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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看完电影,杨肜先将余思涵送回家,然后自己才回家。

    回到家,洗了个热水澡,钻进被窝里,不久就进入梦乡。

    梦里,他在蜡像馆遇见没面目。

    杨肜对没面目说:“老大,我想去我表弟的梦里瞧瞧,你帮我忙呗。”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现实中不大好意思求人,但在梦里却厚脸皮。也许是因为没面目没有五官,所以不能给他脸色看,也不能给他白眼。

    没面目说:“你表弟?你又想干什么?”

    杨肜说:“你不知道,我表弟在挖我墙脚,我想看看他在做什么梦?”

    没面目说:“挖你墙脚?”

    杨肜说:“就是他在我和思涵之间插了一脚。”

    没面目说:“三角恋?嘿,有意思。”

    杨肜觉得脸上无光,说道:“不是三角恋,他们之间肯定没有恋,要恋也是阿真单恋。”

    没面目说:“阿真是你表弟?”

    杨肜说:“对呀。”

    没面目挠了挠光秃秃的脸说:“既然他们没有恋,你还担心什么呢?”

    杨肜心想:“对呀,这不是矛盾么?”

    他辩解说:“当然担心了,谁知道阿真会出什么馊主意呢?损人而不利己。”

    没面目说:“这个忙我帮不了你。”

    杨肜问:“为什么?”

    没面目说:“我再也不想插手你感情的事了,想想就头痛。”

    杨肜说:“你不帮我,我怎么去他梦里呢?”

    没面目说:“你自己想办法吧。”

    杨肜心想:“我这不是没有找到阿真的梦么?我想进别人的梦,又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他说:“我要是有你那么一面镜子就好了,也用不着来求你。”

    没面目说:“你就自己造一面呗。”

    杨肜说:“怎么造?”

    没面目说:“简单,你现在可以凭空造出镜子来。”

    杨肜心念一动,在面前凭空变出一面圆圆的镜子,浮在空中。

    他用手触摸了一下镜子,说道:“我怎么进入镜子呢?”

    没面目说:“想进去的时候,将其虚化。”

    杨肜不解其意,说道:“虚化?”

    没面目说:“也就是将镜子虚拟成虚拟世界的接口。”

    杨肜张大嘴巴,吐出舌头,一脸呆相。

    没面目看他的样子,说道:“怎么了,听不懂?”

    杨肜合起嘴巴,说道:“确实听不懂,我不是在梦里么,镜子里是另一个人的梦,或者是你自己所构筑的梦。对吧?”

    没面目说:“对呀。”

    杨肜说:“你的意思是梦是一种虚拟世界?”

    没面目说:“难道不是一种虚拟世界么?”

    杨肜稍微想了一下,说道:“是。”

    为什么说是?因为梦境是潜意识构建出来的表达,并不真实。当然了,从生理学角度来说,梦是神经元所产生的生物电信号,刺激大脑意识区,被解读为光怪陆离的世界。对这个世界感受有可能反作用于生理,表现为梦呓、梦游等。

    没面目说:“既然是在虚拟世界,把镜子虚拟化又有什么难的呢?”

    杨肜说:“呃……”

    没面目看他的表情,说道:“好像是挺难的,想当初我因缘际会……呃……”

    杨肜说:“老大,别说因缘际会了,反正你也想不起来。”

    没面目嘻嘻一笑,说道:“还真是想不起来。咱们接着说镜子,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张门。这张门看不见门锁,也没有钥匙,因为已经虚化了。想要进去,就得靠你的意识。”

    杨肜说:“靠!如果我有这等意识,那我就是老大了。”

    没面目说:“哎呀,你这种脑筋得学学代码。”

    杨肜说:“代码?”

    没面目说:“对呀,代码。代码就是编程语言,程序可以虚拟出一个世界,道理是一样的。只不过程序在电脑中运行,梦在大脑中运行。”

    杨肜又张开嘴巴,一脸呆样。

    没面目说:“看来你是不懂代码的了。”

    杨肜摇了摇头:“不懂。”

    没面目说:“那你就去自学一下。”

    杨肜说:“可惜时不我待呀,我不能看着心爱的女人被别人抢走。”

    没面目说:“哎哟,那真是悲剧,谁叫你抢不过别人呢?”

    杨肜说:“老大,你不帮我,还奚落我。”

    没面目说:“这样吧,我教你一个笨招。你把镜子摔在地上,如果碎了,就用意识让破镜重圆。直到你的镜子摔不碎,就说明已经虚化了。”

    杨肜挠了挠头,说道:“好吧。”

    没面目说:“你自己慢慢玩,我去也。”说罢,走进角落的镜子里。

    杨肜看着自己变化出来的镜子,意识一动,镜子“啪”的摔在地上,碎了。然后用意识将碎片合起来,破镜重圆。再接着摔,就没有摔不碎的,一直到梦醒。

    天亮了,杨肜从床上起来,披着衣服走到穿衣镜面前,看自己有黑眼圈,喃喃自语说:“该死的,我好像上当了。不是我自己在玩,而是被没面目给玩了。”

    洗漱完毕,下了一碗鸡蛋面吃。

    吃完面,换上新毛呢外套对着镜子看了看,忍不住又给余思涵打电话,结果却没人接。

    酒店中,余思涵和姚濯还呆在床上,卿卿我我之下,听见手机响。

    姚濯说:“你手机响了。”

    余思涵说:“管它的,不重要。”

    姚濯笑道:“来吧!”扯起被子,将两人盖上。

    过了一阵,余思涵起身洗漱,看了一眼手机,心想:“他又找我,看来得下一剂猛药。”

    杨肜闲着无事,就打开电脑,在网上试着学习编程语言。才看了十来分钟,就觉得头昏脑涨,心想:“这隔行如隔山,要学会另一门学问,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把学习的事先扔一边,又打开余思涵的相册。并没有发现新的相片,只看到空间里多了一句话,说是:“有人想带我去兜风,大冬天的,你知道风有多冷。我大抵是喜欢坐在车里的,而非摩托上面。”

    杨肜自言自语的说:“什么意思?我只有摩托,没有车。”

    然后他又打开黄真的相册,还是老样子,除了大棚里的花呀、果呀,啥都没有。不过空间里也多一句话,说是:“了解我的人知道我不爱显摆,但是为了爱情,我愿意送出跑车。至于别人怎么说,我并不在意。”

    杨肜说:“我勒了个去,这不是显摆是什么,有跑车了不起哦?爱情,思涵会为了跑车喜欢上你么?不,她不会喜欢上你这种虚伪的人,哼!”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响了,是余思涵打过来的。

    杨肜接了电话:“喂,思涵。”起身走到穿衣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黑眼圈还没消,但衣服很帅气。

    余思涵说:“肜子,对不起呀,我之前没有接到你的电话,我在……”

    她还没解释,杨肜就说:“没关系,没关系。呃,我,那时候没打搅到你吧?”

    余思涵说:“没有呀,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杨肜说:“我中午想请你吃饭。”

    余思涵说:“又吃饭?”

    杨肜心想:“看来她已经对吃饭这种套路生腻了。”说道:“哦,主要是为了纪念我们认识一百二十天,吃饭只是顺便。”

    余思涵心想:“亏他想得出理由来,且不说究竟是不是一百二十天。”说道:“肜子,我不明白,这纪念一百二十天有什么意义么?”

    杨肜说:“当然有意义,而且意义重大。”

    余思涵说:“说来听听。”

    杨肜鼓起勇气说:“我本来想当面跟你说的,其实自我遇见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感觉内心受到了感染,我中了毒。”

    余思涵说:“你中了毒?”

    杨肜说:“我中了相思毒,现在毒更深了,深入骨髓。唯有和你在一起,才能解毒。”说完这一句,只感觉心怦怦的跳,似在等待法官审判。

    余思涵心想:“这句话有新意,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对于杨肜心生爱慕,她并不感到意外,也没觉得多了不起,因为爱慕她的人并非杨肜一个。

    她说:“肜子,我知道你的心意,也希望你能够放宽心态。在这个世界上爱一个人或者不爱一个人,太寻常了。我想说的是,让我们继续做朋友吧,这样也不枉我们认识一场。”

    杨肜当然不能接受这个结果,虽然听她的话并不锥心刺骨。

    他说:“为什么?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么,我可以改。”

    余思涵说:“我不想在你身上找缺点,因为我同样可以在你身上找到优点。至于为什么,我觉得在于缘分。我还得谢谢你,让我认识了阿真。”

    杨肜顿时张口结舌,鼻子一酸,热泪涌上眼睛。

    他带着丝丝哭腔说:“我,为什么是他?”

    余思涵说:“阿真为人真诚、豪爽,没有小家子气。而且他愿意为了我花钱,无论多少。”

    杨肜说:“我有小家子气么?”

    余思涵说:“我没说你有小家子气,别这么想。”

    杨肜说:“那,是因为钱么?”

    余思涵说:“我主要是看重他的为人,但也不可否认,钱也是个加分项,谁不愿意过安稳的生活呢?肜子,其实晓诗对你蛮好的,当初你就应该选择她。”

    杨肜脸上不知是哭是笑,说道:“呵呵,你不明白,我为了你愿意放弃一切。”

    余思涵摇了摇头,说道:“你应该冷静一下,好好想一想,再见。”挂了电话。

    杨肜放下手机,看着穿衣镜里自己的衰样,“啪”一拳砸在镜子上。

    镜子碎裂,杨肜的影子也碎裂。手被割破,鲜红的血染在镜子上,顺着裂缝流淌。

    杨肜来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让冰冷的水浇在手背上,洗净血和伤口。然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睁大的眼睛里分明泛着血丝,显得有些凶狠。

    他转身出来,找了创可贴,贴住伤口。

    然后倒在床上,把被子捂在脑袋上,一觉睡去。

    又来到蜡像馆,不见没面目。

    他走到窗口,用留声机放了一首《小夜曲》。

    看角落里的镜子在阴暗处显得灰扑扑的,也没盖上白布。

    他走过去,用手在镜子上摸了摸,没有感觉。不知哪来的冲动,“啪”一拳打在镜子上,它居然没碎。接着又打了两拳,还是没碎。

    杨肜自言自语的说:“为什么?”

    这时,一只脚从镜子里露出来。

    杨肜赶紧后退,只见镜子里走出一个人来,正是没面目。

    没面目对他说:“你吵什么呀,找我有什么事?”

    杨肜说:“呃,我是来请教你,怎么才能变出一面打不碎的镜子。”挠了挠头,心想:“他大白天的也睡觉?”

    没面目说:“你不要把镜子当作镜子,你想着它是一面镜子,它怎么不碎呢?”

    杨肜觉得有理,指着没面目的镜子说:“那它不是镜子,是什么?”

    没面目说:“它是镜子,又什么都不是。”

    杨肜蒙圈了,说道:“啊?”

    没面目说:“它是你想象中一个特殊的存在,是个东西,又一团混沌,就是这种感觉。”

    杨肜张口结舌。

    没面目看他表情,问道:“理解不了?”

    杨肜点点头。

    没面目叹了口气说:“那我也帮不了你,你自己意会吧,我还有事。”说完又走进镜子里。

    杨肜离开角落,走到空处,心念一动,凭空变出一面镜子来。“啪”,一拳打在上面。镜子碎裂,然而手却毫发无伤。

    他用意识将玻璃碎片黏合,破镜重圆,又一拳击碎镜子。他看了自己的拳头,又看了看镜子,心想:“我的手为什么不流血?”

    他自言自语的说:“虚幻的,虚幻的,镜子,什么都不是。”

    心念一动,玻璃碎片化作乌有,面前出现一团亮晶晶的雾,然后显现出一面“镜子”。

    杨肜一拳打在“镜子”上,这回镜子没碎。他脸上却没有一丝惊喜,对着“镜子”说:“你是个什么东西?”

    “镜子”无语。

    杨肜又凭空变出一个铜架子,将自己的镜子安放在架子上。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道:“好了,我得进去。”一脚踩镜子上,却进不去。

    杨肜自言自语的说:“什么鬼?”用力在镜子上踩了好几脚,硬是踩不破,也踩不穿。

    他放下脚,也放松心态,回想没面目的话,自言自语的说:“虚化,虚化,你是个虚的呀。”

    用手摸在镜子上,结果手指穿过镜子。

    他有些讶异:“诶,嘿嘿。”一时兴起,纵身跃进镜子。

    结果镜子里啥都没有,灰扑扑的,不知远近、高低。低头看地上,忽然感觉脚下是空的。心念所至,忽然身子急剧下坠。

    “啊——”一声叫喊,满是惊恐,却没止境的往下坠。

    一直坠落到自己心态放平和,也没叫唤了,心念一动,“啪”,摔在实地上。

    杨肜毫发无伤的爬起来,“哈哈,我明白了!”兴奋得手舞足蹈。

    他明白什么了呢?原来他理解了梦境的虚幻,不过是自己的意识。意识可以拟就实体,也可以让实体虚化。

    他兴奋一过,仰头望,自言自语的说:“哇,我怎么上去?镜子在上面。”转念一想,又说:“我可以上去呀。”

    脚下灰扑扑的地面随之凸出一个方台,把他顶上去,变成了一个方柱。

    过了一会儿,杨肜自言自语的说:“停!”就停在了半空中。

    他四处看看,除了脚下这根柱子,还是无边无际的灰。他拍了拍脑门,自言自语的说:“我用得着找镜子么?”

    打了个响指,面前就凭空出现一面镜子。

    他直接走进镜子,出来时却不在蜡像馆,而是在街上,不过终于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回头看镜子,却不见镜子。

    他挠了挠头说:“古怪。”

    跑到蜡像馆,见自己的镜子还在。又走到角落里,敲了敲没面目的镜子。

    过了一会儿,没面目从自己的镜子里走出来,大声说:“你烦不烦呀?”

    杨肜嘻嘻笑,指着自己的镜子说:“老大,我成功了!”

    没面目说:“哦?”转头看了看杨肜的镜子,又说:“哼,有什么了不起么?笨头笨脑的,这么久才弄出来,烦人!”往后一退,又回到镜子里去了。

    杨肜挠了挠头说:“笨是有点笨,但我好歹弄出来了呀。”想起自己还有要做的事,就是进到黄真的梦里。又伸出手来,打算在没面目的镜子上敲两下,却又不敢。

    缩回手来,回到自己的镜子面前,自言自语的说:“我怎么去人家的梦里呢?”

    想着想着,没有结果,从床上醒过来。