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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周晓诗在客房里给余思涵打去电话:“喂,思涵。”

    余思涵接了电话说:“诶,晓诗,你现在在哪?”

    周晓诗说:“我在旅馆呀。”

    余思涵说:“哦,杨肜没和你在一起吧?”

    周晓诗说:“他就在我隔壁。”

    余思涵说:“他不是去找同学了吗?”

    周晓诗说:“没时间找,他一下午都跟我在一起呢。”

    余思涵说:“这倒是出人意料。”

    周晓诗说:“山人自有妙计,我带他去泡了温泉,然后我们又去了洛阳博物馆,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晚了。最重要的是我还证实了一点,他确实是个直男。”

    余思涵说:“你怎么证实的呀?”

    周晓诗说:“泡温泉的时候证实的呀?他真的是很直很直的那种。”

    余思涵说:“我看你是很色很色。”

    周晓诗笑道:“女人怎么能用色字呢?应该用爱字。对了,还没问你,姚濯怎么样了,过关了吧?”

    余思涵说:“算是过关了,还好我爸妈很开明,没为难他。”

    周晓诗说:“那就好。今晚呢,你和他睡一起?”

    余思涵说:“这可不敢,他今晚单独睡。”

    周晓诗说:“你不是说你爸妈很开明么?”

    余思涵说:“开明也是有度的,我这还没过门呢。”

    周晓诗说:“那你们回长沙就尽快领证呗,来个生米做成熟饭。”

    余思涵说:“这用不着你操心。”她倒是想,还没跟爸妈开口呢。这都可以通过沟通来解决,犯不着偷偷摸摸的“生米做成熟饭”。

    周晓诗说:“哎哟哟,这是过了拆桥的节奏呀。我也是一番好意,省得夜长梦多。”

    余思涵说:“哪有什么夜长梦多?我和姚濯注定了要永结同心的。”

    周晓诗说:“想想我就羡慕,可惜我隔壁那个不开窍。”

    余思涵说:“大不了你再换一个呗,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周晓诗说:“你说得轻巧,以为我跟你一样,能迷倒众生呀?”

    余思涵说:“夸张了啊,我哪能迷倒众生?”

    周晓诗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咱们医院就你收到的花最多,还是玫瑰花。”

    余思涵说:“那是我医术了得,病人心怀感激才送的,你羡慕也没用。”

    周晓诗说:“切,吹牛,我的医术可不输于你。不过,你得教教我怎么给杨肜开窍。”

    余思涵笑道:“你是要文开,还是要武开?”

    周晓诗说:“什么文开、武开,我觉得我已经够生猛了。”

    余思涵说:“文开呢用的软刀子,嘘寒问暖,柔情蜜意,装可怜,反正就是要让他对你没有防备,对你敞开心怀。然后你再从他奶奶那里下手,他奶奶一句话顶得你十句话。”

    周晓诗说:“对耶,我得请一尊如来佛压着他。他奶奶对我印象可好了,肯定会帮我的。那么武开呢?”

    余思涵说:“武开就是生米做成熟饭,你懂的。不过这有点风险,就怕他赖账。”

    周晓诗说:“他倒不像一个赖账的人。平时没有花言巧语,说话算数,而且心还有点软。”

    余思涵说:“那你就自己把握吧,反正我觉得应该慢慢来,或者干脆放过他。因为他这种性格和目前的状况,从心理学上来说叫作证实偏见,也就是认死理。他的想法很难被动摇,除非受到大的刺激。”

    所谓证实偏见就是倾向于寻找那些能够支持原来的观点的信息,而忽视那些可能推翻原观点的信息。

    周晓诗心想:“刺激,难道今天还不够刺激。”说道:“我发现我也认死理了,就想降服他。”

    余思涵说:“你这不叫认死理,而是另一种心理疾病。”

    周晓诗有些惊讶,说道:“好呀,医生,你找病人找到我身上来了。”

    余思涵说:“你不信呀?”

    周晓诗倒没有讳疾忌医,说道:“理论上讲,每个人都有心理疾病,这并不奇怪,你也有。”

    余思涵说:“那我先说说你的疾病,你再说说我的。”

    周晓诗心想:“谁怕谁?”说道:“没问题呀。”

    余思涵说:“你有不算严重的强迫幻想症。会幻想一些美好的画面,比如说和某个男人一见钟情,也许你就觉得自己和杨肜是一见钟情的,虽然事后表明他属于慢热型。你觉得你和杨肜会有结果,是因为你觉得自己可以轻易治好他的心理疾病,他会感念你、爱上你,最终和你在一起。当证明你想的和事实不符合时,你又会产生不安全感。而杨肜性格实诚、不花心、不偏激,有知识和一定的经济基础,算是个好男人了,所以你舍不得放弃他。晓诗,我分析得对不对?”

    周晓诗心想:“哇,居然被她看穿了。”说道:“差不离,我这病还有得治么?”

    余思涵说:“有得治,基本上你结婚之后就不会有幻想了,也不会患得患失。”

    周晓诗心想:“她说的倒是干脆。”说道:“轮到我了,我觉得你有一点抑郁症。”

    余思涵说:“我抑郁,你哪里看出来呀?”

    周晓诗说:“这其实不怪你,谁叫你长得漂亮呢,而且你有一双媚眼,其实应该叫桃花眼。这可不是我说的,我听一个男同事说的。不可否认,你的眼睛确实迷人,不,应该说是勾人。就连我有时候看你的眼睛,也会被撩拨到,何况是男人……”

    余思涵插话说:“诶,打住,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说的过分了,怎么感觉我像一个坏女人呢?对了,是哪个男同事在嚼舌根?太坏了!”

    周晓诗说:“我不是损你,也不是夸你,就事论事而已。至于是哪个男同事在嚼舌根,这不重要,因为这是男人的通病,他们多半喜欢背地里对女人评头论足。咱们女人也一样,比如我们刚刚还讨论了杨肜。”

    余思涵说:“好了,好了,但这跟抑郁症有什么关系呢?”

    周晓诗说:“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你有没有用眼睛撩过别人,我说的是男人?”

    余思涵说:“没有。”

    周晓诗心想:“别人不敢说,姚濯不算么?”说道:“虽然我不信,但就认同你的回答。我换一种问法,那是否有人不自觉的被你的眼睛撩到?”

    余思涵说:“这我怎么知道呢,我又不是男人?你别老说我眼睛呀。”

    周晓诗说:“好吧,说说别的,你觉不觉得自己是个美人?要说实话。”

    余思涵说:“说实话,我觉得是。”

    周晓诗说:“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聪明?”

    余思涵说:“还算聪明。”

    周晓诗说:“你觉不觉的自己够自信,能看穿别人的心思?”

    余思涵说:“还好。”

    周晓诗说:“还好是什么意思呢,是自信还是不自信?”

    余思涵说:“得算自信。”

    周晓诗说:“你觉不觉得自己够贤惠?”

    余思涵说:“那肯定是。”

    周晓诗说:“你觉不觉得自己够宽容,能理性的看待问题,能换位思考?”

    余思涵笑道:“你这是夸我呢,谢谢!我承认自己是一个理性、包容的好女人。”

    周晓诗说:“最后一个问题,挑一个角色,你觉得自己是薛宝钗,还是林黛玉。”

    余思涵说:“我是薛宝钗。”

    周晓诗说:“这就很明显了,你已经把自己框死了。行为举止都要符合自己的条条框框,笑不敢大笑,哭不敢大哭。你在意别人的眼神,在意别人的对你的说法,这就是形象泛化所导致的抑郁症。”

    余思涵说:“形象泛化?这是你瞎编出来的吧?”

    周晓诗说:“所谓形象泛化就是社会对‘好女人’的形象要求,也就是条条框框。如果你钻到这样的条条框框里,符合一个‘好女人’的形象,那么恭喜你,薛宝钗。”

    余思涵说:“但我没觉得自己忧郁呀。”

    周晓诗说:“所以我说的是有一点抑郁症,而非严重的抑郁症。”

    余思涵说:“那你也有抑郁症。”

    周晓诗说:“没错呀,我承认,谁没有呢?”

    事实上,抑郁症是最容易得的一种心理疾病,连天气都能使人抑郁。

    余思涵说:“那你不是在消遣我么?”

    周晓诗说:“我可不是在消遣你,我是为了你好。想让你放开心情,别太受约束,生活是充满乐趣的。我就喜欢姚濯,一个有趣的男人。”

    余思涵说:“你敢当着我说喜欢他?”

    周晓诗心里暗笑,说道:“哎呀,Sorry啦,摸到老虎屁股了。”

    余思涵说:“你还是在消遣我呀,通过消遣我是否感到快乐?”

    周晓诗说:“你不够有趣,我得去消遣消遣隔壁的男人,再见。”

    余思涵说:“小心一点,你可别弄巧成拙。”

    周晓诗说:“放心吧,他需要刺激。”

    余思涵摇了摇头,心想:“真是个疯丫头!”说道:“那我不耽误你找刺激了,拜拜。”

    挂了手机,周晓诗打量了一下房间,除了床、柜子、电视、椅子,再没有其他东西。她自言自语的说:“这是什么破旅馆,一点好玩的东西都没有。”

    她拿起手机,翻了翻外卖。

    因为房间里有暖气,所以杨肜脱了外套,坐在床上看电视,电视里放的是动物世界。他手里还拿着一包花生米,可以消磨时间。

    “笃笃”,房门响了。

    杨肜放下花生米,下床去开门。门一打开,外面是周晓诗,没穿斗篷,左手提着一袋羊肉串,右手提着一瓶红酒,脚上只穿了一双拖鞋。

    杨肜把住门口,没有请她进来的意思,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呀?”

    周晓诗笑着说:“我是来告诉你,我问过思涵,姚濯已经过关了。咱们替他们庆祝一下,吃点夜宵。”

    杨肜心想:“庆祝个锤子。”说道:“谢谢,我不饿。”

    周晓诗提起羊肉串在他鼻子边晃了晃,说道:“你真的不饿?”

    杨肜咽了咽口水,一脸正色的说:“我真的不饿。”

    周晓诗说:“那好吧。”刚转身要走,又回头阴着眼睛对杨肜说:“不对,你怎么一点都不替他们高兴?”

    杨肜违心的说:“我很替他们高兴。”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

    周晓诗说:“完全看不出来,你一定有事瞒着我。是不是在房间里藏着吃的,一个人吃独食呀?”

    杨肜被她诬赖,张大眼睛说:“怎么可能?天地良心,我怎么会吃独食呢?”

    周晓诗说:“我不信,让我进去看看!”

    杨肜并不害怕,说道:“看就看。”敞开门,让她进去。

    周晓诗进了房间,一眼就瞧见床上的花生米,但并没有发现其他吃的。

    她指着花生米说:“还说没有吃独食,这是什么?”

    杨肜瞪大眼睛,辩驳说:“这,这不过是一包花生米。”

    周晓诗问:“花生米好吃么?”

    杨肜气势也弱了,说道:“一般般。”

    周晓诗说:“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会计较的。既然你的花生米不好吃,那咱们就来吃烤串,好不好?”

    杨肜有些犹豫:“呃……这……”

    周晓诗放下吃的,抓着杨肜的手臂撒娇说:“好不好嘛,杨哥哥!”

    杨肜心里似猫抓了,受不了,说道:“好,好吧,我怕你了。”

    周晓诗松开手,把烤串给他。

    他拿起一根羊肉串,撸了两口,当真好吃,原本不饿的肚子居然兴奋起来。

    周晓诗又拔开红酒的软木塞,可惜没有杯子。她就拿着瓶子喝了一口,又交给杨肜。

    杨肜心想:“吃烤串喝红酒,有没有搞错?”说道:“谢谢,我不喝。”

    周晓诗说:“真不喝?”

    杨肜郑重的点头:“真不喝。”

    周晓诗心想:“我得找点话说。”拿着瓶子,看上面写的英文,说道:“这是波尔多,怎么喝起来味道不对呢,不会是假的吧?”

    杨肜说:“哪里不对?”

    周晓诗说:“你懂红酒么?”

    杨肜摇头说:“不懂。”

    周晓诗说:“那我说出来也没用呀。”

    杨肜耸耸肩,继续撸串。

    周晓诗说:“要不我教你波尔多的味道。”

    杨肜笑道:“我只知道猪耳朵的味道,对波尔多我不感兴趣。”

    周晓诗说:“哎呀,你还蛮幽默,这可不像你。”

    杨肜说:“我应该像什么样子?”

    周晓诗说:“你应该像根木头,无情、冷漠,不苟言笑。”

    杨肜之前也被姚濯说冷漠,说再好的姻缘摆在他面前也抓不住。杨肜不能承受这种缺点,非改不可。

    他说:“第一我不是木头,第二我有感情,不是个冷漠的人。但确实不大会开玩笑,缺乏幽默细胞,这点我承认。”

    周晓诗心想:“笨,承认个啥?我不过是抓一把字眼损你,你还当真了。要换作思涵,肯定给我怼回来。”说道:“你真的不冷漠?”

    杨肜心想:“我给别人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得学学姚濯。”说道:“我真的不冷漠。”

    周晓诗说:“我不相信,我没看到你的热情。”

    杨肜露出笑容,说道:“你不能光看我的外表,其实我内心是蛮有热情的,就像,冬日里的暖阳。”

    周晓诗说:“切!来,喝一口,证明给我看。”又伸手把酒瓶给他。

    杨肜不接,说道:“干嘛,喝酒能证明什么?”

    周晓诗说:“有的热情是需要酒来激发的,不然你会害羞。”

    杨肜说:“什么热情需要酒来激发?”

    周晓诗说:“诗朗诵,李白的《将进酒》,这需要酒吧?”

    杨肜心想:“李白可是诗仙里面的酒仙,朗诵他的诗没酒成么?”说道:“这……问题是我不会背《将进酒》呀。”

    周晓诗说:“那《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会不会?”

    杨肜说:“这个会。”

    周晓诗说:“那喝酒吧。”

    杨肜还记得词的第一句:“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既然是大醉而作,他要不喝点酒似乎没有热情。

    他不得不扔到竹签,接过酒瓶,说道:“我好像着了你的道。”

    周晓诗说:“你觉得着了我的道,是因为你心中有猜忌,你为什么会猜忌我呢?因为你冷漠,封闭自己而不是敞开胸怀。”

    杨肜觉得有道理,从电视柜上扯了一张抽纸,擦擦嘴巴,然后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周晓诗嘴角一勾,笑着说:“好,你可以诗朗诵了,热情一点。”

    杨肜开始朗诵:“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周晓诗说:“且慢,第一句热情不够,完全没有表现出问青天的气势。”

    杨肜说:“是么?”脑子里出现姚濯的桀骜不羁,心想:“我或许应该狂傲一点。”

    周晓诗说:“再来,再来。”

    杨肜又念:“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自己停下来,感觉还是不够味。忍不住,又灌了两口酒。

    再次朗诵,果然好多了,气势起来了,眼中再没忧郁,而是睥睨四方。本来这首词是抒情的,以表达思念家人的情怀,当然也少不了作者旷达超脱。但杨肜却表达出一种野性,似要撕破天宇,孤卓而立。

    周晓诗看他的狂傲的腔调和灼灼的眼神,心想:“他这样子好有男子气概,迷死人了!”说道:“不错,不错。”

    等他朗诵完,周晓诗不禁张开手臂,抱住他。

    杨肜说:“诶,你干嘛?”

    周晓诗说:“我喜欢你!”

    杨肜心想:“什么毛病发作了?”说道:“晓诗啊,麻烦你放开手。”

    周晓诗说:“不嘛。”

    杨肜给她一个台阶下,说道:“你是不是喝醉了?”

    周晓诗说:“我没醉。”

    杨肜说:“那我醉了,麻烦你放开手。”

    周晓诗松开手,退后一步说:“对不起呀,我刚才有点激动,因为你朗诵得太好了,像换了一个人,我的热情也被你激发了。”

    杨肜被赞扬,还是很开心的,说道:“是么?”

    周晓诗说:“往后你要是不开心,你就像这样朗诵诗歌。”

    杨肜心想:“或许有用。”点了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