能在医院的门口等待。她的姨妈整齐地穿着一身洁净的白大衣,戴着厚厚的口罩,一出来就叫山口过去,俩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我摘下口罩抽着烟等待着,山口掏出了两瓶白醋给她姨妈,她姨妈又交给她一大袋的口罩,然后我俩又离开医院前去她家。我俩把东西放在她家,剩下两瓶白醋和两包板蓝根,一份给我,一份留给她。在她宿舍楼下分别时,她分了些口罩给我,还特意的嘱咐我白醋怎么用,千万不能忘了按时服用板蓝根,出门一定要戴口罩,我连连点头,并记在心里。

    我回到宿舍后一切一如往常,该学习的依然在学习,该打闹的还是在打闹,老马躺在床上边吃零食边听歌,小林还是坚持到最后一刻才如期而归。可没过几天,整个世界似乎果然已经严重到如山口所言的那样,让人恐慌不以。

    没有一丝生机的春天已经接近尾声了,天气时冷时热,每天的穿衣都成了问题,可当你出去后又发现自己与他人的衣着判然不同,让人不禁怀疑自己是否身处异世。

    我的生活还是一如往常,闲了的时候去图书馆看看书,按照之前商议好的时间去给一岚补课,我逐渐发现她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她很聪明,其实完全不需要补课,课本上的东西对她来说简直易如反掌,但是她从不表现出来,为了迎合补课还是装作很认真的样子,父母如果在家里的话,她总是穿着整齐得体,可一旦父母不在就会有一些奇装异服出现,她对很多事物都会有自己的看法,但她从不会表达出来。实在没事干又不想看书的时候我会去操场跑跑步,毕竟我的身体素质确实如山口所言差劲的很。傍晚跑完步后,就会和老马一起返回宿舍,老马似乎也已经有所察觉,发现我们学校已经有些同学赶回家去了,而且校外的警笛声明显多了起来,虽然这种声音经常会有,而且警车、救护车和消防车的警笛声经常被人混淆,但如果你仔细辨别的话它们是完全不一样的。如果是平常的话我当然也不会在意,可是偏偏却是在山口给我说了那样可怕的事之后,那种救护车警笛的声音真的确如老马所言比平时多了很多,让人不免会产生一些联想。就在我们俩讨论之时,一辆救护车极速的进入我们学校,停在教学楼前,几个穿着白色大衣的医护人员从车上下来,快速地跑进去。我和老马站在原地,等待着究竟,不一会儿他们拉着一个学生从里面出来了,那个学生似乎很不情愿,试图挣脱着他们对自己束缚,他或许有所明白,如果一旦跟着他们过去,那自己就会真的待在了死亡边缘,可是那些医护人员心里都非常清楚,这是一项任何人都无法阻挡的任务,必须坚决地执行。

    晚上回到宿舍,所有人都毫无睡意,大家行色匆匆却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洗漱间里空无一人,有人出来上厕所都戴着厚厚的口罩。我和老马刚一宿舍,隔壁的大宝就跑过来拉着我们俩去他们宿舍,小林也在,大家坐在里面,各自说着自己的想法和打算。

    大宝坐在床铺上借用陈智惠的手机给父母打着电话,诉说着所在之地的可怕之处,一个劲地想要回家去。陈智惠已经在今天下午的时候买了回家的票,明天早上就出发,他家离北京不远,下午就能到家。我和小林、米汤哥只是关心着我们是否会被影响,因为我们都比较远,如果一旦回家去学校有什么事情一时半会可回不来。突然,老马的手机响了,是菲菲打来的,大家都沉默屏气,让老马接听电话,因为大家知道菲菲是学生会的,这个电话绝对是告诉老马最新的情况的。

    老马听完电话后,点了根烟,所有人都看着他,等着他说话。原来,今天下午拉去的学生已经被列为高危疑似病例,就在刚刚,学校把所有跟这个学生接触过的人和左右寝室以及头疼脑热但不好确诊的人群全都集中了起来,所有人在半个小时内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生活用品,专门腾空了一栋女生宿舍楼,让他们住在了里面,每个楼层还配有两名医院的医护人员。明天,学校会通知各个班级进行封校,外面的人不得进来,里面的人不让出去。老马决定明天一大早起来就带菲菲逃出去,他要回家去,在这待着可受不了。陈智惠听完立马从床铺上跳下来,从柜子里拿出背包装了几件衣物就离开了。让校方始料未及的是当天晚上和第二天早上学校里跑出去很多人,只剩下一些还没来得及回家和极少数不明所以的人。

    虽然学校的人很少,大家也都不愿意出宿舍,但学校称教学仍在进行,可没有哪个学生愿意在这个时间跑去上课,老师走进教室一看要是没人的话也就回去了。我也不知到底在宿舍里待了多久,每天都是睡觉聊天看书吃饭,不知不觉,大家已经把话都说尽了,书也相互传阅毕了,实在无事可做,只能坐在一起面面相觑着发呆。小林更惨,他从不喜欢看书,睡觉的时间也很少,虽然爱跟人聊天,但一连几天下来,也实在已经无话可说,几次吵吵着要出去,偶尔我也会跟小林出去在校园转一转,但仅仅限于校园而已。可能是太无聊了,听说有些老师依然会坚持上课后,小林心血来潮要去听课,我无奈只好跟着他前去。

    我俩中午吃完饭在宿舍休息了一会就出来,校园内空无一人,可能大家都在午睡吧,来到教学楼后还是不见人影,我和他来之前认真的看了教室课表,决定去大阶梯教室,马上会有严老师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授课。我和小林顺利找到教室,进去后严老师正坐在讲台上看着书,看见我俩进去颇有惊讶,我俩坐下后,严老师开始讲课。严老师今年有六十多岁了,戴着高度近视镜,走路慢悠悠地,上课从不点名从不叫在他课堂上睡觉的学生,而且纵使底下坐着一个学生,他也会认真的授课。小林听了一会似乎有了倦意,趴在了桌子上,只剩我一人听着这些其实与我们生活几乎毫无关联的哲学。

    突然,门被推开,一个男子戴着厚厚的口罩将头探进来,看看我和小林,又看看严老师,然后又把头缩了回去。严老师停止讲课,坐了下来,他看着窗外,深深地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记得我在上学的时候,也总是觉得哲学很难,可后来却发现这一点也不难,因为我遇到了世事,但其实世事也不难,活人才是最难的。以前总是听人说世事造弄了人,现在才知道是人造弄了世事,因为世事以及哲学是有经验历史可言的,而人是永远都不会有框架的。所以,蛮复杂的事情有时候做起来却是很简单,而看起来很简单的事却被搞得极其复杂。”

    我和小林都不明白严老师说的什么是意思,也不清楚他到底是在自言自语还是说给我们听的,严老师说完后就一直坐在那一动不动,也未有再讲课的打算,我和小林只能蹑手蹑脚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