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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与子偕行

    不知时日的龙渊大狱里,各门派的道场中仍有不知存在了多少年代的磐石日晷,依然发挥着指日的作用。那锋锐的穿心石针,在乐菱眼里却更似在问苍天,没有黑暗,是否就不存在阴谋和叛变?

    姬矛与共工的战事是不能避免的,一条由西而东的清河,将清河上下游人们的命运紧紧连在了一起,即便是在龙渊狱中,水患依然噩梦般地缠绕在逐水而居的人们身上,数千年来,旱涝之灾从未断绝过,然就这样,还有人祸在其中。

    王原本应是保民平安的,一开始他们就是因治水而得的王权,然千百年来,在这堂皇的理由掩盖下,却演变成了无数次的王权争夺。衡量一个王者的标准,也成了水德。

    战争也在水德之内,民也是水。

    水往下行,民往上走。西旱东涝的历史也不是一王造成,上游的共工要截断清河之水灌溉他属地的农田,姬矛和他领导的下游人民肯定不能答应。这个矛盾对于清河流域的每一代王者,都不可避免的存在。到了共工这里,他甚至想出了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将天台山撞断。

    这一想法得到了清河上游人民的普遍拥护,水自他们的门前过,却滋润了下游,而他们却反到因缺水而不得往下游迁徙,下游人们又不愿让路。

    与其这样,不如截河断流,免得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不管这是不是蛮干,但共工若成功了,清河中下游地区人们的命运也会因之而改变。水是生命的本源,水源在手,一切也只有听他说了算,姬矛也必须臣服于他。

    这对于姬矛,显然更是不能容忍的事情。天无二日,龙渊大狱里只要出现两个以上的太阳,就会打仗。

    姬矛有充分的理由攻打共工那个二杆子。他对清河下游的人们讲到,共工如此做,还有一个更大的阴谋,他其实并非共工,而是用了他先祖的名字,并企图复活他先祖。他的先祖是洪水之神,撞的是不周山天柱,作恶多端,被轩辕黄帝的孙子颛顼诛灭了,尸身镇在天台山顶上,共工欲水淹天台山,复活坏水神。

    颛顼是姬矛的先祖,代表正统。

    历史之轮不断重复,现在又轮到了他们。

    乐菱其实更爱月色,龙渊大狱的紫日和外面的骄阳,她从来就没尊重过。也许是因受一些人牵连的缘故。

    谁拿自己比太阳和光明,她就不信谁。

    不过不管信不信,都不管她的事,她也没有当太阳的想法,她在这里只是个过客。圣鳖使的使命,也不是让她做这个。

    她不过一终南山派的小虾米,姬矛大王的高层军事会议,她也不可能参加,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打,在征伐大军出发前,她只有等待的份。

    泽西先生被石门主接去了,东道院更无事可做,她又到水镇去寻樊大哥和鱼肠的消息。大战在即,水镇上的鳌修也多了起来,令乐菱惊讶的是,鳌修的鳌魂与别的魂不同,可以放大了骑在身下。她想起苏虞伯和戚建的苍龙也可以骑,不知道是不是也是龙魂。

    但她所知的是,龙渊大狱外的人修,都不怎么修魂,魂物也不会外现。如果龙渊大狱有阴谋,或苏虞伯和戚建的苍龙就来自这里。

    水镇上,鳌修们骑着丈八鳌魂所经之地,那无一不是一片惊叹和赞美声。平时鳌修们并不如此高调,鳌魂也是盘踞在他们的发髻上,但现在却必须如此,这是激励民心的最佳方式,胜过空口白牙的动员,为各自的门派招徕炮灰。

    乐菱已加入终南山派,别的鳌修便对她不感兴趣。

    本来她的装束是看不出门派的,但八章和木真也跟她在一起,他们腰带上有终南山派的标识,十二齿日印。终南山派的鳌修,也在各镇巡游,展现门派实力,吸引更多的草虾和泥鳅的加入。

    乐菱从八章和木真的激动神情中也看到,此间魂修所向往的,也不过如此。成蛟可能性不大,然成鳌的机会却很有。

    四阶鳌修进阶到八阶鳌修,要吞噬无数的高阶魂。

    鳌修之间的关系,是既互相防备,又相互依存,一头凶猛的鳌,可能吃掉身边的鳌化蛟,谁都不能不提防。所以同门之间必会结契约,起誓不互相吞噬,然后,一起去吞别的鳌魂。然在实力相当的情况下,各门派也不会贸然吞并别的门派。并且,他们还有个共主。

    清河中下游共主是姬矛,上游是共工。但姬矛和共工并不是龙魂。

    龙魂是不可能留在龙渊大狱里的,姬矛和共工只是蛟魂。

    而蛟魂要进阶化龙,须修天魂,修天魂须修德,所以鳌修们才敢跟在蛟魂身边,不怕被他吞噬,且多条鳌魂在一起,姬矛也不能随便把他们怎样。

    修天魂,更须民心。姬矛和共工都用各自的方式树立形象,塑造个人魅力。

    统一清河上下游,也可能成就龙魂。战争目的从来也不可能只有一个,土地、水源、民心、权位,能看到多少,也得看修为。

    乐菱不打算为之伤脑筋,她仍然没得到樊大哥和鱼肠的消息,直到最后出征的日子来临。她内心十分的焦虑,不知血色之路,将他们送到了哪里。

    鹰缅和白寒俊会不会来救她,她却丝毫没想过,她不认为他们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他们也一定还在找九龙阵的阵心,若九龙阵被破,龙渊大狱也一定会有动静。

    而现在连征兆都没看到,九龙大阵,更非一日能破。

    攻打共工的誓师大会在青龙镇举行,终南山蛇修以下的低阶弟子跟别的门派一样,连边都沾不上,列队等候在镇外的田野水泽边,一声令下,糊里糊涂地就开拔了。

    征伐大军沿着清水河溯流而上,誓师之后,各门派的门主和鳌修都回到了自己的队伍中,鳌修排头,蛇修跟在鳌修后面,依次是鳅修和虾修,浩荡逶迤,旌旗林立,凭乐菱的目力看去,也探不到尽头,至少有三千万之众。

    那一派鳌魂威武,也是气势磅礴,踏脚如鼓,激荡人心。

    乐菱不敢放神念,还未看到姬矛。青龙派在队伍的最前方,门派势力最大,鳌修也多不胜数,大旗飘飘,更望不到头。

    鳌魂不止于蛇鳖配,还可以继承。虾魂则不会,这道理很简单,那得要衰到何等程度,才会将虾魂代代下传。连蛇魂传承的都少,不成鳌,便终于鳖吻。

    终南山派不算大,也不算小。就这数日功夫,门派弟子猛增到三千人,其中虾修就占了一半,显然是之前的鳌修巡游起了作用,而泽西先生的魅力,也起了关键作用。

    终南山的十二齿日印,有非同小可的力量,能化弱为强,老门主将这印咒传给了他保命。控制鳖修的三叉愣靑印咒,则传给了石门主保位。

    但这两种印咒都有局限性,能作用的人数不多,只能保终南山,不可能用于征伐大军,所以姬矛也没在意他们,他须总揽的是全局,不是某一派山门。就这数量,已足够对付总数不到远征军十分之一的黄龙派了。

    就算加上天台山下黄龙城周边的全部门派,也不到远征军的三分之一。姬矛这次是下了必胜的信心,也打算一劳永逸,决战黄龙城。

    虾修们眼花缭乱看不清前程的时候,就会用胜战和令他们信服的理由去衡量,尤其是后者。并非只要是强者就会令他们盲从,虾修们很胆小,高修瞪一眼都可能把他们吓跑。

    然虾修为何要去参战?除了强迫,还有进阶的机会。每个门派都有种种许诺。

    说得他们相信,他们才会跟来。只要踏上修魂之路,保命和进阶便成为必须同时考虑的因素。

    而如乐菱这种卖身弟子,则不在此列,没有考虑的余地,必须参与门派的战斗。

    在终南山派的队伍里,她和八章木真等虾修都一样,每个人肩头都扛着一面门派的旌旗。旌旗是红底,正中间有个黑色的#字,乐菱乐呵呵地笑看了半天,横竖看它,都是二。

    然这代表的却是终南山派所倡议的太平公正,延伸下去,就是正义。小虾修们特别认同这个,没有正义,他们活不长。

    这旗帜符号跟十二齿日印还有莫大的关系,战时就是阵旗,上引天露,下通黄泉。不过这是乐菱从泽西先生藏书中的只言片段中踅摸出的,不知外人知否,本派魂修更多描述的是此阵的直观效果,如何如何厉害,把企图侵犯终南山门的魂修如何打败。对很多门派而言,终南山更似个陷阱,不敢轻易踏入。

    乐菱是被忽略了,扛着阵旗,却忘了给她十二齿日印腰带,她也懒得去过问。

    护旗是光荣的任务,乐菱扛着旗子也很自豪,头上的龙虾还不时“咔嚓、咔嚓”地挥舞几下大钳,很是威风地将前来传话的鳅收师兄吓了一大跳。

    “你们三个,到前面去侍候泽西先生。”鳅收师兄不爽地指着乐菱和八章、木真说道。一句话就剥夺了乐菱三人的光荣。但侍候泽西先生,也很光荣。

    尽管泽西先生没修为,没魂物,但终南山跟泽西先生打过护派战的老弟子都很信服泽西先生,除了个别死忠石门主的,他们监视泽西先生,随时把泽西先生的情况汇报给石门主。

    这样也为石门主争得了表面声誉,石门主很爱护兄弟。

    乐菱不信石门主,不等于他门下的弟子也这样,实际上石门主在弟子们眼里,对泽西先生非常的好,泽西先生反到是不好侍候的人,说的话都让人听不懂,行为也怪诞。

    虽然侍候过泽西先生几日的乐菱深知泽西先生好不好侍候,不过为泽西先生正名的事,她也干不了。别人的家事,更是她最不愿干预的。

    自从泽西先生被石门主挟持去了北道院,乐菱就没再见过他,他现在在终南山派队伍的前面,乘坐的是四阶鳌修的鳌魂。

    骄傲的鳌修当然不会侍候人,所以石门主才关心地指派了三只小虾去侍候泽西先生。石门主并不认识乐菱三人,指令层层下达后,却落到了他们头上。

    显然这事跟鳅收师兄有关。

    鳅收师兄在门派中的人气也很不错,都很少有人留意到他是土属魂修。土魂修在在姬矛统辖的属地内,地位一直很低,都比较谨慎,大多在山村里据村劫道。就象乐菱遇到过的那帮打劫她“青龙”的黄龙修,不过他们却是识少胆大,连“青龙”都敢劫。也难怪乐菱会戏弄他们,她当时是不懂行情,土修们却是见龙起意,也不顾真假。

    轩辕血的胆子,真不是盖的。有没有见识,胆都一样大。

    乐菱和八章木真在鳅收师兄的带领下,来到了队伍最前面的鳌魂队伍中。这里的气场完全不同于后方,八章和木真紧张得几乎窒息。乐菱三人被安排在了泽西先生坐的鳌魂上,坐在鳌魂的尾甲位置,鳌魂的主人有准备,没为难他们。

    他是一只四阶青鳌,主动要求驮负泽西先生。整个远征军的鳌修中,黄鳌都很少,也许跑去了共工那里求庇护,或膏了青鳌或黑鳌之吻,也很难说。

    泽西先生也不是终南山派的统帅,统帅是石门主,他无名无份地在石门主的三丈黑鳌一侧伴驾,好在石门主也指派了一个鳌魂给他骑,鳌修在前御鳌,他盘坐在鳌魂背上,手里还撑了一把伞,淡然而独然。

    乐菱三人上去后,他也只淡淡地看了一眼,并无任何吩咐。

    虾修和鳅修最大的本事就是跑路和跑路的速度,乐菱遂想安排他们三个来,是做泽西先生的传令兵。小虾在高阶和统帅面前要懂得收敛,在没有泽西先生的吩咐时,乐菱和八章木真也老老实实地盘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连修行都不敢。

    泽西先生似乎不能见紫阳。没人告诉乐菱,乐菱也明白了。不然,他为何撑伞?那把伞,就象他后院结界的颜色,淡青的伞面上有着隐约的卦纹。坐在鳌魂上的泽西先生,也不知有无穿衣。乐菱是想,他的地魂也许被石门主吞噬了,而他正是天魂修。

    乐菱分辨不出现在看到的泽西先生是不是他修出的天魂,在他头上也未看到魂物,白色长发亦是散着,没有结发髻。漠然和悲哀,依旧交织在他淡黄色的眼底。

    长长的队伍,沿着清水河蜿蜒上行,这是一场遥远的征战,路程比乐菱想象的还远。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偕行。

    没有正义不正义,只是为王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