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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2)

    又坐了十个多小时的车终于回到了北京,山口已经在出站口等待着我,我猜想应该是老马告诉了菲菲,菲菲又告诉了她吧,她把头发全部扎在脑后,穿着黑白格子衬衣、蓝色的牛仔裤、白色的帆布鞋,一见到我就开心地跑过来抱住我,我努力控制着自己没有伸手拥抱她。

    山口或许觉得我因为母亲去世而难过,一路上都想方设法地哄我开心,我看着她,异常地想紧紧抱住她大哭一场,可我没有那样做,因为我看着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小林。

    “喂,我这么辛苦,你好歹笑一下嘛。”山口央求般的说道。

    其实我想吻她,“其实你不必这么辛苦,不好意思。”

    “没事啊,一会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吧,坐这么长时间的车,肯定饿坏了吧,我们今天去吃肯德基怎么样?”

    “我不饿,你去吃吧。”

    山口有些不知所措,“你不要这样子嘛。”

    “我该要什么样子?你要我什么样子?我这个样子怎么了?”

    山口停下脚步用手捂住嘴哭泣了起来,我看着她多么让我不忍,我能清晰地感到我的额头和脊背已有汗水,我紧紧攥着拳头,我已快要坚持不住,下一秒也许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上去抱住她。

    我躲开她的眼神说道:“你走吧,我累了。”

    山口哭泣着跑进人群,她的马尾真的很漂亮。

    我看着山口的身影远去,直到消失不见才背着行李走进地下通道,李圣杰的《痴心绝对》传入耳中,有个人正抱着吉他在里面唱歌,他留着长发穿着的体恤裤子鞋子都是黑色的,坐在地上。我走过去,站在他的对面靠着墙,听着他的歌声。一曲终结,他笑着向我点点头,我还以微笑,掏出烟扔给他一根,自己也点了一根抽起来。他没有抽烟,径自弹起了吉他,又唱起了张信哲的《爱如潮水》。

    站得有些累了,我卸下背包,坐在了地上,路上的行人不绝,有的还是戴着口罩,有些人会驻足听一会,掏些零钱扔在地上,还有些人会跟着他的旋律一起唱两句。

    我对音乐没有任何的研究,当然无法对他的歌声作任何评价,他也只是在弹唱一些时下流行的歌曲,可是我听着听着却莫名地伤感起来,突然间就忍俊不住流下眼泪,我也不明白为何哭泣,只是感觉特别痛快,像躺在一片渺无边际毫无人烟的草原上,可以让人尽情地放肆。他的弹唱并未中断,路过的人看看他又看看我,不约而同地露出奇怪的表情。

    人在很多种情绪下可能都会流眼泪,或忧伤,或悲痛,或高兴,如山口刚刚的眼泪应该是伤心吧,但此时,我却不知道我的情绪该做何归类,眼泪也不一定完全表示情绪的变化,只是它自己想出来而已,因为我已经很久都没有流过眼泪了。直到我的眼泪流尽,它不在出来,我才起身离开。

    回到学校宿舍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了,寝室里空无一人。坐了一夜的车,有些疲惫,我去宿舍楼的淋浴间冲了淋浴,然后上床睡觉。醒来时已经夜晚,小林和陈智惠围着一个电脑在小声嘀咕着他们正在打着的游戏,想必是小林买了电脑了,上次的事他还是心有余悸,老马躺在床上正在看着韩寒的《三重门》,我还清楚地记得由《三重门》而引发一系列的关于“学校应该培养全才还是专才”教育问题的同学老师间的激烈讨论。韩寒只比我大两岁,应该算作我们的同龄人,但是他却比我们都勇敢,高一就退了学,他的勇敢源自他的才华,而我们却没有任何可以支撑我们勇敢的东西。当然勇敢也并非所指退学一事,退学只是一个选择而已,这个世间的选择有千万种,但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依照自己的内心而做出选择。

    我醒来后一直没有起床,一动未动地继续躺着,陈智惠到很晚才回去他们的寝室,老马还是沉默地看着书,小林关掉电脑拿着东西出去洗漱了。一天未有任何进食,此时已经饥肠辘辘,我不得不坐起来,背包里还有一袋乘车时剩下的泡面,只能用它来充饥了。

    老马见我下床,放下书说道:“饿了吧,先去洗把脸,今天晚上我们吃火锅,东西都准备好了。”

    老马和小林买了许多食材,且全部都已清洗干净,有菜花、冬瓜、金针菇、香菇、豆腐、豆皮、毛肚、鱼丸、牛丸、羊肉卷,一一摆放在桌子上,中间放置了一个电饭锅,正加热着里面的清水,待到水开再加入火锅底料,小林从他的床铺底下拉出来一个如他的电脑显示器一般大小的泡沫制保温盒,里面有些冰块,冰冻着啤酒,小林取出三瓶打开放在桌子上,叫着喊着要先喝一杯。

    买的食材刚刚合适不多不少,我们饱腹之后锅里就空空如也,中途的时候班长来我们宿舍串门,坐下刚吃了两口小林非要拉着他喝酒,班长从不喝酒,接过小林给他的酒,端着没喝就告辞了。吃完后,我们三人各自抽了一根烟坐着休息了一会,开始收拾桌子上的狼藉杯盘,小林和我把锅碗整理起来拿去清洗,老马收拾宿舍里的垃圾。

    收拾完上床休息的时候已经临近十一点,人们总是将沉重的话题交给黑夜,吃饭时还是在谈论我不在学校时发生的事情,这时已是各地埋葬逝者习俗的不同之处,说完后沉默了一会,老马突然问我和山口怎么了,也许是菲菲给他说的吧,我敷衍他没什么,转身装作睡着。他和小林还继续说着我和山口的事情,我继续不动声色装作睡着听着他们的谈话。

    这个学期以来,小林再也没有去过外面的网吧,就算是周六周天也会待在学校里,晚上也只是在寝室里玩一会游戏。最让我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破天荒的去听课了,且严老师的课一堂不落,他每次都坐在最后一排从不带课本,双臂交叉撑在课桌上,安静地听着严老师讲课。最让老马不可思议的是他再也没有招惹女孩,以前女孩看他一眼他就会觉得人家喜欢他,而现在却连路过的女孩看都不看一眼,老马每次一问他,他只说没什么意思。

    老马以前为了方便总是去肯德基买很多食物,待到饥饿时取出直接食用,自从我回到北京再没见他买过,因为菲菲再也吃不了肯德基了,因为当时她负责照顾被隔离的同学,学校每周一次的肯德基大餐她自然也是少不了了,吃得太多了吧,有时候看见汉堡她就没有了任何食欲,只得喝水充饥。

    大宝本来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每天都喜欢找人聊天,总是一副开心的神态洋溢在脸上,可这个学期以来我未见他笑过,他总是低着头,害怕与人接触,变得沉默寡言,与人搭话时也是简单明了,且不敢看着对方的眼睛,从不跟任何人对视。

    我发现,似乎经过了那样一个春天,很多人都被改变了,就连一岚也没有幸免。我回来后还是继续为一岚辅导功课,可一岚在家里总是显得焦虑不安,无法静下心来,她说这是一个可怕的地方,她在这里只能睡觉没有办法去做其他的任何事情,我只能依照她的意思和她一起坐在她家小区里的一个亭子里,在这里她才能让自己的思绪不再混乱。

    一岚还是跟以往一样,与我除了她课本上的东西外鲜有交流,唯一不同的是她跟我所认识的许多人一样称我“文儿”,其实对于怎样称呼我并不在意,只是被一个小自己三岁的女孩这样叫,自己多少有些不适,但也无所谓,或许她不再需要我辅导之后,我们就会再无联系再次沦为陌生人,可世事的发展往往不由你去猜测和想象。

    一岚的母亲把生意的好多事情都放下不管了,忙不过来的时候就让一岚的父亲招人,她则一心一意地在家招呼一岚的衣食起居,所以每周五的辅导放在了周天下午,我每次去她都会做一桌子的好菜招待我,我知道她们为了感谢那段时间她们不在时我对一岚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